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潛鬆了口氣，說道：“我就說嘛，陸總督隻是表麵嚴厲了，其實還是愛民如子……”
    “我殺的！”
    “你看！我就說嘛……等等！你說什麽？”
    “我殺的！”
    “平民？”
    陸康思考了一下，然後點頭。
    高潛回過神來，怒拍桌案：“真的是你殺的？”
    “真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陸康攤了攤手，一臉認真地說道：“在執行我們之前商議好的計劃啊！”
    “我們之前商議的什麽計劃？”
    “堅壁清野！”
    “我們商量的是堅壁清野，不是殺平民！”高潛暴跳如雷，“知不知道這件事傳回京師，會引起多大的震動！現在我們的後勤，都是依靠商人和平民來幫我們運輸，我們凝聚人心的口號是自由貿易！這自由貿易已經深入人心，你現在殺平民？”
    “這不都是為了擋住聞淵嗎？”陸總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
    “所以就殺……”
    “堅壁清野是我們大家都同意的，我記得你同意了，舉雙手讚成的！”
    高潛急忙道：“可我沒讓你殺平民啊！你不用如此過激！”
    “那是你根本不知道聞淵可怕，我十歲那年就在太湖，我站在先帝旁邊，那主帥台上，我親眼看見了聞淵用一千騎兵，撕開了我們最精銳的步兵！掩護魏崇延北撤！血肉橫飛！”
    陸康在描述的時候，表情非常精彩，甚至還帶著手勢。
    “那這一次，我，陸康，對上了聞淵，我的兵馬可未必是他的對手，但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現在非常期待聞淵把徐州一半的城池，哦不，是一大半的城池推平！最好把徐州方圓數百裏打得不見人煙！”
    高潛問道：“你說的這些，跟殺平民到底有什麽關係？”
    “你還有別的事嗎？”
    “我身為徐州監察司的司丞，我現在正是彈劾你……”
    “高司丞，你誤會了！”一邊正在仔細算賬的秦路突然抬起頭來，“的確是殺了一些人，都是死刑犯，在各縣、市集傳首！”
    “死刑犯？”
    “死刑犯！您可以去查，放心查！”
    “那現在都在傳聞，我們的騎兵，追著我們的百姓砍，又作何解釋？”
    “這不是鼓勵他們盡快離開嗎？”秦路無奈地說道。
    你他媽的這是人說的話嗎！
    鼓勵離開，用騎兵拿刀砍？
    一邊砍，一邊語重心長地跟大家說：嘿，鄉親們，看啦！看看我手裏的刀，你們再不走，我可是要把你們那顆像西瓜一樣圓鼓鼓的腦袋砍下來的！
    “用騎兵拿著刀鼓勵？”
    “時間短，人太多，事情進展過於倉促，再加上不少人像狗皮膏藥一樣黏在那裏，為了盡快堅壁清野，我們就出動了騎兵，提著那些死人頭，跑過去跟他們介紹了一些關於砍人腦袋是技巧。”
    說到這裏，秦路停下手裏的算數，抬頭看著高潛，反問道：“普及知識，這也觸犯軍法？”
    片刻之後，高潛帶著人走出了總督衙門，還不忘回頭豎起兩個大拇指：“陸總督！你好樣的！你厲害！你牛逼！你給我等著！”
    高潛罵罵咧咧地出了總督衙門。
    他的手下跟上去說道：“高司，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高潛雙手用力揉了揉自己肉乎乎的圓臉，“回家吃飯！”
    “那匯報怎麽寫？京師肯定需要的！”
    “你沒聽到秦路說的嗎！陸總督派出他那些心地善良的騎兵，拿著刀，去郡縣、市集、鄉裏，去給迷茫的百姓們，普及砍腦袋的知識！”
    “啊？”
    “記住！一定要強調，秉承著一心為民，時時刻刻為民著想的理念，吃水不忘挖井人，陸總督為徐州百姓操碎了心！徐州上下百姓，含淚感激陸總督的恩情！”
    “……”
    就在幾人在夕陽下稱讚陸總督的德行的時候，傳令兵飛奔到門口，翻身下馬：“方城急報！方城急報！方城已經淪陷！方城淪陷！”
    傳令兵衝進總督衙門。
    高潛聽到後，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也許陸康做的並沒有錯，現在的局勢，猶如泰山壓頂。
    聽說對麵的聞淵統率六十萬大軍南下，徐州魏國領地，一大半都被魏軍覆蓋，如同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洋。
    大夏這幾年在徐州經營不可謂不強，李彥每年給徐州砸七八百萬兩，徐州三郡有三十座堡壘要塞，連成片，縱深五百裏！
    這片區域被夏人稱之為鐵壘之地。
    而且這片區域的城池裏麵，是沒有所謂的平民的。
    早在太康五年的夏魏之戰中，那些正常的城池，都魏無忌打廢掉。
    沒有被打廢的，平民也逃難到南方，沒有再回來。
    後來的徐州重振計劃，李彥提出了軍事鐵壘，城中不再有真正意義上的平民。
    除了上戰場的正規軍，城中日常的一些事，其實是工兵和後勤兵在做。
    物資的供給，一方麵來源於徐州最南邊的經濟特區，一方麵來源於城外那些正常發展的市集，以及鄉裏。
    鄉裏就是正常的農村，這一點是在徐州各郡縣保留了的。
    這些百姓也有正常的土地，並且當初得到了十年免稅。
    他們種的糧食，織的布，手工藝品，一部分滿足自己的需求，一部分則放到集市去賣，形成商業。
    但更多的是被與軍方合作的商人買走，最後供給給軍方了。
    這是徐州的軍民模式。
    它與世兵製和府兵製都不一樣。
    它沒有兵戶，士兵也不是來自折衝府，士兵是招募來的，職業軍人。
    它隻不過將城池徹底軍事化，通過集市，將鄉裏的農產品輸送到這種軍事化的城池裏，形成了連成片的堡壘。
    李彥當初之所以如此設計，就是考慮到魏國會再一次動員絕大多數兵力來打徐州。
    而重炮和火炮技術被魏國掌控，戰爭規則變了，於是完全軍事化的堡壘和軍民結合的縱深的出現，就成了不可或缺的必要。
    徐州防禦一共分三大區域，以方城為中心的方城防禦縱深，在大夏徐州西北片區，一共有十座堡壘要塞。
    以彭城為中心的防禦中心，在方城東南，也有十座堡壘要塞。
    在彭城東麵則是海昌郡的十座要塞，以海昌為中心。
    最南邊的經濟特區則是徐州鹽巴、鐵、銅、煤等等大宗商品的供給地。
    徐州的這種布局，當魏國大軍壓境的時候，如果局勢極其嚴峻，那最好的方式就是堅壁清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