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懸掛高空。
    大地幹涸如黃沙，見不到半點作物。
    有老人背離家人，獨自走向死亡。
    有男人割下自己血肉，供養孩子。
    有女人咬破嘴唇，將鮮血滴入孩童口中。
    有人易子相食，卻難以下咽。
    有人殺人食肉骨以活命，如同野獸。
    ……
    一路行來，所見所聞，全都躍然紙上。
    吳道感覺自己狀態前所未有的好，全神貫注的畫畫。
    三個多時辰後，這幅畫終於畫完。
    他低頭細細查看，眼中有血淚流出。
    這一刻，他好似又見到那些地獄般的場景。
    血淚滴落，落在畫中大日上。
    頃刻間，大日變成一輪血陽。
    “雲某畫了一輩子，也見過不少傳世之作，卻從未見過這樣的畫。”
    “有這幅畫，吳先生足以名傳千古，讓後人稱頌。”
    “不知吳先生可願意將這幅畫交給雲某？雲某必定全力運作，讓天下畫師都知道吳先生的大名。”
    身著錦繡衣袍胡須花白的雲墨寒，雙目灼灼的盯著這幅畫。
    吳道這才抬起眼，艱難的看了下雲墨寒。
    雲墨寒麵相儒雅隨和，看上去謙謙君子的模樣。
    吳道心底卻長長的歎了口氣，感覺十分失望。
    想到自己命不久矣，最後想見的人竟是這般模樣，吳道很想放聲大笑。
    他笑自己愚蠢無知，笑自己有眼無珠。
    隻是，他剛剛張開嘴，就有鮮血從唇角溢出。
    還好他及時捂住嘴，這才沒有讓鮮血滴落在畫作上。
    將口中鮮血吞咽下去，他衝著雲墨寒道了聲謝。
    “多謝雲老的好意！隻是這幅畫我並不準備賣。”
    “這裏消耗的筆墨紙硯，我們會按照市價購買。”
    雲墨寒眼中閃過一抹惋惜之色，“不過是一些筆墨紙硯而已，不值什麽錢。”
    “能用這麽些許消耗換來吳先生這幅絕世佳作，是我們停雲坊的榮幸。”
    吳道再次道了聲謝，而後收起畫卷，被李長生攙扶著走出停雲坊。
    已是月上中天，月光灑落河中城，整座城池宛如披上一層薄薄輕紗。
    走在寂靜的月光下，吳道眼神迷離，開始講述起自己的過去。
    他過去十分簡單。
    父母早亡，自幼喜愛畫畫，家貧也不能阻止。
    長大後，靠著同鄉好友的資助，這才學會真正的畫畫。
    隨後，就從商隊那裏接下停雲坊的生意，為他們臨摹畫作。
    靠著臨摹畫作賺了些錢財，日子剛剛好轉，卻被查出不治之症。
    臨死前，他背井離鄉，隻為見一見雲墨寒。
    要不是碰到李長生，他就死在半路上了。
    “李先生，這麽些時日的照顧，吳某無以為報。這幅畫作能聊表心意，還請李先生不要介意。”
    “李先生周遊天下，以後要是有機會去到我家鄉，見到我那個朋友，就把這幅畫給他看看，順便和他說一聲我已經如願以償！”
    說完後，吳道說了個地址，而後就閉上了眼睛。
    “喵~老李，咱們這下怎麽辦？這城裏可沒有地方給他安葬啊！）”
    “那就等到天明，把他安葬在城外好了。”
    “喵~也隻能這樣了！不過，那些客棧會讓你帶個死人入住嗎？）”
    “那就不住客棧了！隨便找個地方湊合一晚就是。”
    “喵~這樣的話，可就別怪本妖帝不講義氣了。本妖帝去找地方睡覺了。）”
    “又要去找小母貓？去吧去吧！”
    灰狸貓沒好氣的看了眼背著吳道的李長生，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李長生背著吳道緩緩走在河中城安靜的街道上。
    走了沒多久，他就來到一處橋底。
    河水已經很少，倒是有地方可以休息一下。
    不過，橋底卻早有人躺在那裏。
    來到近前，看清那人模樣，李長生唇角微微上揚。
    真是沒想到，在這橋底都能遇到熟人。
    那人聽到動靜，同樣轉過頭來看向李長生。
    “老李？！竟然真的是你？本世尊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九戒世尊說的哪裏話，你做夢該夢到南疆聖女才對，怎麽會夢到男人呢？”
    李長生將吳道放下，笑著調侃了一句。
    “別別別，以後可不要再提南疆聖女的事兒了！本世尊已經做過好幾宿噩夢了！”
    九戒滿臉後怕的神情，隨後快速轉移話題，“老李你大半夜的怎麽背了具屍體晃蕩？”
    李長生長話短說，將吳道的事情講了一遍，“既然遇到了九戒世尊，也是我們的緣分。”
    “辛苦九戒世尊，為他念一念經，讓他好早日轉世投胎。”
    九戒起身衝著吳道低低念了聲佛號，“吳施主有此善念，本世尊自當為其誦經超度。”
    說完，他來到吳道身前，開始低低念起經文。
    ……
    停雲坊，二樓。
    雲墨寒看著眼前的畫，長歎一聲，扔下手中筆，任由畫作被墨汁流遍。
    想不到自己身為頂級畫師，竟然連一位隻靠臨摹為生的學徒都不如，無法重現對方的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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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自己不行！而是自己觀摩的時間太短，無法記住那麽多細節和神韻。
    是了，是神韻！
    那幅畫是吳道凝聚一身精氣神所作，任誰都無法模仿的一模一樣。
    所以，那幅絕世畫作隻此一幅。
    這樣的傳世名畫，隻有自己才配擁有。
    想到這裏，雲墨寒眼底滿是貪婪。
    片刻後，他喊來老掌櫃。
    “老鬼，今天那幅畫你也看到了。”
    老掌櫃微微點頭，“確實是傳世之作。”
    雲墨寒深吸一口氣，“你明白該怎麽做吧？”
    老掌櫃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這樣的畫，隻有主人才配擁有。”
    “主人放心，他們二人身上已經沾染了我特製的墨香。”
    “我隨時都能找到他們，將那幅畫帶回來給主人。”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下，“主人，噬心丸的解藥……”
    雲墨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將那幅畫帶回來，下個月的解藥就給你。”
    老鬼臉上露出感激之色，“我這就去把畫取來獻給主人。”
    說完，老掌櫃轉身離去。
    走出停雲坊時，他已經換了一身夜行衣。
    他轉頭看了眼停雲坊，眼中露出仇恨的目光。
    要不是還沒有找到噬心丸解藥的配方，他真想一把火燒了這裏。
    這裏，可是足足耽誤了他十幾年光陰。
    不然，現在的他早就凝練元神，成為煉神境強者。
    下一刻。
    他深吸一口氣，將仇恨潛藏在心底最深處，轉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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