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財把撫恤金拿出來，遞給了政委，“政委，麻煩把這些錢分給其他犧牲同誌的家屬吧，錢不多，誰需要還麻煩組織分辨，
    這老家夥還真是混蛋啊，年輕丟了孩子媳婦，老了還帶著戰友一起斷後，他是有骨氣的英雄，有信仰的解放軍戰士，他這算得上瀟灑的一生苦的是我娘，愧對的戰友家屬。到頭了，我還得給他處理後事，
    誰叫他是我爹，我認了，可惜還是沒能親口好好罵他兩句。”
    政委不敢收過撫恤金，隻等來財把他放在桌子上離去也一言不發。當兵的自古便忠孝難兩全，誰敢說對家人沒有虧欠？
    來財拉著姚月出了軍管所，李抗戰已經離去了，他倆腿著向小酒館走去，沉默的氣氛讓姚月害怕，拉了拉來財的衣袖，
    “我沒事，姚月，也就還算那個老頭有點骨氣，沒有汙了李這個姓，
    我曾經一直對外說著我是孤兒，可我知道，我不是，我還有一個親人，如今，我還是成了自己口中的孤兒，反而說不出過去那些他虧欠過我們娘倆的話。
    說真的，我挺恨他的，可當了兵我也有點理解他，我也和他一樣，抱歉！”
    姚月搖了搖頭，“你是英勇的解放軍，你的任務是保家衛國，我會等你平安回來，再說，仗已經快打完了，等你明年畢業了就能在一起了，我等你，不差這點時間。”
    來財抓著姚月的手點點頭，二人就這樣牽著手走向小酒館。
    小酒館今天隻有李抗戰在，如今他已經不再是這裏的掌櫃，讓以前的夥計接手了這裏做了經理，後院也保留了下來，用來和老幾個聚聚，
    讓經理備了一桌子酒菜，李抗戰坐在椅子上出神，他還記得王老頭拿著欠條來的時候提出的要求。並不是要讓來財加入尋一條出路，他至今還記得王老頭的話。
    “掌櫃的，實不相瞞，我已經活不久了，自從小鬼子跑了，妻兒的仇也算報了，我心裏啊這口氣散了，我厚著臉皮來到這裏，你看能不能拿這欠條和你做個交換，您別急，聽我說完。
    等仗打完了，能不能把孩子他爹給調回四九城，我走了來財沒人看著可不行，半大的孩子容易走彎路，我閉了眼就看不住他了，得找個人看著，那可是我養了6年的娃，”
    明明李抗戰已經給組織提交了申請，組織也同意了，明明再有一個月就能調回來，可突然的任務打亂了計劃
    李家興一句解放軍的隊伍不出逃兵讓自己失了約。放下收拾好的行囊，拿起鋼槍倒在了最後一站。
    解放的日子不知歸期，李抗戰也就代替著這兩位看著這個孩子，如今來財也是有了名頭，有了信仰，經過戰火敲打出的脊梁撐住了門楣，可他的家散了。
    來財和姚月到了小酒館，愣神的李抗戰起身拉著二人入座。“李叔，其他人呢？就咱們仨？”
    “他們都忙，等你畢業了再喊他們，來，來財，我們爺倆喝一個，該吃吃該喝喝，鬱悶了就來李叔這裏喝酒，當初你李叔可偷偷藏了許多酒在這後院。”
    來財端起酒杯和李抗戰喝了一個，他說不出話來，他怕哽咽的聲音落了臉麵，哪怕和李抗戰相處了許多年也不願意失了體麵。
    隨著二人越喝越多，姚月在旁邊早就沒忍住開始抽噎離了席，氣氛也更加沉默，
    眼淚是經不起挽留的，憋紅了的眼眶終究被眼淚決了堤，“李叔，我爹真的沒了，可明明他還沒有給我們娘倆道歉，這賬就消了。”
    月上枝頭，來財已經爛醉如泥，這還是他第一次喝醉，人總說一醉解千愁，可來財隻覺得這酒喝的憋悶，壓在心底的話吐不出也壓不住。
    這兩人來財倒下，被姚月叫來自家哥哥給背回了家，這兩天來財沒有出門，讓李叔給尋摸了一個照相館到時候在大典上拍一張天安門的照片洗二百張，
    就在三十一號下午，李抗戰坐著吉普車又來了，讓來財好好洗漱整理自己，他爹回來了，當他爹的勳章和用黨旗包裹著紅布的骨灰盒交到來財手裏的時候，周圍的人都不敢看他胸口的勳章，
    來財失神的跟著軍管會的人把他爹埋到了烈士陵園，親手埋下了第一捧土。
    晚上，他拿到了李家興的勳章，失神的拿著烈士家屬證，和牌子回了家，沒有驚動鄰居，隻在正屋點了燈枯坐，一直到天亮李抗戰來接他去見證開國大典。
    坐在老舊的自行車上，來財左胸掛上了自己的勳章，懷裏的布包是他爹的。
    一直被人拉著去了前麵來財拿出懷裏的勳章一個個的擦拭，總共四個，又放在布包裏，
    和周圍的人一起看向主席台，那是一個巨人，太陽底下的巨人，當一口並不標準的普通話說出，“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激動的淚水和滿腔的熱血直衝雲霄。聲嘶力竭的叫好和歡呼衝散了頭頂的雲，當五星紅旗第一次飄揚在這片天空，隨風招展著給世人新的希望，
    這片土地的麥子熟了幾千次，而百姓第一次聽見人民萬歲！
    來財左手緊握著手裏的勳章，麵對緩緩升起的紅旗敬禮，跟著喇叭傳出的國歌大聲的唱著，周圍的人們都包含熱淚，卻不願意在這個高興的日子讓他落下，至少現在不行，好日子的開頭不該是哭哭唧唧的。
    任由不聽勸的眼淚落下，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當新中國各地的人民守著廣播或者收音機聽到新中國的成立，人民當家作主的時代正式到來。
    開國大典後，來財找到軍管會的政委，把勳章一一取下遞了過去，“政委，我想把我娘的墓也移過去，我娘死前就想在看他一眼，這樣也算全了她的願，我知道不合規矩，把那老頭的墓遷出來也行。”
    政委為難的扣著頭，“等著，別急，我去給你問問。”說著把勳章推了回去，就趕忙出去了，這一走就讓來財等到了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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