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好好學習=美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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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之遇看著手帕上麵的字,怔怔的發了好一會兒呆。
    握手帕的力度不由自主越發加大。
    直到夾在手帕上的簽字筆突然彈落,砸在了他的另一隻手上。
    手背上的一點疼痛感順著手臂脈絡一路直逼心髒,抑製了瘋狂的跳動。
    深邃得不見底的眸子終於聚起了焦距。
    他將手帕疊好,撿起簽字筆,重新夾上去。
    將手帕放在衣兜裏。
    微微側目,看向窗外。
    翻騰的雲朵連綿起伏,白茫茫的一片,猛然一看,頗有些刺眼。
    刺得溫之遇眼睛發澀,瞳孔時不時緊縮一下,閃爍著複雜又神秘莫測的眸光,可複雜背後又好像隻剩下簡單純粹的落寞和黯然。
    無神的焦距中隱隱跳動著某種呼之欲出的強烈情緒,連帶著心跳都變得無法克製。
    這麽多年,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
    習慣了獨來獨往,習慣了孑然一身。
    他在感情方麵,其實是個淡薄的人。
    就算是家人,他也沒有投擲多少感情進去。
    離家,歸家,隻是上飛機和下飛機的區別,對他而言,隻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生活而已,然而在哪兒生活都一樣。
    他不會同別人那般感性,生出那些個複雜又矯情的情緒。
    他深知,自己是個缺乏歸屬感的人,他是個從骨子裏就“冷血”的人。
    他向來沒有耐心,對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人和事向來漠不關心。
    之前,他認為他所有的耐心全都奉獻給了工作。
    可現在,短短一個月。
    將他整個人,整個生活,所有的一切,全都顛覆了。
    飛機飛在高空,逐漸劃過出蘇城的區域,離她越來越遠。
    內心深處的那一股莫名的落寞迅速生長,生出一根根藤蔓,將他整個心纏繞得密不透風,壓抑著的所有情緒全都暴露而出,無處可藏。
    這一次,走得不似之前任何一次的瀟灑和毫無掛念。
    這一次,他終於體會到了歸屬感是什麽感覺,終於知道離別的哀傷從何而起。
    並不好,很磨人。
    於慢慢曾說,她的厚臉皮全都花在他身上了。
    直到此刻,回想他們相處的每一個瞬間,他不由感歎,他的耐心又何曾不是毫無保留的給她了呢?
    其實,她一直都在他的未來裏。
    *
    於慢慢定定的站在機場外。
    遠遠的能聽見飛機起飛時的轟鳴聲。
    飛機離地,劃向高空,變高變遠。
    她的三魂與氣魄,她所有生活的動力與希望,全然跟著他一同離去了。
    他走了,連這座城市都變得黯然失色,毫無生機。
    鼻子酸澀,但眼睛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曾經總在幻想,跟他在一起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她在他心目中,是夢,是信仰。
    她以前奢望著,隻要能再遇到他,隻要能陪在他身邊,哪怕就隻有一天,她也無憾了。
    可得到過的心境,跟以前的想法截然不同。
    原來得到過後的失去才是最痛徹心扉的。
    她痛得隻剩下後悔,為什麽當初要騙他?為什麽昨天要跟他鬧?
    現在好了,把他給惹煩了,惹惱了,不要她了。
    開心了?滿意了?
    溫之晴站在一旁,看著於慢慢這傷心欲絕的模樣,心裏也不是滋味得很。
    本以為於慢慢追來機場,溫之遇說不準還能改變主意,哪想依舊走得堅決。
    難不成,她真的高估於慢慢了?
    飛機已經徹底消失在天際,溫之晴走過去,想送於慢慢回學校。
    可想邁了一步,就頓在了原地。
    看到走向她的那個男孩子,溫之晴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了回避,將空間留給他們。
    於慢慢察覺到有人站在了她的身邊,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就那麽靜靜的呆在她身邊。
    她反應慢了好幾拍,頓了好半響,這才偏了偏頭,看向身邊的人。
    表情有那麽一霎那的僵硬,她自嘲又苦澀的彎了彎嘴角,聲音哭得有些嘶啞:“.....神,真的這麽靈嗎?”
    雖然她的語氣中沒有任何怨恨的意味,可唐詞心裏卻還是劃過一絲愧疚。
    他垂下眼簾,甚至是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眼裏的悲傷太過濃鬱,看得他的心一揪一揪的。
    溫之遇走了,她身邊終於沒了礙眼的人。
    按理說,他該高興才對,可見她這麽難過,他的心情也跟著她一起跌入穀底。
    他幾次三番想開口說話,安慰她也好,道歉也好。
    可動了動嘴巴,就是說不出一個字,最後隻能作罷,默默守在她身邊。
    安安靜靜陪著她,也挺好。
    *
    溫之遇走後,於慢慢恢複了以往一成不變的生活。
    上課,吃飯,睡覺。
    她的狀態看上去跟平日裏別無二樣,但熟悉她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就跟丟了魂兒似的,整個人無精打采,垂頭喪氣。
    不愛說話,經常走神。
    整天把溫之遇送的圍巾抱在懷裏,也不戴,就抱在懷裏。
    有時候午休,她抱著圍巾睡覺,睡熟過後的她,眼角卻掛著淚。
    她清醒的時候從來不哭,裝得堅強無比,若無其事,卻不知,她強顏歡笑的樣子格外奇怪。
    但今天上午因為上體育課,她將圍巾給放在了教室,疊得整整齊齊擺在課桌上。
    有個同學因為生理期上不了體育課就在教室休息,在飲水機裏接了杯熱水,回座位時不小心撞了下於慢慢的桌子,熱水撒在了圍巾上,打濕了一大片。
    後來於慢慢回到教室,同學跟她道歉,哪想在同學眼裏芝麻大點兒的事,卻讓沉默多日的於慢慢爆發了。
    她小心翼翼的抱著圍巾,紅著眼睛衝同學吼:“你走路不長眼嗎?那麽寬的路,誰的桌子你不撞,你偏撞在我桌子上!”
