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慢慢的情緒突然大變，說哭就哭，倒哭了溫之遇個措手不及。
    她蹲在地上，雙臂抱著膝蓋，頭埋得低低的，蜷縮成一團，隱隱約約還能看到她瘦弱的肩膀在輕輕顫抖。
    豆大的淚珠一滴接著一滴砸在地板上，清脆的碰撞聲，莫名惹得溫之遇心煩意亂。
    “胡說八道什麽？”溫之遇眉心微微擰了擰，彎下腰，去抓她的胳膊，試圖將她拉起來，怎料於慢慢氣咻咻的擋開了他的手。
    “我騙你什麽了？”心裏的那股子煩躁因為她的無理取鬧越演越烈，語氣不由冰冷淩烈起來，反問道。
    於慢慢還在哭，哭得好不傷心。
    她本來不想哭的，她也清楚，現在這種情形，她完全占下風，她不應該跟他鬧脾氣，他不喜歡女孩子無理取鬧，把他給鬧煩了，說不準他原本不想這麽快甩了她都被她煩得立馬甩了她了。
    可溫之遇一來，她等的這一個小時裏的焦躁和惶恐就瞬間爆發了，理智全無，隻想發泄，情緒也根本不受自己控製。
    小女生的情懷裏，越鬧騰其實就表示越害怕，越底氣不足，就越想靠鬧騰來博取注意力。
    “你說她是你的病人，她明明就是你前女友！”於慢慢一抽一抽的，上氣不接下氣，“我都聽見了，她說，你愛她......還說要跟你重新開始....”
    不說這句還好，一說於慢慢就更克製不住了，破罐子破摔，哭得荒唐。
    哭得很聲音很大，寬闊的走廊盡是她的回音，路過的護士，都紛紛朝他們身上看。
    看到於慢慢，瞬間一目了然，那就是傳聞中，教授的“小學生”女朋友。
    一時間交頭接耳，唏噓不已。
    溫之遇太陽穴酸酸漲漲的，一頓猛跳。
    暗自深吸一口氣，按下堵在胸口作囂著的惱火，再次彎腰去拉她，她還想躲開，這次溫之遇倒沒讓她得逞，強勢又霸道的握住她胳膊，帶入他懷裏。
    每次說她還是個小屁孩，她還不樂意。
    這麽沉不住氣，別人隨隨便便一句她就信以為真，瞎折騰，大哭大鬧，不是小孩子心性是什麽？
    於慢慢長時間蹲著，突然被他拉了起來，一瞬間頭暈目眩，眼前發黑。
    整個人暈頭轉向的，隻好抓緊了他的手，以免摔倒。
    “你隻問了她是不是我的病人，我回答了，這怎麽就成騙你了？”
    溫之遇覺得挺神奇的，他最煩解釋，也最不屑哄人，可於慢慢總來挑釁他的耐心，他每次雖然又煩又惱，可還是忍不住要去哄她，去解釋。
    算了，小屁孩一個，多讓著她點兒吧。
    “你是不是要跟我....嗝....”於慢慢抽泣不止，甚至還打起了嗝兒，話都說不全，咬字也不清晰。
    溫之遇吐了口鬱氣，有一下沒一下輕拍著她的背。
    他像是突然有了耐心，擦拭去了她臉頰上的淚痕，抬起她下巴，促使她的目光與他交匯，鏡片下的黑眸格外明晰，一瞬不瞬的鎖住她的眼睛，神色淡淡，但語氣卻嚴肅凜凜：“感情中最重要的是什麽？”
    於慢慢被他的嚴肅氣息給感染了，怔住。
    不等她回答，他便已再次開口：“是信任。”
    於慢慢看著他，沒說話。
    “你也說了，前女友。”刻意咬重了那個“前”字，繼續肅穆的說道：“既然選擇跟我在一起，就要接受我的過去，過去抹不掉，站在你麵前的這個人，不像你一樣過去是空白的。”
    “你隻需要記住一點，我和她，現在隻是醫患關係，懂？”
    溫之遇很少這麽認真的跟她說這麽多，足以證明他此時的態度。
    於慢慢理解了他的意思，乖巧的點了點頭，“懂了。”
    是該信任沒錯。
    她信他，一直都信的。
    她不信的，是她自己。
    在這段感情裏，她一直都沒有信心，更何況，還是麵對他交往過三年的前女友。
    她懂他的意思，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她沒必要一直耿耿於懷，咬著不放。
    她比誰都明白，他是個有故事的人。
    可這心裏就是七上八下的，沒有一丁點安全感。
    感覺就像是過懸崖上的橋，它看似堅固，但一走上去，就搖搖欲墜，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斷掉。
    但溫之遇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要是再繼續鬧下去，可能就真的把他給惹惱了，而且她也會覺得自己矯情無比。
    “別哭了，你不嫌丟人，我還嫌鬧心！”
    溫之遇嫌棄的皺了皺眉，不是很溫柔的抹了一把她的臉。
    於慢慢這時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看熱鬧的那些人，而後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到底有多瘋，不好意思也底氣不足的低下頭去。
    “對不起。”怯弱的道歉。
    好像總是在說這句話，好像總是在惹他生氣，也總是.....給他丟人。
    剛才那麽大動靜的耍瘋，別人該怎麽想她啊。
    不禁又想到了他的前女友，哪怕滿臉病態，但也掩藏不住她身上與身俱來的那股恬靜柔情的氣質。
    哪像她，毛毛躁躁，就是一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片子。
    於慢慢沉重的歎了口氣。
    溫之遇正要開口，手機就響了，他摸出來一看，是助理打來的。
    接聽過後，說了幾句然後就掛了。
    “我要去趟ICU，你.....”
