“並非鐵胎弓。”許靈均笑著搖搖腦袋，“一體成型的弓臂，需要鋼水鑄模，您這兒卻連風箱都沒，全憑兩個學徒搖蒲扇來煽風加火，爐溫肯定不夠熔煉鋼鐵。”
    美大海：“？”
    “風箱是啥？鋼水鑄模又是啥？你咋好像比我祖傳八代的鐵匠都專業？”
    美大海目瞪口呆，平生第一次在打鐵領域有了自慚形穢的感覺。
    許靈均笑笑，又掏出一份圖紙；“這是風箱，又叫打風匣或鼓風箱，你隨便找個木匠，讓他給你做出來。它能往火爐中快速注入大量空氣，讓你的爐溫升高許多。”
    “這……若真的有許二郎你說的效果，這一筆生意我分文不取，權當感謝您的風箱！”美大海是個識貨的，很清楚提高爐溫的重要性。
    十裏八村的其他鐵匠，為了省錢，都不肯支付兩個煽風學徒的薪水，所以他們的鐵雜質更多，農具品質遜色三分，更容易磨損，因此生意都不如美大海，隻能勉強糊口。
    “嗬，錢我照付，隻求叔您能用心幫我多打製幾張複合弓。”
    許靈均搖搖腦袋，並不想省錢，同時還意味深長地道：“複合弓的事兒，若您能辦好，我還會有一樁大富貴贈給您。”
    “哦？那是啥？”
    美大海抬起腦袋，挪開了戀戀不舍黏在圖紙上的眼睛。
    “一種取暖用的專用火爐，專給蜂窩煤打造。”許靈均唇角微翹，“預計銷量會上萬，甚至是十萬、百萬。”
    美大海屏住了呼吸，卻又有些狐疑，不太信他的話。
    許靈均也懶得多說，隻是道：“日後見真章吧，我現在說估計您也聽不懂。”
    “關於複合弓的材料，請您都給我用最好的，狠狠堆料，千萬勿要節儉。”他掏出三十兩銀票，塞到美大海手中，“我們要用這弓進山獵虎，出山殺人，千萬別出岔子。”
    美大海心中凜然，隻覺得銀票燙手，但這一筆平生僅見的大生意，他是真心舍不得拒掉。
    “行！”咬咬牙接單後，美大海越看許靈均，越覺得這才該是自家賢婿，許偉那天閹什麽鳥東西？
    於是他又將那本《大郎吃藥》取出，偷偷往美桂香行囊裏放。
    許靈均麵無表情地將書打落：“告辭，嫂子我們走。”
    美桂香也跺跺腳，嗔怪地瞪了老父親一眼，連夜跟小叔子回村了。
    “瞪我幹嘛？豈不聞，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為父的一片拳拳愛女之心，終歸是錯付了。”
    而這一夜，河前村無人入眠。
    當許靈均和美桂香走回村口，看到的不是往日為了節省燈油，早就漆黑一片的荒村，而是燈火通明，家家戶戶都在熱火朝天說話的全新圖景。
    鑒於茅屋的隔音性極差，他倆輕易聽到了屋內的議論：
    “孩他娘，聽說了沒？”
    “嗯嗯，七姑嚼舌根時，跟我都一五一十說了。許二郎出息了啊，居然一天就賺了整整三百兩！”
    “三百兩啊，那就是二十四萬錢，夠把咱們全屋都堆滿嘍。能買下足夠咱們全河前村兩百戶人過冬的糧食！”
    “孩他爹，你也去報名參加采藥隊唄，據說每日5個銅子，幹滿一個月還能翻倍。”
    “你是盼著我死，好改嫁是吧？我早就看到你跟隔壁老王眉來眼去了！許二郎得罪了縣丞老爺，所以才重金雇打手，我們這時候湊啥熱鬧？”
    “少胡說！我今天聽說隔壁老王已經報名采藥隊了，星夜去求的劉老漢，才特意跟你提一嘴。我跟他那是清清白白的，但……若是以後他一天能賺10個銅子，隻要勾勾手，老娘就直接洗白白躺他家炕上了，誰還跟你這個兩天才能賺3個銅子的窩囊廢過。”
    “嗚嗚，娘子不要啊。”
    美桂香頓時捂嘴竊笑，同時眼神複雜地看著小叔子：“小叔，你可真有本事，媛媛真是個有福氣的。”
    許靈均淡淡道：“嫂子也是有福氣的，我哥也有千軍縱橫的本事，是個英雄豪傑。隻是以前龜縮在這小荒村，磨了誌氣罷了。以後，他早晚能成將軍，你信不信？”
    美桂香正處於跟許偉你儂我儂的甜蜜階段，立刻就一掃複雜心緒，不住點頭：“我家那口子，確實有真本事……但他若真成了將軍，按照《大乾律》，豈不是有三十六房侍妾的名額？我一個月都排不到一回……”
    “呃，啊這這這。”對於美桂香的憂慮，許靈均噎住，半晌嗦不出話。
    二人在村裏小路的岔口告別，許靈均快步摸黑回了家。
    一燈如豆，俏佳人媛媛正闔著美眸，睫毛微顫，在桌旁懇切地低聲念著《平安咒》，祈求郎君夜路平安，群魔消散，眾魑魅魍魎退避。
    她念得那般心誠和入神，關懷之意溢於言表。
    砂鍋裏也燉了濃湯，顯然是給他備著暖身子的。
    一股子家的香氣撲入鼻中。
    許靈均輕噓了口氣，隻覺得所有疲憊蕩然無存。
    隻要能守護跟她的這個家，自己豁出老命也是值得。
    夜太靜謐，聽到許靈均的籲氣，蘇媛媛頓時歡喜地睜眼，忙跑來抱住他：“相公總算回來了，今天實在驚心動魄，把妾身嚇壞了，唯恐晚上就有衙差趁夜來抄家……幸好有相公在，妾身就安心了。”
    許靈均笑笑，摩挲著她的如瀑青絲：“別怕。咱們河前村距離四方縣衙足足有一日的腳程，那吳有涯沒騎馬來，是讓家丁們抬轎子送來的，他們走得更慢。”
    “何況，縣丞也沒那個權力隨便調派兵丁和衙差，他得寫公文，走章程，讓縣令和主簿也簽字畫押。”他撇撇嘴，“這一套章程走下來，他們最快也是三日後才能抵達。”
    “等到那時候……”
    許靈均眼眸微冷，唇角勾勒出一抹森然之意：“我的複合弓也就造好了，狩獵隊和采藥隊也能再擴張一輪。我們再在河前村附近挖些陷阱，我有把握把任何百人左右的敵人穩穩吃下！”
    果然。
    翌日晨曦。
    東方才剛露魚肚白，許靈均家門口就已是裏三圈外三圈地擠滿了人。
    “許二哥，俺也想加入狩獵隊，俺擅長獵鹿，有一手套圈絕活，能將繩索隔著十數米丟到鹿角上。”
    “好侄兒，大伯我小時候抱過你哩，讓我來采藥隊吧，我鼻子賊靈，能嗅到各種野菜的味道，人稱小神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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