    同學被她吼傻眼了,隨後語氣也不好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說話有必要這麽難聽嗎?大不了,賠你一條圍巾好了!”
    其他同學也被於慢慢大驚小怪蠻不講理的樣子驚了一下,也有替那位同學抱不平的。
    “不就撒了點水嗎?至於的嗎?跟刨了她家祖墳似的。”
    “人都道歉了,還沒完沒了,說別人不長眼,她怎麽不說自己小肚雞腸?”
    “我看就是想訛錢吧。”
    同學們各種鄙夷和嘲諷,讓她意識到自己的過激和失態。
    可心裏就是難受得要命,難受得快要透不上氣,她忍著眼淚,抱著圍巾慌忙的跑了出去。
    唐詩被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給氣得火冒三丈。
    她瞠目切齒的剜了一眼那幾個附和的同學,“你們幾個是不是從小喝三鹿長大的?腦子萎縮癱瘓了不說,嘴巴也爛了?果然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巴黎聖母院就缺你們這群敲鍾的了!”
    她凶狠的眼神又流轉到灑水的同學身上,“還有你,你弄濕別人東西你還有理了?你道歉那什麽態度你自己沒點b數?裝什麽無辜?”
    隨後唐詩拿起她的杯子,走過去,全都潑在了同學的桌子上,毫無誠意的聳了聳肩道歉:“誒喲,不好意思,弄濕你的書了。”
    說完,唐詩扔下杯子就急匆匆跑出去找於慢慢了。
    被罵的同學氣得臉紅脖子粗,卻也敢怒不敢言,畢竟唐詩還有個唐詞撐腰,而且她好學生一個,就算去老師那告狀,老師也隻會向著她。
    於慢慢跑到了花園的秋千坐著,鬱鬱寡歡,焦頭爛額。
    圍巾濕嚅嚅的,心裏更是難受得想哭。
    她都不懂自己在矯情什麽,濕了,晾幹不就好了。
    可恰恰無形中觸碰到了她的爆發點,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知道,她很可惡,將火氣全都發泄在了無辜的人身上。
    然而就算發泄出來了,還是沒能輕鬆到哪兒去。
    她於慢慢就是個拿不起也放不下的人。
    陷在回憶裏無法自拔,別人走不進來,她自己也出不去。
    白天還好,在學校裏,人多,事兒也多,沒那麽多閑工夫瞎想。
    真正煎熬的是晚上,回到溫之遇的公寓,到處都是他的氣息,到處都是他的影子,避之不及也揮之不去。
    她真的好想他。
    想給他打電話,想問問他過得好不好,聽聽他的聲音就好。
    可,沒有勇氣。
    她怕他會覺得她煩。
    本就毫無關係的兩人了,她再死纏爛打去打擾他,她怕他真的會將她徹底趕出他的世界。
    所以,隻能忍著,拚命的忍著。
    *
    下午。
    每周一次的模擬考成績出來了,毫無疑問,她考得一塌糊塗。
    前段時間突飛猛進的她,還被班主任特別表揚了。
    然而這次,突然的墮落和退步,也光榮的讓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
    察覺到她的不在狀態,班主任詢問原因,她卻緘默不語,怎麽都不肯說。
    班主任連連歎氣,又看了眼成績單,注意到她的英語成績,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我聽唐詩說,你在準備托福考試?有出國的打算?”
    一提托福考試,於慢慢的眼神更暗了,咬了咬下嘴唇,低聲說:“前段時間在準備。”
    “這樣不行啊,你不能隻把精力放在托福上啊,兩邊兼顧才行,雖然辛苦點,但如果你要出國,光托福考好是不夠的,國外的學校是很在乎平時成績的,你看看你現在這成績,哪行?”班主任自然而然將她的成績下滑歸根結底到了托福上,沒做他想。
    於慢慢低著頭,沒說話。
    出國....她就不做夢了。
    “慢慢,你家裏的情況我多少知道點。”班主任又歎息了聲,語重心長:“你現在唯有好好學習,才能改變現狀,你懂嗎?”
    好好學習.....
    這四個字,好熟悉。
    腦子突然間靈光一閃,想起了在機場那天,溫之遇捧著她的臉,意味深長的說:“好好學習。”
    有什麽東西,“咚”的一下,掉進心湖,死寂的湖麵逐漸漾起漣漪。
    黯然失色的眸子終於點了光亮,燃起了星星之火,她豁然開朗,欣喜若狂。
    她是不是可以將他的“好好學習”理解為“美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