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低垂，鉛灰色的雲層壓的極低。
    從千機瞳走出，一陣裹著濕氣的冷風掠過江落的衣襟。
    他緊了緊衣領，踏著青石板鋪就的街道，朝城中走去。
    拐過幾條街巷，一層古樸的三層木樓映入眼簾，門楣上懸著“墨韻軒”三個大字。
    江落推門而入，書齋內光線昏暗，幾排檀木書架整齊排列，上麵密密麻麻擺滿了各式典籍。
    角落裏，一位須發皆白的老掌櫃正就著油燈，翻閱賬冊。
    見有人進來，隻是微微頷首，便又低頭繼續他的工作。
    江落輕車熟路的走向最裏側的書架，這裏收藏的多是些野史雜談，奇聞異錄。
    他手指在一排排書籍上輕輕滑過，時不時抽出一本快速翻閱。
    玉蠶的情報不好隨意向人打聽，隻好在城中的書齋裏碰碰運氣。
    待到黃昏時分，江落把手裏一本《大炎異聞錄》放回原處，輕歎一聲，放下一塊碎銀轉身離去。
    回到小院，幾女正圍坐屋簷下煮茶。
    紅泥小火爐中，梨木炭燒的正旺，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爐上架著的紫砂壺中冒出縷縷白汽，茶香四溢。
    “少爺回來了...”
    梨兒正用竹夾翻動著炭火，見江落回來，立即起身相迎。
    江落在椅子上坐下，“明日你帶沒種靈的甲類侍女來院子裏，我挑一個。”
    江家的侍女分甲、乙、丙、丁四類。
    丁類侍女是幹粗活的，要求最低。
    丙類侍女，基本有一門擅長的手藝。
    乙類侍女則會賜下靈種，作為武者培養。
    甲類侍女，整個江家都不多，要求也最高。
    長相、天賦、心性、辦事能力缺一不可。
    梨兒點頭道，“明日我就帶人過來。”
    木靜宜眨了眨那雙靈動的眼睛，“那我們呢？”
    “你們兩個還真打算在我身邊一直打雜？”江落笑道。
    木靜宜笑嘻嘻的說：“在少爺身邊怎麽能說是打雜呢？”
    “嘴變甜了...”江落輕聲一笑，隨即正色道：“今日四叔和我說了，他想讓你們去千機瞳待一段時間，我答應了。”
    木靜宜眼神閃過疑惑：“讓我們打探情報嗎？”
    “不是...”江落搖頭，“是想根據並蒂蓮的神通做一套針對性的培養之法，需要你們兩個配合一下。”
    一直安靜的木靜姝輕輕點頭，“全憑少爺安排。”
    次日上午，陽光透過薄霧灑在庭院中，梨兒帶著十多名侍女魚貫而入。
    這些少女個個青春靚麗，衣著整潔，站姿筆直。
    江落坐在簷下的藤椅上，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人。
    最終他的視線停留在最右側少女身上。
    那女孩杏眼桃腮，兩側臉頰各有個淺淺的酒窩，笑起來時眉眼彎成月牙，透著鄰家女孩般的純真。
    “就她吧。”江落指了指。
    梨兒立即上前一步，聲音嚴肅，“小桃，以後你就跟在少爺身邊。”
    小桃眼中閃過驚喜，規規矩矩的行了個萬福，“是...”
    其他侍女難掩失望，卻都保持著得體的表情，在梨兒的示意下安靜退去。
    待眾人離開，江落朝小桃招了招手，“離年滿十六還有多久？”
    小桃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聲音輕快，“下個月初六就是...”
    江落微微一笑，“我讓你種下的靈種很普通，你願意嗎？”
    小桃毫不猶豫的說：“一切聽少爺吩咐...”