    “你快去忙吧，我回去了。”
    溫之遇話還沒說完，於慢慢就十分善解人意的說道，越想越覺得後悔，他這麽忙，還要費精力費時間來哄她。
    她還真是百害無一利。
    說罷，於慢慢就轉身，無精打采的往電梯走。
    才走了一步，溫之遇就叫住她：“站住！”
    於慢慢剛抬起腳，聽到他的聲音，硬生生的又退了回去，回過頭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啊？”
    “吃飯了沒？”溫之遇抬手腕看了眼手表，都三點多了，但她一點就來了。
    於慢慢搖頭。
    “我找助理帶你去吃飯，我忙完去找你。”
    溫之遇的語速很快，一邊說一邊大步離開，說完匆忙回頭看了她一眼：“別亂跑。”
    沒辦法，擔心這個蠢貨自己回去的話，走丟了怎麽辦？
    於慢慢根本來不及回應，他就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她的視線。
    她很聽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
    “hi。”
    幾個白衣天使走了過來跟她打招呼，黑的白的都有。
    這黑白相間，好像奧利奧。
    於慢慢有點想笑，但她忍住了。
    對“奧利奧”擺了擺手，笑著回應：“hi。”
    “教授的女朋友？”
    這句於慢慢還是聽得懂的，點頭。
    緊接著，她們就開始飆鳥語，表情極其誇張，就跟見了鬼一樣。
    於慢慢表情快繃不住了，什麽玩意兒都。
    就在她覺得要被她們煩死了的時候，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走了過來，也穿著白大褂，但顯然不是護士褂。
    “抱歉，久等了。”
    說的是中文，雖然磕磕巴巴，但是也很清晰，不難聽懂。
    於慢慢產生了一股強烈的親切感，“你會說中文嗎？”
    “我是教授的助理，我叫Ann，教授讓我帶你去吃飯。”Ann禮貌笑了笑，“中文會一點點，但說得不好。”
    “很好了很好了。”於慢慢誇讚。
    Ann帶於慢慢去了醫院的自助餐廳。
    餐廳裏的食物都超級好吃，於慢慢中午沒吃飯，再加上又大哭了一場，所以胃口格外好。
    Ann是個很健談的人，刷新了她對金發碧眼的美國女人的認識。
    在她眼裏，那些個金發碧眼的女人都很騷～
    然而，Ann不是，她很平易近人。
    Ann說她中文不怎麽好，完全就是謙虛，明明很好。
    她問了很多關於溫之遇的事，還真如她所想，醫院裏好多人都在打溫之遇的主意，md。
    “教授對你很上心，你不用擔心那些。”
    “為什麽這麽說？”上心這一說，從何而來？
    Ann掃了一眼於慢慢脖子上戴的項鏈，若有所思的說：“前段時間，教授突然問我女孩子一般喜歡什麽生日禮物，我就說了一款很受歡迎的項鏈。”
    說完，也覺得自己證明得還不夠，又補充了句：“教授從沒這樣在乎過誰的生日。”
    跟溫之遇共事了這麽多年，他向來心裏隻有工作，別的事兒壓根入不了他的眼，何況讓他去費心思琢磨一個生日禮物。
    於慢慢下意識摸了摸項鏈，心裏又軟又暖，甜甜的。
    可這種甜，維持不到一秒鍾，她又想到了他的前女友。
    她這個人就是死腦筋，以前沒見過方悅，隻知道有這麽個人，她不去比較。
    可現在，她親眼目睹過這個人了，很完美的女人，讓她很小心眼的開始計較她和溫之遇的過去。
    “那他那個前女友呢？他也這麽對過她嗎？”於慢慢看著Ann。
    Ann似乎狐疑了下，在想她口中的教授的前女友是誰。
    而後又想起了那個溫之遇照顧了五年的方悅。
    “你是說Feary？”
    於慢慢點頭。
    “他們交往過嗎？”Ann十分疑惑，“我不知道啊，教授隻說過她是他的朋友。”
    於慢慢本來不信，可是見Ann臉上的疑惑不解又不像是裝的。
    “她....怎麽回事啊？”
    “她啊，好像是五年前出過一場車禍，挺嚴重的，再加上心髒病犯了，搶救是搶救過來了，但也成植物人了，半個多月前才醒過來。”
    於慢慢驚愕，植物人五年了都能醒，堪稱奇跡。
    於慢慢的心情有點複雜，她對Ann說了句去洗手間，然後起身離開。
    洗手間裏站著一個中國的中年女人。
    她站在隔間外，扶著一個輸液架。
    或許是在異鄉看到了中國人，於慢慢倍感親切，所以多看了兩眼。
    這女人端莊大方，雖然年紀有點大，但是依舊很美，保養得很好，風韻猶存。
    那張臉冷不丁一看倒讓她覺得有點熟悉。
    想了一會兒，想不起來。
    衝了一下手，下意識抬起胳膊甩了甩水。
    “小妹妹，能不能注意一點，後麵有人。”中年女人溫柔的聲音中不由染上些不滿和責備。
    於慢慢立馬意識到水可能甩到別人身上了，她轉過身剛打算道歉，就聽到宛如江南小調一般柔情似水的聲音響起：“媽媽，我沒事，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別人嘛。”
    於慢慢抬起頭，從鏡子裏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女人，那張美麗又蒼白的臉上隱隱帶著些笑，落落大方又善解人意。
    她垂在身側的手悄無聲息的握了握。
    溫之遇的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