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清穩住手，把煙抽完，不時就往隊伍前方看看，手在無意識的摩挲著戶口本。
    來財則去一邊甜水攤子買了兩杯杏仁茶，一杯一千五，杯子壓兩千，喝完了還回去給退。
    一杯暖和的杏仁茶下去，既驅寒，又潤肺，四九城的冬天屬於幹冷，喝點杏仁茶那是正正好了。
    眼看著快過中午了，終於來了軍管所門前，
    來財早就等的不耐煩了，拉著何大清就進去，辦理的人也是很耐心的問，估計是換過班剛來的，不然早就罵罵咧咧的叫下一個。
    真不怪別人，實在是何大清太緊張，人家問他問題總是支支吾吾的，又多見不得人似的，
    他還老說以前，不提現在，現在就是一餐館廚子，自己逮著自己給高官富豪做菜幹嘛？
    來財在旁邊看的幹著急，可沒辦法，人家才是當事人，自己還是去給他走走關係，照他這麽搞，人家多半給定個資產階級廚師，也就是家庭廚師，
    雖然身份中立，不是勞動改造的對象，可這以後起了風，沾點灰都是打擊的對象，還是別留下隱患的好，
    來財起身去了政委辦公室，警衛員也認識他了，這可是自己首長大老遠都要開車去接的人，敲了門給政委通報就放進去了。
    “喲，你小子放假怎麽來我這裏了，閑不住？還是有事求我啊？”
    來財嘿嘿的笑著，“那什麽，政委，這不是有點小事兒嗎？你看？”
    政委放下筆，合上蓋子，“得，欠你的，說來聽聽，不違反紀律的話我幫了，違反的話，你就別走了。”
    “哪能啊，這不是我一個發小家裏，就是一個廚師，以前給一些高管和富商做了幾頓飯，
    他爹又不知道從哪裏聽的，這成了打擊的對象，現在在下麵工作人員問他跟審訊一樣，
    我尋思反正也定不在打擊對象裏，你看能不能以他最開始的流民身份給定個貧農？”
    政委沉思，“貧農是定不了了，他這都沒分到地，他現在在餐館上班？還是自己接席？
    上班就定工人，接席得定個體經營者。這就是最大限度了。”
    來財點點頭，“行，他上班呢，定個工人就挺好，勞動最光榮。”
    政委搖頭，“鬼精鬼精的，行，去餐館開個說明過來，我讓警衛員陪著你們去，得有個見證，去吧。”
    政委又把警衛員喊進來，說了這個事情就讓他倆快去快回，
    出了門，在樓梯口。
    “大哥，貴姓啊？”來財說著還遞了一根煙過去，
    警衛員想了想還是接過了煙，“咱們有紀律，我姓張，名字不能說，你也別打聽，咱當了警衛員誰也不能靠的近，別被查了還不知道為什麽。”
    來財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自己點燃了煙，又遞了火柴過去，“害，我可是實打實的老革命了，我能不懂？”
    二人沉默的走下去，就這麽一會兒，何大清又起了一腦門兒的汗，工作的人也已經不耐煩了，問話的聲音都變大了。
    來財連忙過去，
    “同誌，不好意思啊，我叔沒怎麽讀過書，我剛聽別人說的開個工作說明，這不沒有嘛，我馬上帶著他去。”
    工作人員懷疑的看著來財，又看見後麵的警衛員小張點了點頭，這可是政委的警衛員，這才放過他們。
    來財帶著何大清出來，想說他幾句，可看他嚇壞的樣子，臉煞白煞白的，隻能無奈歎氣，
    “何叔，沒事兒，咱現在找東家開個工作說明，回來能定個工人，已經說好了，甭擔心。”
    何大清一聽，也是慢慢緩了過來，抓著來財的手就不願意鬆開了，
    這一家老小的命就落在這裏了，就像溺水的人不願意鬆開手裏能抓到的東西一樣。
    警衛員開著車把二人送去餐館，人東家一看，又是軍吉普，又是兵的，絲毫不敢怠慢，聽說了來意，也是麻利的給寫了說明。
    張警衛員親眼看著餐館東家寫好了說明，又拿起來仔細看看，問清楚了是否屬實，讓東家蓋了手印這才給二人送了回去，
    回了軍管所，來財也不在乎臉麵了，反正自己沒穿軍裝，沒穿軍裝自己現在就是烈屬，走軍人窗口也說的過去。
    也不讓何大清去說了，自己去辦，三兩下就給定下了工人的身份，拿著手續遞給何大清。
    看著他還在發呆，來財拉著他去一邊，讓警衛員幫自己給政委道謝改日登門拜訪，拉著何大清就走。
    不是他懂事，這警衛員剛才都說的很清楚了，人家有職責在身，現在送點東西過去也確實不好看，
    何大清出了門，冷風一激這才回過神，不停的翻看手裏的手續，心裏歡喜，臉上也恢複了血色。
    “來財，今兒個，你可是幫了大忙了，今天晚上還來家，我現在就去買菜，今天得喝個夠，”
    “別介啊，何叔，咱不說那外道話，昨個喝的酒現在還有點暈呢，而且今天我還真有事兒，這車得給人還回去，咱們改日再吃這一頓，先記著，到時候來我家，我出菜，您出手藝。”
    何大清點點頭，“成，你忙去吧，以後有事你就打招呼，你何叔別的能力沒有，就這身廚藝能拿的出手，有需要就甭客氣。”
    來財點點頭，送走了何大清，他這才踩著單車去買了兩隻烤鴨去找李抗戰，
    如今李抗戰不再是掌櫃的了，卻也離不開這大前門，組織就給他在小酒館後麵分了三間屋子，
    來財把車給他架在院子裏，提著鴨子又帶著酒敲響了李抗戰的門，
    “李叔，還喘氣沒？喝兩口啊？”
    李抗戰罵罵咧咧的打開門，“你小子出去一趟嘴裏就沒句好屁，你丫咽氣了我都好好的，”
    順手拿過酒，也沒攔著門就放來財進去了。
    來財把鴨子放在桌子上，看看四周，又放了一隻在窗台外凍著，等他願意吃了拿出來加點白菜豆腐煮一鍋也能挺香，
    “叔，這話我可不樂意聽啊，咱可是冒著雪跑了半個城給你帶鴨子，這還不行啊？”
    李抗戰瞥了他一眼，“人也算將就，就是長了張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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