    梨兒湊在他耳邊說，“我再教她些院子裏的規矩。”
    江落點了點頭，隨後起身來到墨韻軒，繼續翻閱那些沒看完的書籍。
    不知不覺，到了年節時分。
    這日黃昏，梨兒領著一位風塵仆仆的少年來到了院子。
    “大哥...”江葉剛到院門口，就朝江落用力揮手。
    他比離家時黑了不少，原本白皙的臉龐呈現出健康的小麥色，眼神比從前更加明亮有神。
    江落臉上浮現出笑容，抬手示意，“坐...”
    他打量著江葉壯實了許多的身形，笑道：“都去了哪些地方？”
    江葉在椅子上坐下，接過江落倒出的清茶，一飲而盡，“沿著你的曆練路線走了一趟，最後到天傾瀑布後就回來了。”
    “可有感悟？”江落又為他斟滿茶杯。
    江葉摸了摸鼻子，有些遺憾，“路上刀法到了融會貫通之境，在天傾瀑布倒是沒太多感悟。”
    “你還年輕，不著急...”江落旋即問道，“路上沒遇到什麽麻煩吧？”
    “大麻煩沒有，小麻煩碰到了幾次。”
    江葉忽然神秘一笑，解下腰間一個頗為古舊的酒葫蘆。
    那葫蘆通體呈棕褐色，看起來很普通。
    江葉拔開塞子，一股酒香立即在院中彌漫開來，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杯，抬手道：“試試...”
    江落端起杯子，先是輕嗅，而後淺嚐一口。
    酒液入口綿柔，化作一團暖流滑入喉中，餘香在唇齒間久久不散。
    “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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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落讚歎道，隨即又有些惋惜，“可惜隻是普通酒液，浪費了這釀酒師的手藝。”
    他轉動著手中的杯子，觀察著酒液掛杯的痕跡。
    江葉笑道：“你猜猜這酒多少錢一壇？”
    江落聞著杯中層次分明的酒香，略作思索，“這酒沒有特殊功效，但江湖上不乏好這口之人。
    一壇賣個數百兩，大有人要。若限量售賣，上千兩一壇也不成問題。”
    江葉伸出五根手指，眼神亮晶晶的，“這個數。”
    “五百兩一壇？價格還算公道。”江落點頭。
    江葉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五百銅子，半兩銀子一壇。”
    “你說什麽？”
    江落猛地抬頭，目光看向那個普普通通的酒葫蘆，“這酒葫蘆有貓膩？”
    市麵上這等品質的酒若隻賣半兩銀子，大部分酒家得關門。
    “不錯...”
    江葉得意的點頭，“回程途經通州時，我遇到一群山匪在一個小山村裏燒殺搶掠...”
    說到這裏，他眼中閃過厲色，“氣憤之下，我便滅了那群山匪，後來又摸到了山匪的老巢，從匪首身上得到了這個酒葫蘆。
    我一打開葫蘆，聞著裏麵的酒很香，嚐了一口後，便把這葫蘆隨身帶著了。
    後來喝了大半，這酒實在太好喝，我又新打了一壺兌在裏麵。”
    他的聲音壓低，帶著發現秘密的興奮，“喝著喝著我覺得不對勁，酒在葫蘆裏放的越久，竟會變得越發醇厚...”
    江葉說著，把酒葫蘆推給江落，“借花獻佛，此物給大哥了...”
    江落接過酒葫蘆，仔細端詳著這個看似尋常的物件。
    他指尖感受著葫蘆表麵細微的紋路，卻發現不出異常。
    “這寶物你就這麽堂而皇之的掛在腰間？”江落挑眉問道。
    江葉撓了撓頭，眼神期待的看著兄長，“這不是沒儲物戒嘛...”
    “你小子...”
    江落搖頭失笑，掏出個儲物戒，拋給他，“拿去吧。”
    江葉眼疾手快的接住，立即帶在手上，愛不釋手的把玩著，“還沒去見我爹娘呢，我先走了...”
    他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
    “去吧，這東西不簡單，我先研究下...”
    江落點頭，目光重新落回酒葫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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