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7章 掀桌走人?獵戶的豪賭,藥販子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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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深處,廢棄倉庫。
    幾盞煤油燈,徒勞地掙紮著,昏黃光暈扭曲,如同鬼火飄搖,拉長了地上人影,也晃出了人心底的鬼祟。
    黴味,煙草味,劣質酒氣,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汗酸味,各種氣息交織,凝成一團濁氣,沉甸甸壓在逼仄空間裏,令人胸悶。
    嗡嗡聲,低低的,壓抑的,像無數隻蒼蠅,在你耳邊無孔不入地鑽營,煩躁,不安,躁動。
    地上,貨物淩亂,堆積如山。
    來路不明的皮毛,粗糙地鋪在麻袋上,散發著野獸的腥臊。
    幹癟藥材,隨意捆紮成束,土腥氣混著藥味,刺鼻。
    糧食口袋,咧著大嘴,穀物顆粒散落,無人問津。
    陰影角落,黑暗如同黏稠墨汁,洇開,化不開。
    有人影憧憧,鬼鬼祟祟,油布包裹的長條物件,在他們手中傳遞,寒光,一閃,冰冷,危險。
    混亂,危險,欲望,貪婪。
    這就是黑市。
    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渦。
    陸青山的心髒,驟然收緊,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龍潭虎穴。
    前路莫測。
    為了月娥,為了小雪,為了那個家。
    闖!
    必須闖過去!
    他壓低了破舊狗皮帽簷,陰影遮住了他的臉,也隱匿了他眼底的光。
    身形微躬,如同一條無聲遊魚,滑入人群。
    擁擠,嘈雜,汙濁。
    他無視周圍的一切,目光如鷹隼,銳利掃視。
    一個個攤位掠過,一件件貨物閃現,最終,他鎖定目標。
    角落,相對僻靜。
    一個中年男人,身穿油膩皮襖,鼻梁上架著黑框眼鏡。
    黑框眼鏡後,目光精明,如老狐狸般狡猾。
    他麵前,擺個木桌子鋪著布,貨品寥寥,幾根幹癟藥材,蔫頭耷腦地擺在那裏,像是故意偽裝的誘餌。
    他卻穩坐釣魚台,氣定神閑,指甲一下一下,刮著什麽,眼神偶爾掃過人群,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老油條!
    陸青山心中一凜,更加小心。
    他靠近,用自己壯實的身軀,隔絕了周圍窺探的目光。
    壓低嗓音,粗糲,沙啞,帶著山裏人特有的質樸:“大哥,收貨?”
    藥販子眼皮微抬,鼻孔裏哼出一聲,手指依舊撚著那根枯黃甘草,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懶洋洋的腔調,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啥貨?”
    “看你這風塵仆仆的樣,別是幾隻兔子山雞,就想來糊弄爺。”
    “成色不好,可別浪費時間。”
    陸青山心頭一沉,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他不再廢話,幹脆利落。
    解開胸前包裹,動作小心翼翼,像是捧著易碎珍寶。
    破布包袱皮一層層剝開,露出其貌不揚的零散藥材。
    故意為之。
    欲擒故縱,吊足胃口。
    最後,重頭戲登場。
    他托出“大家夥”,動作輕柔至極,仿佛對待情人般嗬護。
    幹淨布,柔軟苔蘚,層層包裹,隻掀開一角。
    一截根莖,驚鴻一瞥。
    淡黃,粗壯,如同嬰兒手臂,其上,蘆碗環繞,清晰無比,珍珠點綴,密密麻麻。
    刹那間,異香彌漫。
    原始泥土氣息,淳厚藥香,交織融合,如同無形絲線,無聲蔓延。
    生命力,蓬勃而出,奇異,強大。
    汙濁空氣,瞬間被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清洌。
    藥販子,眼珠驟然凸起,如同蛤蟆,死死盯著那截根莖。
    手中甘草,啪嗒落地,渾然不覺。
    推眼鏡,動作急促,鏡片後,精光爆射,貪婪,灼熱,如同餓狼撲食。
    他猛然抬頭,目光如錐,寸寸審視陸青山,仿佛要將他看穿。
    語氣,瞬間變了,激動,貪婪,極力壓製:“這…這東西…你,哪裏來的?”
