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良沅已經發兵雲中了。”李彥用一種同情卻又帶著幾分得意的目光看著歐陽燁。
    歐陽燁怔了怔，道：“他不是一直……”
    李彥道：“既然朕願意把精鹽給他，那麽他肯定是需要付出一些東西的，不是嗎？”
    “陛下曾經與三公主有婚約，看在三公主以前幫助陛下的份上……”
    “三公主不願意回去，你這個做臣下的，為何一定要讓她回去呢？”
    “三公主有自己的理想，她為這個理想付出了太多心血，現在豈能因此而放棄？”歐陽燁非常執著地說道。
    “她為何有那些理想？”
    “因為她從小就背負著複興晉國的責任。”
    “誰規定的？”
    “沒有人規定，她看到並且聽到之後，想要去改變晉國。”
    “人是會變的。”李彥歎了口氣。
    “陛下的意思是，三公主變了，她已經放棄晉國了，放棄自己的理想了？”
    “不是放棄，而是接受，你應該知道的。當一個人去做了很多很多，最後依然無可奈何之後，就會開始反思，如果這個人在反思中鑽進牛角尖，那麽必然會更加偏執。”
    “但如果這個人在反思中，知道了個人在大局和時代麵前是如此渺小，那麽他就開始去接受。”
    “這是認命？”
    “這不是認命，這隻是更加清晰地知道了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係，也更加清晰地知道了，自己應該去過什麽樣的生活，明白了哪些是自己的，哪些隻是看似是自己的。”
    李彥拍了拍歐陽燁的肩膀，說道：“朕這裏剛好缺禮部侍郎。”
    歐陽燁苦笑道：“在下……”
    “你先別急著拒絕，三公主現在在大夏，她是朕的朋友，朕不保護她保護誰？可你想想啊，你來朕這裏任職，是不是對三公主也有利？”
    “陛下說的也有道理，但在下未必能勝任。”
    “那朕問你一個問題。”
    “陛下請問。”
    “你對江寧大學的魏國人和晉國人怎麽看？”
    “近些年在陛下的勵精圖治下，江寧大學湧現出了一大批人才，魏人和晉人慕名而來，江寧大學不但沒有拒絕，還海納百川，這彰顯了陛下的寬容、雅量。”
    “這些去江寧大學求學的魏人和晉人，會不會趁機竊取我大夏的一些機密呢？”
    “自然有派過去的細作，但在下想著，恐怕不少人是願意留在江寧大學的，留在江寧的。”
    “為什麽？”
    “他們回去之後，得不到什麽好處，但留在江寧，機會卻更多。”
    “那又是為什麽呢？”
    歐陽燁想了想，說道：“可能那裏更能吸引他們。”
    李彥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說道：“你看，你就挺適合的，朕從來不在乎人才來自何處，以後隻會有更多的人才到大夏。”
    李彥話音剛落，外麵卻傳來劉文靜的聲音：“陛下！外麵有人自稱賈政道，要求見陛下！”
    賈政道！
    李彥微微一驚，歐陽燁也是一驚。
    “你看，又來了一個投奔的人。”
    歐陽燁有些失望的離開，但不知為何，心中卻又有些期待。
    也許，三百年前預言的那個人，並不在魏國？
    李彥知道賈政道是來幹什麽的，現在梁京已經下達了處死賈政道的命令，賈政道沒有別的選擇。
    不過李彥並沒有急著見他。
    李彥見到了另一份情報，慕容雲對韓世忠從圍困變成了強攻。
    三月初八，在環城西麵四十裏的平原上，大量的魏軍有序地鋪開，鐵甲如海，映照在春天的陽光下，流動出森冷的光澤。
    韓世忠有近兩萬兵馬，按理說不算少了，可慕容雲直接動員了十萬大軍從四麵圍困後，並分批次做準備。
    慕容雲要強攻，而且是輪番上陣的強攻。
    與此同時，慕容雲調動了一支精銳的騎兵，守在赫連戎部與韓世忠部之間，隻要赫連戎想東進增援，這支騎兵就會快速攔截並突擊。
    上午的時候，呼喝聲在原野上回響起來，
    魏軍最開始是從四麵一起過來，人群烏泱泱地大一片，看起來甚至有些雜亂無章。
    直到夏軍軍營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火炮聲，鐵炮強勢衝擊魏軍，一部分魏軍才陸陸續續被驚退。
    “副元帥，西麵是沒有火炮的。”公孫贏回來匯報道。
    “讓沈衝派人去西麵，全力進攻！”
    “是！”
    魏軍的精銳前鋒從西麵進入，如同一支鋒利的長矛，快速刺向夏軍軍營。
    那裏的確沒有火炮的聲音。
    畢竟兩萬夏軍，軍營非常大，夏軍的火炮數量再多，也不可能全麵覆蓋。
    但沒有覆蓋火炮的地方，韓世忠卻安排了最能打的士兵駐守。
    魏軍前鋒一靠近，先是箭雨鋪天蓋地地過來，等已經抵達木柵欄前的時候，裏麵的震天火雷扔出來，一個個爆炸。
    不多時，就有兩三百魏軍倒在地上。
    那爆炸聲也威懾得人心驚膽顫，士氣落了一截。
    可魏軍軍紀嚴明，沒有撤兵令，誰也不敢撤，就硬著頭皮上，用人數優勢快速占滿了柵欄外。
    那人群如同海浪一樣，仿佛瞬間要將前麵的柵欄衝垮。
    “衝啊！殺夏狗！”
    “賺錢的機會到了！”
    “多砍幾個，老子又有軍功了！”
    “……”
    人群拿著斧頭，用盡全力劈砍木柵欄，等木柵欄被破開後，後麵的魏軍又用長戟鉤住拒馬，大聲嘶吼地往後拖拉。
    那場麵，就像一層層海浪在撲打堤壩，要將堤壩衝垮一樣。
    後麵的夏軍則不斷朝前麵射擊箭矢，並向外麵扔石頭。
    沒有，就是石頭，最古樸簡單的方式。
    魏軍被打得退了一波又一波，後麵的又緊跟而來。
    拒馬也被清除後，甚至壕溝都被魏軍給填了，雙方在這一帶已經對峙兩個多時辰。
    卻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所有人都把自己壓榨到極限地去對抗。
    前麵的魏軍被殺得敗下來後，後麵的補上來，又被殺下去。
    再補，再殺，再補，源源不斷！
    終於，魏軍的供給線推進到了營帳裏麵。
    此時已經快要到傍晚，這一帶的夏軍防禦極其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