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抱拳道：“多謝李郎君！”
    “我問的是季郎君何在？”
    “這裏人多眼雜，我們借一步說話。”姬清顏說道。
    李彥一臉疑惑地問道：“哦，這位是？”
    姬清顏卻已經翻身上馬，看著李彥，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走！借一步說！”
    李彥跟著姬清顏，一路朝南麵行去，直到來到一處非常空闊的地方。
    天幕如同藍色的寶石延伸到無窮遠處，枯黃的草屑在秋風中飛舞。
    姬清顏勒緊韁繩停下來，她那如玉般的長發也飛舞著，從戰馬上下來後，示意李彥跟她單獨走到前麵的小溪邊。
    “郎君，需不需要……”
    “不用。”李彥製止劉文靜。
    李彥跟著走過去。
    劉文靜看著章越笑道：“章兄別來無恙。”
    章越卻感慨：“世事變化無常。”
    劉文靜拍了拍章越的肩膀：“別急著憂傷，回頭帶你去秦川城最好的青樓喝花酒！”
    章越：“……”
    眼下，李彥跟著姬清顏到了小溪邊。
    “這位娘子，找我何事？”
    “別裝了。”
    “娘子說什麽？”
    “我就是季郎君。”
    當初兩人在江陵初次見麵，姬清顏自稱自己姓季。
    說著，她取出了李彥送給他的寶刀。
    “我一直佩戴著它。”
    “哎呀呀，原來你是女的啊！”
    李彥是一個嚴肅認真的人，治國也嚴肅，演戲也很嚴肅。
    “是啊，我是女的。”姬清顏攤了攤雙手，學著李彥的語氣說道，“很意外吧？”
    “那那那……那之前晚上我還跑到你床上……”
    “你看！你還記得！你還記得就好！你得對我負責，是吧？”姬清顏繼續學李彥的語氣。
    “負什麽責？我又不知道你是女的！”
    “你的意思是，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姬清顏微微蹙起眉頭來。
    “那你為何女扮男裝去江陵，你總得告訴我理由，不然這盤子我不敢接啊！”
    “我那一次是去江陵拿貨，女兒身不方便。”
    “這一次呢？”
    “這一次是逃難過來。”
    “逃難？”
    “你應該聽說了。”
    “我聽說什麽？”
    “大晉國三公主被奪權，南下進入夏境。”
    “我是有聽說，那三公主人呢？”
    “在你麵前。”
    “哪裏？”
    “這裏！”
    “你？”李彥看著姬清顏那雙明亮、溫柔且堅定的眼睛。
    “對，是我。”
    “你是姬清顏？”
    “是的。”
    “所以我是在跟名滿天下的晉國三公主姬清顏合作？”
    “是的。”
    “那我是不是該慶祝一下？”
    “倒也可以慶祝一下，這幾年多謝你的幫助，我才能做許多事情。”姬清顏笑了笑，眼神中卻多了幾絲寂落。
    她知道李彥在故意裝作不知道，在她麵前開玩笑，她也很配合地說下去。
    但提到這些年做的事情，現在又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她難免失落起來。
    “那樣做，對我也有好處，我並不是完全發自內心地幫助你。”李彥說道，“我們這種合作關係，是相互的，你不需要感謝我。”
    “那我現在已經被驅逐出了晉國，是不是就沒有價值了？”姬清顏說道，“是不是入不得三郎的眼了？”
    “用價值去衡量你是不對的。”
    “哦，那如何衡量？”
    “還沒說你為何突然出現在這小集市？”李彥轉移了一下話題。
    “我其實覺得很好奇，這種集市在大晉是沒有的，但我在大夏卻看到了不少。它看似簡陋，但其實卻連接了鄉裏和縣城，並且大大促進了商業的流通，許多商品不需要進城，就能到這裏來買賣。”
    “晉國沒有嗎？”
    “沒有。”姬清顏搖了搖頭，“大晉遍地是世家莊園，商業在城中固定的坊市進行，而且賣什麽，也有規定和限製。更重要的事，許多地方是以物易物，而我在這樣的集市卻看到了你們的銀鈔，這說明銀鈔已經很普及。”
    “你都離開晉國了，還在關心晉國。”
    “我隻是在反思一些問題，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未來要如何走，是需要反思的。”
    “嗯，你說的對。”李彥笑了笑，“我其實不太了解晉國的情況，你是晉國公主，你的父親是國主，為何你會被驅逐出境，甚至被追殺？”
    姬清顏知道李彥早就推測出她會被驅逐，不然那支夏國的禁衛軍怎麽會恰好到了邊關一帶，又恰好救下了自己？
    他更知道李彥問這些問題，其實是想打聽晉國的情況。
    “我們的皇室已經衰弱，地方世家豪強壯大。魏國在推行府兵製改革，你們大夏在推行商業改製，而我們晉國，卻躺在那裏什麽都不能做。”
    “我父親登基之後，其實是銳意革新的，甚至被你們認為操控晉國朝堂的權臣林良沅，內心也是一個革新者。隻不過，英雄不能造時勢，林良沅意識到了大晉核心的問題。”
    “什麽問題？”
    “舊派過於強大，太行山的屏障既保護了晉國，同時也害了晉國。”
    “此話怎講？”
    “保護是指防禦了魏國的進攻，害了是指，強大的外敵被輕易擋在外麵，內部常年放鬆，無法整合，更無法借機迫使各方接受改革。”
    “你的父親和林良沅無法改製，你卻還想堅持？”
    “得到你們的幫助後，我認為可以從軍隊入手，並接受你們的商業合作，等在北線立下軍功後，迫使一部分人妥協，並借助你們的力量來使他們鬆動。”
    “但沒想到，魏國的突變，直接影響到了我們。”
    李彥感受到了她語氣中的低落，便不再追問，而是說道：“我以前也遇到過無數挫折，每一次我都以為，以後的路結束了，但走著走著，又出現了新的路。”
    姬清顏笑了笑，說道：“多謝你的安慰，我感到了一些開心。”
    “你喜歡吃什麽，我帶你去秦川城好好吃一頓，先不要想太多了。”
    姬清顏撇過頭看著李彥，露出了更加明媚的笑容：“看來我在你心中還是有價值的。”
    “以前有價值，現在沒有價值了，因為現在不能用價值去衡量你。應該說是無價。”李彥大笑道，“走吧！不要悶悶不樂了，我們大夏好玩的事情很多，我帶你去挨個挨個體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