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
    於慢慢覺得頭頂響起了一道晴天霹靂，雷得她外焦裏嫩。
    “溫醫生，你聽我解釋！”於慢慢焦急的解釋，語無倫次的道歉，聲音不可控製的顫抖：“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我當時，就是，我害怕你————”
    “嘟嘟嘟——”
    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於慢慢又急忙打回去，但是隻響了一聲，就又被掛了。
    於慢慢此時腦子一片混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不知所措的一直打一直打。
    但打一次就被掛一次。
    手機屏幕上滴了一滴冒著熱氣的水霧，緊接著，便簌簌滴落不休，打濕了整個屏幕。
    手抖得厲害，越發的無力，連手腕都使不上勁兒。
    “啪”
    手機摔落在書桌上，碰撞的響聲，終於震散了她腦中的混沌，理智逐漸回歸。
    她豁然起身，想都沒想，直接往房門跑去。
    客廳外傳來一開門的微弱聲響。
    於慢慢拉開房門的同時，正好防盜門也打開了。
    眼睛裏包滿了眼淚，視線模糊，隻隱隱約約看見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個男人的身影。
    雖然個子高，但卻虎背熊腰。
    就算模糊不清，但這身形，她化成灰都認得出來。
    於慢慢的腳像是灌了鉛，定在了原地，不得動彈。
    連心跳都因為恐懼而停滯了一瞬。
    於誌海看見傻站在門口的於慢慢，明顯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陰陰的冷笑了聲：“知道回來了？”
    伴隨著他開口的同時，門被他順手一帶。
    門合上，伴隨著落鎖的清脆聲響，於慢慢心也跟著咯噔了一下。
    恐懼使她每根骨頭都在發抖，腦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徒然斷裂了，破碎了。
    “爸....”
    她的牙關甚至都在打顫，拚命的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輕聲說：“我.....”
    “誒喲，沒忘啊，還知道我是你爸。”
    她的話還未說完，於誌海就陰森開口。
    將手中的行李一放，站在原地慢悠悠的轉了轉脖子，然後掰了掰手指關節。
    “哢哢哢。”
    於慢慢嚇得麵色慘白，腿軟得差點栽倒在地，扶著門框，不自覺的往後挪。
    “爸，我————”
    “啪！”
    於誌海幾個健步躥過來，揮起胳膊就是一巴掌甩在於慢慢臉上。
    這一巴掌力度極大，於慢慢被甩在了門板上，額頭“砰”的一聲撞了上去。
    耳朵轟鳴，眼前發黑。
    “有種這輩子就躲外邊兒別給老子回來啊！”於誌海麵目猙獰，揪住她的頭發一拽，她的頭被迫上仰，方便了他揮巴掌的手，“正好啊，咱們舊賬新賬一起算算！”
    “你能耐了是不是？不把老子放眼裏了是不是？”
    “我沒有....”於慢慢搖頭服軟。
    “上次你怎麽跟老子橫的？這會兒怎麽橫不起來了？”
    於誌海揪著她的頭發，將她整個人往客廳一甩，她踉蹌倒地，鼻子裏堵住的血液流了一地，於慢慢捂著口鼻，哭得抽噎。
    “你知不知道老子看見你這張臉，就想起你那個賤貨媽，你每叫老子一聲爸，老子就他媽更恨她，要怪就怪你投錯了胎，誰讓你是那個婊子生的！她欠老子的，就得你來還！”
    “婊子生的也是個婊子。”
    於誌海一腳踹在於慢慢肚子上，邊踢邊罵。
    於慢慢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被他踹碎了，意識也逐漸渙散。
    就在要放棄的時候，躺在角落的撐衣杆模模糊糊的闖入她的餘光。
    她捂著肚子，弓著身子，一點點往撐衣杆的方向爬。
    “你躲？你能躲哪兒去？！”
    又是一腳，踹在她的腰上，她的身體慣性的後滑。
    這一腳倒幫了她的忙，她輕而易舉就摸到了撐衣杆。
    “你一口一個婊子婊子，我是婊子，你是什麽？”於慢慢的聲音弱如蚊子音，但卻氣勢十足，她譏諷一笑：“我身上還不是流著你的血！”
    “你這種廢物，我媽當初眼瞎了才看上你！你就知道怪我媽，你怎麽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這德行？”
    “你知不知道，我隻要想到我身上流著你的血，我就惡心得想吐，你以為我想叫你爸！”
    於慢慢的反抗，倒讓於誌海頓住了毆打的動作。
    他萬萬沒想到向來逆來順受忍氣吞聲的於慢慢，居然狂出此言！
    於慢慢趁他走神的機會，眼疾手快的抓起撐衣杆，將帶鉤子的一麵對著他肚子狠狠一捅。