    陸青山早有腹稿,神色不變,憨厚中帶著警惕,山裏人特有的那種樸實。
    聲音沙啞,卻也沉穩:“祖上傳下來的老物件,家裏…揭不開鍋了,沒辦法,拿出來換口飯吃。”
    半真半假。
    真,是窘迫。
    假,是來源。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方能亂人耳目。
    藥販子不再追問,小心翼翼,接過老參。
    入手,沉甸甸,壓手感十足,他手指一顫,心頭狂跳。
    煤油燈下,細細端詳。
    貪婪目光,如同X光,寸寸掃描,不放過任何細節。
    飽滿形態,豐腴根莖,舒展參須,清晰蘆碗,密布珍珠點。
    完美品相,無可挑剔。
    鼻子湊近,深深吸氣,如癡如醉,臉上露出迷醉之色。
    轉瞬,又強行壓下,老狐狸的偽裝爐火純青。
    指腹摩挲著參須和濕泥,感受著指尖傳來的細膩觸感,嘴角不易察覺地翹了翹,眼神愈發貪婪,嘴上卻開始壓價,毫不留情。
    “嗯……看著,挺唬人,塊頭不小。”
    “不過嘛,”
    他故意拖長音調,指甲刮了刮參須,
    “年份,也就那樣,頂多,五六十年。”
    “須子,毛糙,挖的時候,不仔細吧?”
    “冬天出的貨,不像秋天勁大。”
    “品相,中下。”
    一貶再貶,壓低價值。
    “這樣吧,”
    他抬起頭,重新審視陸青山,眼神帶著施舍,
    “看你不容易,大臘月山裏跑一趟,我吃點虧。”
    “給你個數。”
    手指粗短,伸出三根,燈光下晃了晃。
    “三百塊!不能再多!這年頭,亂亂謔謔,這玩意兒,不好出手,我擔著風險!”
    三百?
    陸青山心中冷笑,果真是黑心爛肺的老狐狸!
    臉上,卻恰到好處地,露出失望,憤怒,不甘。
    屈辱感,油然而生。
    前世經驗,社會摸爬滾打,人情世故,早已爛熟於心。
    他學著記憶中那些老江湖的做派,嗤笑一聲,不屑,嘲諷。
    “大哥,三百塊?”
    “打發叫花子呢?還是當我是棒槌,啥也不懂?”
    “敞亮人,不說暗話。”
    “這玩意兒,是不是寶貝,值多少錢,您心裏比我清楚!”
    “三百塊?您留著自己玩兒吧!”
    “哦?”
    藥販子眯縫起眼睛,鏡片後,目光重新變得銳利,審視,驚訝,探究。
    手指,桌麵輕敲,篤篤篤,節奏急促,內心掙紮,激烈博弈。
    沉默,片刻。
    似在重新評估,陸青山的底細,人參的價值。
    “……有點意思。”
    終於開口,語氣緩和,試探依舊。
    “行,算你小子,有點見識,不是棒槌。”
    “不過,話說回來,這玩意兒,燙手,收了擔風險。”
    “這樣,大哥我再拿出點誠意,加點,八百!”
    “一口價!不能再高!再高,賠本賺吆喝!”
    八百?
    陸青山擺出不屑神色,對方還在試探底線!
    臉上,決絕,果斷,甚至帶著一絲惱怒,被戲耍後的憤怒。
    猛然彎腰,伸手抓向人參,動作幹脆利落,決絕,像是真要拂袖而去。
    “大哥,看來啊,你跟它沒緣分!”
    “這價錢,我還不如背回去給我家那口子燉雞湯補身子呢!”
    “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