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晚上的飛機。
    陸遠驍早上就出門了，他說中午會回來陪言歡一起吃飯，下午送她去機場。
    言歡又想起了上次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去機場的情景，什麽都沒說，隻是‘嗯’了一聲。
    九點多的時候，李嫂買東西回來。
    言歡剛剛準備上樓去，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李嫂手裏還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言歡隻能去接電話。
    “你好。”
    那端沉默了幾秒鍾之後才說話，“是言歡小姐？”
    “……”
    言歡愣了一下，這才‘呃’了一聲，“請問您是？”
    電話裏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聲音，言歡聽不出來是誰。
    又是一陣的沉默，這一次足足沉默了十多秒鍾，那邊才響起來聲音，“我是蘇建軍。”
    頓了頓，補充道，“蘇雪汐的父親。”
    “……”
    言歡握著電話機的手骨節一下子就變得用力了起來。
    蘇雪汐……
    這個名字在她回國之後，幾乎每一晚，都會出現在她的夢裏，向她討要著自己的眼睛。
    ……
    半個小時之後，某間安靜的咖啡廳裏。
    因為是上午，而且非周末，所以咖啡廳裏幾乎沒人，隻有他們這一桌。
    言歡之前還讀書的時候在學校裏倒是見過蘇建軍好幾次。
    印象中那是一個溫潤儒雅的大學教授，而且因為學識淵博，講課風趣幽默，很是得學生們的尊敬和喜歡。
    言歡那時為了接近陸遠驍，還去上過好幾次蘇教授的課。
    上一次她和陸遠驍出去吃飯被蘇夫人掐著脖子，因為是晚上，看不太清。
    現在大白天的，乍然一看見蘇建軍的麵容，言歡是嚇了一跳的。
    對麵這個看起來麵容憔悴，眼神渾濁，而且胡子拉碴的男人，哪裏還有半分當年大學教授的影子？
    說的不好聽一點，這離風燭殘年也就差那麽一點了。
    “蘇教授。”
    言歡有些拘謹，還有些心虛，她坐下，背脊挺直，這才低聲開口，“請問您找我……”
    “眼睛的事情，想必你都已經知道了吧？”
    蘇建軍一雙渾濁的眼睛看過來，“言歡，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件事情怪不到你的頭上。”
    “可是我們家自從雪汐走後，這個家就垮了，我們唯一的女兒，入土的時候都是不完整的。”
    言歡知道，他說的不完整指的是眼睛。
    “對不起。”
    言歡擱在膝蓋上的手攥緊，微微抿唇，“雖然道歉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可是蘇教授，您有什麽要求可以盡管提出來，隻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會盡力去做。”
    “如果我要你跟陸遠驍離婚呢？”
    言歡微微一愕。
    蘇建軍又補充了一句，“這也是雪汐媽媽的意思。”
    “……”
    蘇建軍又開口，“言歡，遠驍當初和雪汐是一對，雪汐死了，照理說他這輩子和誰在一起，娶誰做妻子都是他的自由，可是，那個人就偏偏不能是你，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言歡當然理解。
    言振濤強取了蘇雪汐的眼睛來救她，這本來就已經夠讓蘇家夫妻痛不欲生的了。
    女兒的男朋友又娶了她這個仇人。
    言歡可以想像，他們是什麽樣的心情。
    而且蘇夫人從蘇雪汐死後就瘋了，這三年多來，他們夫妻過的日子，言歡也可以想象的出來。
    “我原本，就是打算等進修完了回國就和他離婚的。”
    言歡平靜地看著對麵的蘇建軍，“所以，蘇教授能不能再等一等，再等幾個月。”
    蘇建軍看著她平靜的麵容，想到如今言家的境地，不知怎麽的，心裏竟是有些不忍了。
    或許，是因為他也是一個父親吧，雖然憎恨言家，可說到底，言歡並沒有做錯什麽。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言歡剛剛起身，被蘇建軍叫住，“等等。”
    “言歡，有件事情你或許一直都不知道。”
    言歡眼睛眨了一下，心說何止是一件事，她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你可知道，陸遠驍當初為何會娶你？”
    言歡一震，聽見蘇建軍繼續說，“當時他和我和雪汐的媽媽說，他娶你，不過是為了報複你父親和言家。”
    “……”
    言歡又震了一下，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人狠狠地攥住，然後再狠狠地捶打著。
    疼，鮮血淋漓地疼。
    她一直以為，陸遠驍娶她，不過是因為陸博文當初說的，誰娶她，陸氏總裁的位置就是誰的。
    陸遠驍恨蘇蔚母子，自然不可能讓總裁的位置落在陸天航的身上。
    所以，哪怕當時陸遠驍對她一臉的不屑，言歡依舊以為，這個男人隻是不喜歡自己而已。
    他隻是不喜歡她。
    可是現在呢，蘇建軍的話，幾乎讓她整個人都站立不穩，手扶著桌子的邊緣才能堪堪地站穩。
    蘇建軍看著言歡臉上一瞬間褪的幹幹淨淨的血色，心裏忽然劃過一抹不忍。
    但是他說的是實話。
    當時知道陸遠驍要娶言歡，蘇夫人大鬧了一場，後來陸遠驍親口說的，他娶言歡，隻是為了報複，並且在他們夫妻麵前，信誓旦旦地說，這輩子，他不會碰言歡。
    “你們……”
    雖然有些唐突，但蘇建軍還是問了出來，“結婚到現在，還沒有同房過吧？”
    “……”
    言歡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
    言歡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金藝別墅的。
    回來時候包裏多了一樣東西。
    院子裏停著陸遠驍的賓利。
    現在才十一點多，他就回來了？
    也好，待會兒吃完飯，她可以順便和他說離婚的事情。
    言歡進了屋裏，抬眼就看見了擰著眉頭從樓上下來的陸遠驍，男人開口就問，“去哪兒了？”
    “去辦了點事情。”
    言歡無意和他多說，耳邊聽見廚房裏有切菜的聲音，應該是朱嫂在準備午飯了。
    她抿了一下唇，“我去給朱嫂幫忙。”
    陸遠驍看著她轉身快步往廚房去，眉心越蹙越深。
    她說去辦了點事，辦了什麽事？而且早上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出去一趟回來的時候就一臉的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