    人在絕望中總會爆發出一股潛能，做這最後一博。
    於誌海防不勝防，肚子傳來劇痛，他吃痛的悶哼了一聲，捂著肚子連連退後了好幾步。
    於慢慢將撐衣杆就勢抵在地上，她死死的咬著牙，支撐著散架的身體，站了起來。
    極致的恐懼和慌亂甚至已經將全身上下撕心裂肺的疼痛感麻木了，她現在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
    “***，我看你他媽是活膩了！”
    於誌海反應過來，齜牙咧嘴的朝於慢慢奔過去。
    於慢慢撐著撐衣杆，跑到防盜門前，手忙腳亂的摸著門鎖。
    頭發突然被扯住，密密麻麻的疼痛遍布整個頭皮，於慢慢尖叫了一聲，本能的抬起胳膊，用撐衣杆胡亂的往於誌海身上捅。
    她的力氣也不小，於誌海疼得倒抽涼氣。
    終於打開了門。
    於慢慢奪門而出。
    於誌海站在門口，沒有追上去，看著於慢慢落荒而逃的背影，他陰毒凶狠的喊道：“於慢慢，下次讓老子看見你，老子直接弄死你！”
    於慢慢提著一口氣，跑下了樓。
    腿軟得厲害，跌倒了好幾次，來不及喊痛，連忙又爬起來，不管不顧的往外跑。
    跑出小區，上了出租車，她緊繃的神經才總算鬆緩了一點。
    可這時，鋪天蓋地的疼痛，席卷而來。
    她窩在後座，麵色慘白的捂著肚子嗚咽。
    嘴角和鼻孔都流著血，一滴一滴，滴在了褲子上。
    “小姑娘，你沒事兒吧？”司機大叔被於慢慢傷痕累累的樣子嚇得不輕，生怕她死在了自己車上，可於慢慢顫栗不止的模樣又讓他於心不忍：“要不，送你去醫院？”
    於慢慢疼得渾身上下都在冒冷汗，好似連呼吸一下都會牽扯到傷口。
    她幾不可見的搖了下頭，張了張嘴巴，嚐試了好幾次，這才艱難的說出一句話，氣若遊絲：“不用，麻煩送我去....景榮名城....”
    “你真不要緊吧？你這是被搶劫了？還是.....”司機不停的從後視鏡中看她，他停住的部分，意思隱晦，卻又淺顯易懂。
    頭發被於誌海扯得很亂，衣服也是，外套被他扯掉，毛衣肩膀處被他扯拽時，撕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
    這麽一副衣衫不整，遍體鱗傷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想歪。
    於慢慢沒有說話，隻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司機也不多管閑事兒了，當然也不敢有半分耽擱，加快了車速，想馬上把她送到目的地，生怕她死在自己車上了。
    過半個小時的車程，被司機飛快的車速，縮到了二十分鍾。
    於慢慢從褲兜裏摸出錢，遞給他。
    她的手上滿是血漬，手中的錢也被染得全是血。
    司機不敢要這晦氣的錢，隻說了句：“算了算了，”
    於慢慢忍著痛下車，司機終究有些不忍心：“你傷這麽嚴重，趁早去醫院，別拖出事兒了！”
    說完便離開了。
    於慢慢並沒把受傷當回事兒，被於誌海打了那麽多次，這傷跟以前的比起來，壓根算不了什麽。
    她步履蹣跚，跌跌撞撞的走到溫之遇公寓樓下。
    摸了摸身上，發現沒帶手機。
    沒有卡，根本上不去。
    她昂著頭，吃力的看著矗立在麵前的高樓大廈，眼淚順勢從眼角滑落。
    眼淚浸入臉上的傷口，刺痛得她頭皮發麻。
    她蹲下身，坐在台階上，腦袋埋進雙臂之間，緊緊的環抱住身體，試圖給自己一個安全感和溫暖。
    蘇城的夜晚，溫度驟降，低至零下，寒冷刺骨。
    凜冽的寒風透過毛衣縫隙，氣勢洶洶的逼進體內，將身體裏所剩無幾的力氣和溫度盡數驅逐趕盡。
    頭越來越沉，好似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連眼皮都沒力氣睜開。
    意識渙散中，她想到了溫之遇。
    謊言終於被發現了。
    他現在肯定很生氣，氣得根本不想理她吧。
    他可能會，不要她了。
    天崩地裂，不過如此。
    於慢慢無意識的流著淚，哭得肝腸寸斷。
    “於慢慢.....”
    恍惚間，一道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低沉嗓音，從遠處飄了過來，穿透力十足，趕走了她耳邊轟鳴不休的雜音，甚至止住了她的眼淚。
    她如夢初醒的抬起頭，看了過去。
    溫之遇正朝她疾步走來。
    僅幾秒鍾的時間，他便來到她的身邊，溫熱的掌心捧住了她的臉，她臉上觸目驚心的巴掌印和血跡闖入視線，溫之遇的心髒猛然一縮，那一瞬擰緊了眉：“你怎麽回事？”
    “溫醫生，對不起.....”她的視線還是很模糊，呆滯又空洞的看著眼前模糊的麵孔，虛弱的道歉。
    強撐的意念，在他到來的那一刻，也散了。
    她無力的磕上了眼皮，沒力氣睜一下，奄奄一息，嘴裏毫無意識的呢喃：“對不起，真的是因為.....太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