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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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慢慢足足花了一分鍾來消化這突如其來的驚喜。
直到溫之遇又說了自己的具體位置後,她這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瘋了一般往校外跑。
她所在的教學樓離校門有點遠,今天的考試已結束,所有學生都在往外走,她跑得倉皇,難免會撞到別人,惹來別人不滿的目光和抱怨,一邊跑,嘴裏一邊道歉。
“慢慢,你跑什麽?”
唐詩和唐詞從路過的一棟教學樓裏並肩走出來,看到於慢慢著急的神情,還以為出了什麽事,連忙問道。
於慢慢來不及回答,,風風火火跑了。
唐詞想起來中午吃飯時,於慢慢吃了藥忘記帶走,幸好他替她收撿好,他打開背包,從裏麵摸出了藥袋子,然後跟了上去。
“哥,你又去幹嘛?”留下唐詩一個人不明所以。
於慢慢一口氣跑出校門,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校門口堵滿了家長,踮起腳四處張望。
溫之遇剛剛說他的具體位置,她其實沒聽清楚,腦子完全震驚得轉不過彎來,隻剩欣喜。
就這麽茫然又興奮的掃過人群中的每一張臉,穿過人群後,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槐樹下的他。
哪怕樹下站了很多人躲太陽,但他永遠都是人群中最奪人眼球引人注目的那一個。
他私底下穿衣風格一向休閑,今天也是如此,簡單的短袖上衣,運動款褲,配著休閑拖鞋。
手裏握著車鑰匙還有手機,站姿懶散。
明明穿得隨意,再配上那樣散漫的站姿,卻又沒有半分邋遢感,反而盡顯慵懶,別有風味。
透過樹葉縫隙照下來的斑駁陽光隱隱約約打在他臉上,精致的五官照得更加立體,陽光下的皮膚越發的白皙剔透,他垂著眼簾,神情看不太清,英眉卻微微蹙著。
於慢慢還以為他等煩了,狂奔了過去。
似乎是感應到她的靠近,溫之遇在她跑過來時,掀起眼皮看了過去。
因為奔跑,臉頰緋紅,劉海被汗水微微打濕,幾縷貼在額頭上,眼睛又紅又腫,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她跑到他麵前,撲進了他懷裏,溫之遇順勢張開胳膊抱住她。
“你怎麽來了啊?”
好幾個月沒見,恍若隔世。
心情還是很複雜,除了雀躍,還有更多更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開口,聲音就不由帶上了些哭腔。
“嗯。”
他隻應了一聲,沒有多餘的回答。
他身上的香味撲入鼻腔,熟悉的味道,讓她眼眶再次發起了熱,刺激了那根極為敏感的神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想哭,一哭就一發不可收拾。
將他的衣服都打濕了一大片。
而溫之遇沉默不語,不見任何不耐煩,安撫般輕拍著她的背,不用問也清楚她為什麽會哭。
直到她哭得累了,這才消停下來。
“你等很久了嗎?”於慢慢胡亂用手背擦眼淚,一抽一哽的說。
“不久。”溫之遇空出來那隻手撫上她的臉,輕柔的擦去她的眼淚。
他三點下的飛機,一開機就給她發了短信,然後打聽到她的考點地址,就直接過來了。
她的臉有點燙,出於醫生的敏銳觀察力,他不認為這是因為熱,這時候才仔細看她的臉色,臉上的紅有些不自然,嘴唇有些泛白,略顯病態。
“不舒服?”他沉聲問道。
手背碰上她的額頭,有點低燒。
於慢慢正準備搖頭,不想讓他擔心,可就又聽他說:“我帶你去醫院。”
他牽起她的手,剛走了一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喊了一聲於慢慢:“慢慢。”
溫之遇和於慢慢憤憤條件反射回頭看去。
唐詞站在不遠處,神色淡淡,目光如炬。
他撇了一眼溫之遇,而後又將視線轉移到於慢慢身上,斂去凝聚在眼底的那一抹暗淡,走到她麵前,將手裏的藥遞給她,旁若無人般對她說:“別忘記吃藥。”
說完,像是想起什麽,提醒道:“昨晚醫生說,你可能會反複發燒,要是吃了藥還不退,就再去醫院掛點滴。”
刻意的提醒,像是專門說給溫之遇聽。
他承認,有他自己的小心機,無非就是想告訴溫之遇,在於慢慢最需要依靠的時候,是他唐詞陪在她身邊的。
唐詞說完就離開了。
“昨晚發燒了?”唐詞一走,溫之遇就凝眸看她。
於慢慢訥訥的點了點頭,連忙解釋:“昨晚突然發燒了,想打車去醫院可一直打不到車,恰好唐詞哥給我打電話過來了。”
溫之遇突然想起來昨晚打電話時,她情緒有點不對勁,還掛了他的電話。
當時他沒多想,還以為她要睡了。
“跟我打電話那會兒在醫院?”為了確認,他又問。
於慢慢點頭:“嗯。”
溫之遇沉默了,神情有些複雜,眸色也晦暗不明閃著幽光,他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往停車位走。
上了車,他啟動車子離開。
這一路上一言不發,就近找了一家粥餐廳。
他翻著菜單,記得她喜歡喝牛奶,就點了份牛奶米粥,還給她點了些蔬菜。
點完餐,又陷入沉默。
於慢慢這一路都在察言觀色,小心翼翼的揣摩他的心情,而他麵無表情,根本猜不透。
“你是不是生氣了?”她忐忑問道。
“嗯?”被她突然一問,溫之遇怔忪了半秒,而後微搖了下頭,淡然否認:“沒有。”
“那你為什麽....不理我?”於慢慢的手糾結的攪在了一塊兒,知道他不喜歡她和唐詞在一起,所以她自然而然就把他的沉默當成了生氣。
不知道為什麽,於慢慢突然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有點討厭這樣卑微如塵埃的自己,有點討厭他那讓人琢磨不透的性子,她已經敏感到,隻要他稍一沉默皺眉,或是不理她,她就會覺得是不是自己哪個地方做得不好又惹他生氣了。
於慢慢有點討厭她自己的誠惶誠恐,溫之遇也討厭。
她總是這樣小心又謹慎,一副生怕得罪他的樣子,他心裏頭真的會不舒服。
他不想他們之間有距離,有男尊女卑,是她一直在保持低人一等的姿態。
皺了皺眉,一字一頓強調道:“我沒有生你的氣。”
話雖是這麽說,可語氣難免會有些淩厲,於慢慢頭埋得更低了。
他的確在生氣,可真的沒有生她的氣,準確的說是在生他自己的氣。
氣陪在她身邊的人怎麽不是他。
可也無奈煩悶,昨晚即使知道了她生病了,他又能怎麽樣呢?還不是隻能幹著急,難不成還能立馬飛回來?
