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章 絕境獵歸,破屋升起第一縷肉香!
字數:7771 加入書籤
前世那些零星聽過的狩獵門道,此刻在他腦子裏亂成一團。
他自己,從未正經打獵過。
都是些道聽途說,能記住多少算多少。
看見兔子身後,那塊腳印密集,甚至露出些黃土地的洞口,陸青山心裏狂跳不止。
他趕緊,小心翼翼地撤出了土坡。
大白天,想徒手抓兔子?
那是癡人說夢。
他得弄點家夥事。
陸青山徑直走回村口,開始在附近,一下一下地扒拉。
撿了幾塊凍得硬邦邦的石頭。
掰了幾根有韌性的荊條枝。
又從李老蔫家柴火堆附近,撿了一段木瓦匠修房時用的吊線。
他甚至,在自己那件破棉襖的夾層裏,費勁地抽出幾縷泛黃的棉絮,搓成勉強能用的細線。
在村外路邊,一處被雪半埋的荊條叢下,他竟摸到了兩個鏽跡斑斑,不知被誰丟棄的老鼠夾子。
來回拉了兩下,應該還能用。
運氣,似乎還沒壞到徹底。
啥也顧不上了。
陸青山揣進懷裏,趕緊折返回兔子窩附近。
他尋了處相對背風,雪地上隱約有些雜亂印記的窪地。
開始笨手笨腳地布置陷阱。
動作,實在是生疏得很。
手指,凍得像胡蘿卜,又僵又硬。
有好幾次,差點把好不容易搭起來的簡陋玩意兒,直接弄散架。
他圍著附近找到了兩個兔窩洞口,把那兩個鼠夾,巧妙地塞在附近的枯草和雪下。
又用棉線和樹枝,做了幾個歪歪扭扭,看著就懸乎的套索,下在了兔子洞口。
折騰了大半天。
才勉強弄好一個,怎麽看都透著不靠譜氣息的機關。
身上撿來的家夥都用盡了。
做完這些,他已是筋疲力盡。
額頭的汗珠,剛冒出來,就被寒風凍成了冰碴子。
貼在皮膚上,又冷又麻。
他沒走,找了個能擋點風的枯樹根底下,蜷縮起身子。
一邊喘著粗氣,恢複體力。
一邊豎起耳朵,留意陷阱那邊的動靜。
身體裏,那股時有時無的奇異感知,像水下的暗流。
讓他對周遭環境的變化,格外敏感。
很奇異,他仿佛能感受到獵物就在附近。
天色,一點點暗沉下來。
鉛灰色的雲,壓得更低,眼看天要黑下來。
陸青山心裏,有點開始發毛。
難道忙活半天,就隻有懷裏那幾隻凍僵的小鳥?
正當他又凍又餓得有些絕望,準備先撤回家時。
遠處那個兔子窩洞口,他放置的一個套索陷阱方向,極其輕微的“簌簌”聲,響了起來!
他渾身一激靈,立刻屏住呼吸。
像隻狸貓般,趕緊悄無聲息地摸了過去。
借著最後一點昏暗的天光。
他看見了!
一個灰撲撲的影子,正在雪地裏瘋狂撲騰。
細細的棉線套索,死死勒住了它的後腿!
是兔子!
套著了!
陸青山心頭狂跳。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
用凍僵的雙手,死死按住了那隻還在拚命蹬腿的野兔!
騰出右手,順著兔子的脖子重重一掰!
是運氣?
還是那奇怪的感知,真的幫了他?
在捆好兔子後。
他又在那附近轉了轉。
那股感覺,引著他來到不遠處,一條冰封的小溪邊緣。
有處冰層,似乎格外薄。
冰麵下,隱約有黑影晃動。
他撿了根粗樹枝當魚叉,備在手上。
又撿起一塊尖銳的石頭。
狠狠砸開冰窟窿。
對著水裏,一陣亂捅。
居然真的叉上來兩條巴掌大的小魚!
收獲不多。
一隻兔子,幾隻凍鳥,兩條小魚。
但對於此刻,饑寒交迫,腹中如火燒的他來說。
這簡直是老天爺的恩賜!
