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唐家和齊家約好在齊宅喝茶賞月。不算正式宴席，就是閑情雅致。
    同在泰興街上，兩家正餐完畢後，聚到齊家院子正中央的攬月亭。微風習習，月色如水。
    齊家的宅子有點蘇州園林的味道，小橋、亭子、連廊。
    唐方閱和齊秋雨抗拒得很，又不得不出席。
    倒是哥哥正閱，在一邊調侃：“這是家裏安排的你和齊小姐的會麵，軒羽肯定是不方便去的，要不我早點回來，去律師行看看軒羽。”
    “想都別想，過去坐會兒，咱們一起去律師行。”方閱無奈的摸著後腦勺的辮子。
    來到齊宅，老唐和老齊夫婦寒暄，孩子們跟在身後。
    唐家兩個兒子，齊家一兒一女，齊秋雨是姐姐，弟弟齊秋豪還在美國學醫。
    秋雨攙著母親的胳膊，齊母一身綢緞，身上的飾品非常精致，顯出幾分高貴。
    大家圍坐在攬月亭，桌上放著月餅、糕點、上等的清茶。
    齊母的眼睛不時的打量著方閱，身材高大，今天西褲配襯衫馬甲，利落硬朗。
    丹鳳眼，劍眉，頭發往後梳得很紳士，紮了個小辮，氣宇不凡。
    齊母嘴角上揚，內心還是滿意的。
    “留過洋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家族規矩咱還得守。我本是打算讓雨兒管家業的...嫁了之後我就放心了...”父親齊玉林慢慢說道。
    “那是自然，孩子們從小就被送出去國外，還得給點時間讓他們好好處處...”唐金國說完，看向旁邊坐著的兩個孩子。
    這兩人略顯拘謹，排著坐。能感覺到父母審視的眼光。哥哥倒是輕鬆，邊喝著茶邊吃著糕點。
    幾杯茶過後，兩人實在坐不住了，眼神對視了幾秒，估計又想像上次相親宴上那樣，編個理由趕緊逃離。
    秋雨先開了口：“爸媽，聽說今天有彩燈節，我和方閱約好了，想去看看。”
    這話一出，方閱立刻領會了。
    隨後，哥哥也加入：“對...對，我們一起吧...”
    還沒等父母答應，這幾個人屁股已經抬起來，準備溜之大吉。
    到了門口，幾個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彩燈就在兩條街之後，披上薄外套，幾個人打算走著去。
    方閱交代阿布，晚些時候去燈會那條街口接他們。他想去律師行看軒羽，這種團圓的日子，她一個人，方閱心裏過意不去。
    嬉笑著走了一路。不遠處的河邊，好像有個人影，一點點的往河裏走...
    “不好，河裏有人，像是要自盡，快...快救人...”秋雨大叫一聲，奮不顧身的就往河邊跑去。
    留下兩個大男人在風中淩亂。
    對視了一秒，看見秋雨飛奔而去，兄弟倆也跟著一起疾馳過去了。
    秋雨顧不了那麽多，直接往中河央快速奔去，此時河水已經沒到那姑娘的腰部了。
    她往回拉，示意姑娘不要做傻事兒。這個時候方閱和正閱兄弟倆也跟了上來，把姑娘背上了岸。
    秋季已經有些許涼意，方閱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姑娘披上。
    定睛一看，這位姑娘也就十五六歲，右半邊臉到耳根有一大塊坑坑窪窪皮膚，像是被硫酸什麽的給灼傷的。
    顧不了許多，他們把人救上來了。
    一輛車此時也駛過來了，沒錯 是阿布。他們說好要去律師行，那就先把這位姑娘帶到那邊安頓好再說。
    軒羽一個人在紅色小樓裏，二樓亮著燈。她看到有車過來，就知道是方閱他們。衝到一樓，打開門，看到四五個人從車裏下來了，還有一個瑟瑟發抖的姑娘。
    軒羽有點懵，想知道發生什麽事兒了。
    方閱一看軒羽有點迷糊，齊小姐和剛才救上來的姑娘她不認識，其他的都認識。方閱就簡單的說了句：“我同學，今天一起聚了個餐，路上救了個人”
    軒羽：“.....”