倍感無力,甚至是愧疚。
兩人各有心事的吃了飯,然後回到公寓。
一回公寓,溫之遇就給她倒了杯溫水,讓她吃藥。
吃了藥,他逼她捂著被子捂一身汗,時時刻刻都惦記著她的體溫。
持續低燒,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不在狀態,想複習都複習不下去。
想到今天的考試,她的心情就沉重得不行。
八點時,徹底退燒。
溫之遇剛鬆了口氣,就看見於慢慢進了浴室。
“洗澡?”他走過去,擋住了她的路。
“嗯。”於慢慢點頭,有點難受的摸了摸脖子:“捂了一身汗,很粘。”
溫之遇的黑眸立馬一凜,極其嚴肅道:“剛退燒就洗澡,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被訓一通,她竟無話可說。
最後澡也沒洗成,就簡單擦了擦身體。
然後就被拽上床睡覺。
溫之遇在飛機上向來睡不好,再加上今天又沒休息,一躺上床,沒一會兒就有了睡意。
可於慢慢卻一直睡不著,就算身體很累,她依舊沒睡意。
一個人睡的時候,她可以隨便翻滾換睡姿,可溫之遇在休息,她怕打擾他,愣是不敢頻繁翻身。
又閉眼醞釀了會兒,實在受不了了,她躡手躡腳的下床,隻倒了一顆出來。
她覺得昨晚發高燒,有多半的原因是她吃太多睡眠片了,所以這次也不敢多吃。
含進嘴裏,端起水杯,剛準備喝,頭頂就傳來一道略冷的聲音:“你在吃什麽?”
於慢慢冷不丁嚇了一跳,水杯都差點沒拿穩。
她就像是被抓包的小賊,戰戰兢兢的站起身,拚命搖頭。
溫之遇眯了眯眼,手繞到她背後,奪過了她手上的瓶子,快速描了一眼,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捏住她的兩腮,她的嘴巴被迫張開,他的手指伸進她嘴裏,摳出了嘴裏的白色藥片。
“知不知道這種藥副作用有多大?”溫之遇臉色難看,責備道。
於慢慢垂頭盯著自己的腳趾頭,“學習壓力太大導致有點失眠,就去醫院開了睡眠片,我沒有經常吃。”
溫之遇也察覺到了她似乎狀態不好,並非全是生病的原因。
高三的學習壓力,他沒有過,但他也不是沒有見過。
但畢竟沒有親身體驗過,所以他不是太當回事,可她這樣渾噩又恍惚的狀態,真的讓他說不出的難受。
他安撫般摸了摸她的臉,然後抱起她,回到床上躺下來。
“讓自己放鬆下來,別想太多。”他摟住她的腰,將她帶入懷中,“我在你身邊。”
或許是因為生病,或許是因為他的安撫,讓她這些日子裏的壞情緒洶湧了起來。
“我考砸了。”於慢慢窩在他懷裏,聲音悶悶的。
夜晚總是讓人尤為多愁善感與脆弱,她頓了頓,問:“我要是去不了美國了怎麽辦?”
“沒關係。”溫之遇輕吻了下她的額頭,“美國多數學校都不需要高考成績。”
“那萬一,我托福也考不好怎麽辦?”於慢慢已經完全喪失了信心。
“相信自己,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溫之遇耐心開導。
“你會跟我分手嗎?”於慢慢的手悄無聲息的攥緊了他的衣角,聲音有些顫,換了種問法試探:“這麽久,你想過和我分手嗎?”
她突然想到了昨晚電話裏嚴輕舟的那番話,他和方悅,保不齊有一天真的會舊情複燃。
她是個別扭又懦弱的人,不敢問得太直白,怕沒有一絲退路。
而他突然沉默了,更是放大了她的惶恐不安。
心跳不由自主加快,變亂,甚至已經將他的沉默換成了默認。
苦澀又淒涼,竟然連安慰自己的話都找不到。
靜了數秒過後,感覺到他重重歎息了聲,她心底一個咯噔,好怕他下一秒會說出令她絕望的回答。
“我給你看個東西。”他突然抬手打開了台燈,屋子裏昏黃一片。
“看什麽?”
溫之遇伸出胳膊,小臂內側貼著一個不明顯的創可貼,他撕開來,一個紋身赫然暴露出來
隻有一個字,漫。
“懂了嗎?”
他的心意全在這個字裏。
溫的氵,慢的曼——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