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
    孫德冷喝一聲，隨即展開明黃色雙龍奪火珠的聖旨：“皇上有旨。”
    眾大臣齊刷刷跪下接旨。
    孫德扯著尖銳嗓音：“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龍體抱恙，急需修養，皇太孫朱綾人品貴重，聰慧過人，從即日起，代朕處理一應事務，皇權特許，先斬後奏，爾等須聽命辦事，不得有違，否則以抗旨之罪論處，欽此！”
    眾大臣聽得人都麻了。
    尤其是文官，心裏哇涼哇涼的。
    朱元璋雖說上了年紀，身體卻壯得跟頭牛似的，一整天都有使不完的勁兒，怎麽可能身體抱恙？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頂不住壓力，徹底放權給了朱綾。
    回想著前陣子天幕出現，朱元璋迫於無奈，與朱綾達成了條件，先冊立皇太孫，等到五年後再來禪位。
    文官知道朱綾是天克他們的煞星，還想利用這五年時間，來一波垂死掙紮，看看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若是能讓朱綾突然暴亡，那就更好了。
    萬萬沒想到，朱元璋會提前來這一出。
    他這麽做，跟直接禪位有什麽區別？
    文官們叫苦不迭，卻不得不與武將們一起行禮：“臣遵旨！”
    朱綾收了聖旨，大搖大擺地走上去，坐在了正中央的九龍金椅上。
    龍椅這東西，曆來是皇帝的專屬，與龍袍是一個性質。
    莫說皇太孫，便是皇太子，在沒有成為皇帝之前觸碰龍椅、龍袍，都算是僭越大罪。
    然，此刻卻沒一人敢冒頭指責朱綾一句。
    未來的天幕畫麵曆曆在目，女帝登基當天，就血染朝堂，殺得人頭滾滾。
    他們是嫌自家九族命太長了嗎？才敢這麽頭鐵出聲指責。
    朱綾在九龍金椅上坐定，居高臨下地望著眾人朗聲道：“本王奉皇祖旨意，代行帝王之責，望諸位愛卿遵本王之命行事，若有人敢抗旨不遵，或者陽奉陰違，休怪本王無情，聽明白了嗎？”
    “臣遵旨！”文武百官齊聲道。
    朱綾晃了晃手中的聖旨，笑道：“本王剛被冊封為皇太孫，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該燒一燒了。”
    說著，朱綾拍了拍手。
    對麵巨大的盤龍金柱轉出一位身穿戎裝的年輕女子來，她約莫二十出頭，容貌豐美，雙眼卻透著剛毅之色，正是盧芳。
    盧芳冷沉著一張臉，從袖中取出一份奏章，道：“殿下，臣要告發衍聖公孔訥橫行不法，為禍鄉裏，草菅人命，戕害無辜，衍聖公一脈子孫不堪至此，實在愧對先人，給孔聖人蒙羞，請殿下下令嚴懲。”
    她這話一出，猶如一滴水掉進熱油鍋中，瞬間沸反盈天。
    殿內眾大臣倒吸一口涼氣，個個瞪大眼睛。
    他們知道朱綾新官上任，肯定要拿人開刀立威，但還是沒料到，她這第一把火，居然敢燒到衍聖公頭上。
    衍聖公是什麽人？
    那是聖人孔子的後裔。
    有道是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
    千年孔家，世世修降表，代代衍聖公。
    從春秋戰國到現在，曆經兩千年風風雨雨，多少王朝世家灰飛煙滅，消失在曆史長河中。
    唯獨孔家長存不滅，子孫後代一直享受榮華富貴。
    仗著曆朝曆代對至聖先師孔老夫子的敬奉，衍聖公一脈延綿不絕，哪怕遭遇外族入侵神州淪陷，他孔家也仍舊屹立不倒。
    經過上千年時間，儒家與衍聖公早已融為一體，密不可分，得罪衍聖公，就是得罪天下讀書人。
    這樣的馬蜂窩，連皇帝也不敢輕易觸碰。
    朱綾這還沒當上皇帝呢，頭一個就對孔家開刀，要不要這麽勇啊？
    聞言，朱綾頓時烏拉那拉已餿附體，故作大驚，起身喝道：“國法森嚴，斷不能信口雌黃！”
    不能信口雌黃，不能霞唆啊！
    眾大臣見兩人這麽一唱一和地演著，不禁有些無語。
    盧芳哪裏是想告發衍聖公，分明是衝著儒家來的。
    若無朱綾暗中授意，便是借盧芳一百個熊心豹子膽，她也不敢告發衍聖公。
    畢竟俗話說得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想要對付江南士紳，就得先把文人士大夫的精神象征給滅了。
    眾大臣以為猜中了朱綾的心思，卻不知她想得更為深遠。
    孔家為何能世世代代享受富貴特權千年不滅？
    既不是皇帝看好孔家，也不是孔家人才優秀，代代都出能人，皆因孔子創立的儒家學說太好用了，既能用於上層鬥爭，奪取權力，也能用來駕馭百姓，壓服底層。
    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開始，儒家思想就成了封建社會的主流正統學說。
    以四書五經為代表的儒家經典，能夠幫助曆朝曆代的統治者穩固皇權，降低統治成本，所以從漢朝到清朝滅亡。
    可以說，儒家學說就是封建社會的官方權威。
    朱綾未來搞一係列的改革，目的就是為了顛覆以農業為主的封建社會，開啟工業化，建立現代社會，男女平等，思想解放。
    若不把儒家學說打下去，又如何能顛覆傳統封建？
    朱綾搞這一出，既是惡心衍聖公一脈的世修降表、奴顏媚骨，更是為了打擊江南士紳，顛覆傳統的封建社會格局。
    因思想禁錮嚴重，眾大臣無法像朱綾那樣，站在曆史更高維度去看待問題，隻能想到朱綾對衍聖公開刀，乃是衝著江南士紳而去。
    盧芳這話一出，都禦史，也就是常人認知裏的禦史大夫高崎忍不住，率先站了出來，怒斥道：“胡說八道！衍聖公乃是聖人後裔，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區區婦人，不好好待在家裏相夫教子，膽敢仳雞司晨，染指朝綱，你該當何罪？”
    他這一開口，就有好幾個文官出聲附和。
    “高大人所言極是，一介女流，焉敢如此放浪，請殿下嚴懲此人。”
    “殿下，衍聖公為聖人血脈，一旦下旨問罪，您讓那些寒窗苦讀、立誌報國的學子情何以堪呢？”
    “是啊，是啊，您是未來的一代大帝，聖君明主，斷不能冤枉無故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