他用找到的幹藤蔓,把獵物仔細捆好。
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下挪。
風刮在臉上,像刀子。
可他心裏,像是揣了個小火爐。
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
走進昏暗的屋子。
林月娥,還坐在炕角。
懷裏,抱著已經睡熟的小雪。
屋裏沒點燈。
隻有灶膛裏,不知何時添進去的柴火,燃著微弱的火苗。
映著她沉默的側影。
聽到門響。
她身體一顫。
轉過頭。
目光,落在他身上。
隨即,移到他放在桌子的東西上。
她眼神複雜。
有掩不住的驚訝。
有濃濃的疑惑。
更多的,還是那種深入骨髓的戒備。
隻是在那戒備之下,似乎又藏著某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其微弱的東西。
他真的……去找吃的了?
還,帶回來了?
陸青山沒出聲。
默默把獵物放在灶台上。
走到灶台邊,開始笨拙地點火。
到院子裏扒拉些幹淨雪塊扔在鍋裏。
燒水。
處理這點可憐的獵物。
他沒做過飯,實在沒什麽經驗,動作粗糙得很。
好在家裏連鹽都沒一搓,也不用怎麽費勁,他打算弄熟了就得了。
刮毛去內髒,弄得一手狼狽。
卻異常專注。
很快。
一股混合著魚腥和淡淡肉香的氣味。
開始在冰冷的小屋裏,彌漫開。
不算濃鬱。
卻,足夠勾人。
炕上熟睡的小雪,似乎被這股味道擾動了。
小鼻子,用力嗅了嗅。
眼皮顫動著。
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當她看見灶上,那口破鍋裏“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渾濁肉湯時。
那雙原本黯淡的眼睛,像是被點亮了!
她的小嘴,無意識地張開。
喉嚨裏,發出細微的吞咽聲。
小小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香味飄來的方向探了探。
那是饑餓刻下的本能。
陸青山用家裏僅有的兩個豁口粗瓷碗。
小心地撇開浮沫。
盛了小半碗,相對清澈的湯。
又費勁地把兔肉和小魚肉,撕成極細的碎末。
仔細挑幹淨魚刺,才放到碗裏。
他先將一碗,端到林月娥麵前。
林月娥看著碗裏,陸青山親手扒出來肉碎,和騰騰的熱氣。
嘴唇翕動了幾下。
最終,還是沉默地接了過去。
捧在手裏。
卻沒有立刻喝。
陸青山又端著另一碗。
走到已經溫熱的炕邊。
動作輕得,不能再輕,遞給正眼巴巴望著他的小雪。
“小雪,餓壞了吧?喝湯,吃肉肉。”
他的聲音,很低。
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近乎卑微的小心。
小雪怯生生地瞟了他一眼,又扭頭看了看母親。
見母親沒反應。
才遲疑地伸出,那雙瘦得皮包骨的小手。
接過了溫熱的碗。
她低下頭。
先是小口小口地,啜著湯。
然後,用髒兮兮的小手,笨拙地抓起一小撮肉末。
塞進嘴裏。
腮幫子鼓動著,慢慢地、珍惜地咀嚼。
屋子裏,安靜極了。
隻剩下灶膛裏,柴火偶爾爆出的劈啪輕響。
和小雪喝湯時,發出的細微聲息。
忽然。
小雪抬起頭。
黑漆漆的眼睛,望著陸青山,用一種含混不清的稚嫩嗓音。
小聲地,幾乎是夢囈般地嘟囔了一句:
“爸爸……真好……”
這四個字。
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
猝不及防地,燙在了陸青山的心口上!
他端著碗的手,劇烈地一抖。
滾燙的湯汁,燙到了大拇指。
火辣辣的疼,他卻像感覺不到一樣。
他看著女兒,那雙因為一點熱湯,而稍微泛起些光亮的眼睛。
看著她嘴角,殘留的湯漬。
鼻子猛地發酸。
眼眶,瞬間滾燙。
上輩子。
他何曾聽過女兒,這樣叫他?
他留給她的。
隻有,恐懼的尖叫,和無聲的淚水。
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大情緒。
混雜著無邊的悔恨。
難以言說的酸楚。
翻騰的激動。
還有一種,沉甸甸的,幾乎要將他壓垮的責任感。
狠狠撞擊著他的胸膛。
他用力眨了眨眼。
將那股濕熱,強行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