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鳩目光閃爍，陰沉著臉道：“如此大規模的運糧隊……怕是兩千人過冬都足夠了。這蕩虎山現如今，居然吸納了如此之多的村民嗎？”
    他不得不關心。
    因為去投奔蘇銘的大多數人，都是四方縣百姓。
    此消彼長，作為本地的土皇帝，麾下百姓變少，來年收的稅和納的糧，都會隨之暴跌。
    吳有涯喟歎：“姐夫，恕我直言，許靈均大勢已成，怕是你攔不住了。”
    “胡謅八扯！”
    關雎鳩大怒：“他一介村民，也想淩駕在我這個官之上？”
    “您聽我細說。”吳有涯眼神複雜地訴說起在蕩虎山的見聞，“這才短短兩周功夫，附近饑餓難挨的百姓，紛紛投奔，而且全都在許靈均那裏喝到了熱乎乎的，而且是無限量免費供應的苞米糊糊！他們對許靈均的感恩，簡直是如河水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許靈均憑著強腎丹和蜂窩煤賺到的錢，無私地拿出來購糧，養活了所有人。因此，他麾下已聚集了足足上千人之多。”
    吳有涯苦笑：“姐夫，這千餘人，可不是一般的泥腿子啊。他們都是走投無路，行將就死，卻因為許靈均的善心得以存活的瀕死之人！”
    “想想吧，你若是走投無路，餓了十天半月，此時有人願意拉你一把，給你重活一次的機會，你會不會將他視為再生父母？”吳有涯搖搖腦袋，唏噓道，“毫不誇張地說，此時此刻的蕩虎山中，那上千的百姓，對待許靈均，皆是敬他如敬神！”
    關雎鳩倒抽一口涼意，虛了三分。
    “而且，他們在吃飽後，都在按照許靈均的要求，參與夜校掃盲和軍事訓練。”吳有涯補充道，“也就是說，再訓練個兩三月，這批人都是合格的鄉勇了，而且隻需許靈均一聲令下，哪怕刀山火海，他們都會豁出命地猛衝。”
    “我敢說，他們簡直就像是話本小說裏的‘死士’！”
    小舅子的話，令關雎鳩心中震駭。
    他本欲說些壯膽的話，卻聽到官道上傳來囂張的咆哮：“緹騎辦事，閑人退散！”
    聞言，四方縣的小攤販們飛也似的收攤跑路，百姓們惶恐後撤。
    關雎鳩和吳有涯，也不禁麵露駭然，趕忙躲避。
    在大乾，緹騎作為皇家特務組織，糾察百官，巡視四方，可謂是真正的瘟神。
    一旦得罪他們，那才叫吃不了兜著走，甚至可能被皇權特辦，先斬後奏。
    緹騎狂飆而來，卻在關雎鳩和吳有涯麵前停了下來。
    “關縣丞，吳地主，正好你們也在，陪我們走一趟蕩虎山吧。”
    緹騎孔侑笑容可掬地翻身下馬，發出邀請。
    “你是……招賓樓的管事老孔？”吳有涯愕然，半晌才恍然醒悟，“你的真實身份竟是監察四方縣的緹騎，我就說你平常談吐不俗，不像是個普通的酒樓管事。”
    關雎鳩也是瞳孔驟縮，有點頭皮發麻，他萬沒想到來自大乾的監視就藏在眼皮子底下。
    幸虧，自己除了豢養一支錦毛虎賊寇，賄賂幾個上司，貪了縣衙糧倉，也沒做出啥出格的事。
    孔侑笑道：“我有要事在身，急著去找許靈均，還不是敘舊的時候，請跟我來吧。”
    “許靈均？”
    關雎鳩不解：“緹騎為何跟一個泥腿子小老百姓有了瓜葛？”
    孔侑淡淡道：“關於蜂窩煤和強腎丹的事，陛下已經知曉了。因此，有意招他入京侍駕。”
    縣丞大人瞬間麵如土色，阿巴阿巴地說不出話來。
    他還想謀害許靈均呢，現在人家居然搖身一變，即將成為武帝身畔的紅人了……
    憂心忡忡的縣丞，隻得喊上兩班衙差，坐上轎子，陪著緹騎們往蕩虎山趕路。
    半日功夫。
    緊走慢趕，累得衙差們幾乎口吐白沫時，他們終於抵達了蕩虎山外緣。
    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前方本該泥濘難行的土路，此刻都已鋪上黑灰色的煤渣，而且兩旁由青磚壘砌成排水渠，確保新路的幹燥，能夠有效防止山洪時被衝垮。
    一群蕩虎山中效力的青壯，正唱著許靈均“原創”的小調，熱火朝天地鋪路幹活。
    “長矛在手，啊！看我弟兄，啊！迎著烽火大步來！！！”
    青壯們唱完後，還意猶未盡地暢想著：“據說，當初許二爺就是矗立在土牆之上，引吭高歌，指揮狩獵隊和采藥隊的弟兄，從容殲滅了錦毛虎。他當場寫出了這首歌，真是豪情壯誌啊！”
    “嘁，你可真是胡扯。當時狩獵隊才二十號人，如何對付悍匪錦毛虎？以我所知，是許二爺唱著歌喝著酒，揮手召來三昧真火，一條五爪焱火龍從天而降，將錦毛虎之流當場焚為灰燼。”
    “二爺有宿慧，乃神人轉世，你們還是甭猜測他老人家的本事了，幹好眼前的活兒吧。總之，咱們能跟著他，三生有幸。”
    “是啊，若沒許爺的恩惠，我們一家老小早就吃觀音土撐死了。真希望能再有個不長眼的悍匪來找茬，我願意用老命證明忠誠！”
    聽著他們的閑聊，關雎鳩隻覺得暗自心驚。
    他已遵從發妻陳氏的計謀，將關於許靈均的情報，告知了綠魔軍在四方縣的眼線。
    雖不知道綠魔軍內部的反應，但那幫窮鬼視財如命，早晚會來蕩虎山對付許靈均的。
    本來，關雎鳩覺得十拿九穩。
    堂堂八大義軍之一……不對，自從乞活軍崛起，現在是九大義軍了。
    對付一個窮鄉僻壤的團練小勢力，那不是手拿把掐，輕而易舉嗎？
    可現在，關雎鳩有些拿不準了。
    孔侑則是感慨：“蕩虎山，真是日新月異，一天一個樣啊。我離開四方縣，奔赴皇城時，曾來這兒看過一次，那時候土路難行，道路陡峭。可現在，許靈均居然已經將路修繕得七七八八了。”
    吳有涯長期泡在蕩虎山，熟知內情：“嗯，他用土窯煉製了一批青磚，又令人在四方縣收集了很多陶器和瓷器的碎片，結合煤渣做成一種叫‘土製水泥’的東西。青磚與水泥，便能製成水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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