    “快扶進屋裏，把濕衣服換了...”齊姑娘看著軒羽快速說道。
    她顧不上問發生什麽事兒了，把人扶了進去。
    此時，慌亂的場麵才漸漸平複下來。
    幾個年輕人圍坐著，喝著剛沏好的茶。沒有人說話，等著那姑娘換好衣服出來。
    臉上有一片傷疤的姑娘低著頭開口了：“你們根本不需要救我，我都這樣了，以後也嫁不出去了，父母還受威脅...”
    “那也不能自殺，能活著就有辦法，你這麽去死，父母就能好過嗎？”軒羽開口了，略帶一絲憤怒。
    “誰這麽狠毒...,連個小姑娘都不放過。”
    秋雨看著這個姑娘，隻見她有點膽怯和絕望。
    秋雨拍著她的肩膀輕輕地安慰道：“別怕，我們都是朋友，住在泰興街，今天出來賞燈，發現的你。你叫什麽？”
    “文秀錦”
    “上個月幾個凶神惡煞的人闖進屋就往我臉上潑東西，燒的我的臉火辣辣的。
    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這些人叫著我未婚夫的名字，還說誰也別想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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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婚夫？”幾個人眼神更茫然了。
    “我未婚夫在東山戲樓，唱的旦角，叫小金線，生的俊俏。東山幫有個自稱大太子的人看上他了，硬要占為己有，還給了一處房產和不少銀子。”小姑娘邊說邊抽泣著。
    “小金線起初也是為了穩住飯碗，覺得那個太子也就一時興起，玩一玩，過段時間就膩了。
    不曾想，這個人變態暴虐，小金線被折磨得不像話。
    多次和大太子說想要離開，不唱戲了，想娶妻生子過普通日子，沒想到這個大太子硬是不答應。
    還變本加厲，派了一群流氓衝到我家裏，打砸搶，毀我容貌，還威脅父母...要放火燒房子...”
    這個大太子是東山幫背後的金主之一，我們不敢惹，他家裏是做藥材和醫館的...”
    聽到這，阿布和唐方閱立刻明白了。
    也就是這件事兒，把林家老爺子給氣炸了，重重的摔在地上，現在還臥床不起。
    軒羽聽到“藥材、醫館”，腦子“翁”了一下，感覺認識這個大太子似的。
    她還不知道，這個大太子就是她舅舅林成則。
    “別怕，不要想太多了，好好活著，漂亮的活著...” 齊小姐沒想到都民主社會了，怎麽還有如此殘害女子的事情。
    破相、打壓，恐嚇...
    “來向陽女校吧, 我回國以後看到太多不敢想象的東西，特別是女子的境遇，好多窮苦家庭出生的女孩子都不識字、沒文化，隻會聽從別人來安排自己的命運...”
    眾人看向齊小姐...
    這也是齊秋雨這次回國特別想做的一件事。專門成立女校，幫助那些在腐朽思想下成長的女孩子。
    對抗製式婚姻，到了年齡就成家、生養、傳宗接代，就是一種陋俗。
    破除“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樣的封建禮教；打破女人就是附庸品的惡俗。
    軒羽看著齊小姐激動地表達，好像被注入了力量似的，“我也要去向陽女校！我沒有正兒八經的上過學，都是外婆教我識字。你說的太對了，我從來沒見過哪個女孩子像你這麽硬氣...”
    幾個人眼裏目光很堅定，相視而笑。
    像文秀錦這樣的姑娘，家庭窮苦，從小不識字，隻能靠嫁個好人家改變生活。
    一旦被毀容，一輩子就完蛋了。現在街坊鄰居沒有指責為非作歹的人，反而背後指指點點，說她不知檢點，被人報複。
    齊秋雨不要父母安排的婚姻，也不要家族定好的未來，她真正想做的就是改變姐妹們的思想，哪怕是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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