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了我自己？”
    黃茂喃喃道，渾身戰栗，腦子裏一片漿糊，向後踉蹌幾步，摔倒在地上。
    無法理解，他明明斬殺了天魔爪牙，為什麽……
    會變成自己。
    “人有三屍，又化三蟲，掌管自身欲望，三蟲俱在，不得清淨。”
    “斬三屍！”黃茂猛然驚醒，疑惑道：“那不是應該得道成仙嗎？”
    “那是因為人家本身道行足夠了，堅守本我，才能斬除煩惱而不擾己，普通人提前斬了是在找死。”
    薑炎無語道：“世人皆知斬三屍，卻不知屍者，神主也，它們存在既是煩惱、也是穩固自身，你隨意就將其斬了，魂無所依，自然也就離體而出了。”
    “別人生怕自己神魂不穩，你倒是好，一日斬三魔，把自己三魂凝練出來送給猴王點睛，到時候醒來的是猴王？還是你？”
    “你說是吧，壽厄住持？”
    壽厄住持默念佛號，佛珠撥動，淡然道：
    “施主，你著相了。”
    黃茂臉色蒼白，冷汗涔涔，此時才發現自己生命如風中殘燭，四肢無力，百骸無靈。
    他顫聲問道：“那西裝男、小黑、小白這些人也殺了三魔，為什麽都沒事？”
    薑炎意味深長地說道：“誰說它們是人了？”
    “他們不都是曆史行者……”
    黃茂下意識反駁，但回過頭，卻發現被釘殺的西裝男消失不見，小黑和小白神色沉默。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個細節。
    所有的任務信息、任務進度都是他們在問自己，幾人從未主動說過。
    甚至是在聽到司馬洛水這個名字的時候，都絲毫不覺得奇怪。
    最關鍵他們穿的很現代，但說話很少有現代詞匯。
    而且一直在描述住持的強大……
    行為古怪。
    但如果他們都是病域的土著，是一夥的，那麽就說得通了。
    黃茂低頭看向那無形的曆史塵埃組成的曆史麵板，原本顯示的【進度18％】，驟然變成了【進度3％】
    一切種種，都隻是水中月，
    鏡中花！
    從一開始，自己就被騙了。
    所謂的曆史進度，也是幻想。
    這種巨大的打擊讓黃茂幾近崩潰，喃喃道：“那你……為什麽要救我？”
    “我救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薑炎輕聲說道：“你……就是我啊！”
    “我是你？這怎麽可能！？”
    黃茂麵目猙獰，想要反駁，說出自己的真名，卻發現……
    腦海中關於過去的記憶支離破碎，隻是無根浮萍。
    我是誰？
    我來自哪裏？
    我來這裏做什麽？
    從未存在，又何談過去。
    黃茂似乎明白了什麽，不禁苦笑，身軀逐漸虛化，他身上的命燈隨之浮現，虛幻如泡影，和薑炎的灰燼之燈一模一樣。
    隻是並未燃燭火。
    灰燼之燈將其吞噬，燭火增加一縷，熟練度也隨之提升到了入門級30％。
    “不愧是濁流甲級的副本，果真恐怖。”
    薑炎感慨道，若非有著仙神遺物【燃燈火獄觀想法】的特殊視角，也無法發現……
    自己在進入副本的一瞬間，就被植入了特殊的記憶，分化出了另一個“自己”。
    擁有著他的傲慢、自大種種性格。
    好在灰燼之燈的燭火守護自身意誌，沒被這神秘力量解析核心記憶，無法一比一複製。
    隻出現個拙劣的複製品，虛構了記憶和能力。
    比如白骨飛刀，實際上就是血絲纏繞白骨進行攻擊。
    不過連灰燼之燈都不能點燃，更別說仿製魔神胚胎了。
    西裝男等人對黃茂的熱情，對薑炎冷淡和不屑，也是讓他分不清真假的手段。
    從一開始那句“知見障”，就已經道明了因果。
    可惜，他透視一直沒關。
    就算如此，薑炎也目睹黃茂斬了自己的三魂，送給了壽厄住持，用來給猴王雕塑點睛。
    雖然隻是複製體，但薑炎隱隱感覺，絕對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原來我平時也這麽蠢啊？”
    薑炎摸了摸下巴，確實得戒驕戒躁。
    “阿彌陀佛。”
    一直默默觀望的壽厄住持開口道：
    “恭喜施主，勘破心魔，明心見性。”
    “既如此，請為猴王點睛吧！”
    說話之間，邊上的幾隻虎形脊獸緩緩靠近，氣勢洶洶。
    儼然逼宮架勢。
    全程看戲，不是因為傻，而是勝券在握。
    優勢在他！
    薑炎似笑非笑道：“你剛剛一直看戲，是不是覺得吃定我了？”
    壽厄住持淺笑道：“施主何出此言，貧僧隻不過是想送你一場造化罷了！”
    “你吃了猴王精血孕育的血桃，已經跟此方病域勾連在一起，哪怕能擺脫猴王寺，回歸現世，除非能做到太上忘情，否則……
    隻要有執念，就會被源源不斷的心猿侵襲，隻有鎮壓邪祟一條路可以走。”
    黃茂，就是心猿的一種！
    由心所生，化為邪物。
    小黑開口道：“我們也被困在這裏……一切的一切，隻是想活下去罷了。”
    小白神色糾結，最後說道：“司馬洛水，我從未想過害你，有些時候，道不同，必然走向對立，除非走同一條路。”
    “謊言的味道，可並不好。”
    薑炎嗤笑一聲，淡淡道：“你們所穿的衣服，應該來自於之前到來的曆史行者吧。”
    他們的下場，不必多言。
    “看來是說不通了。”
    壽厄住持歎息道：“本來是想讓你自願奉獻，效果會更好，但既然如此，就讓我來為猴王的誕生，奉上最後的祭品吧。”
    話音落下，脊獸咆哮而上。
    準備強行逼迫薑炎，為猴王點睛。
    然而下一秒，薑炎身後的食影大蛇中，破碎的頭顱突然長出了完整的蛇首。
    然後再度破碎！
    再度生長！
    如此變化，不過瞬息之間。
    “吼！”
    雙首食影大蛇，強勢出手，咬死了兩條靠近的脊獸，剩下的兩條也被尾鉤掃飛出去。
    原本勝券在握的壽厄住持看到這一幕，神色一滯，驚聲道：
    “不可能！”
    這家夥不是開靈境嗎？
    為什麽能橫掃道基境的脊獸？
    “這一切都離不開你的款待啊！”
    薑炎笑容玩味，畢竟他這人向來謹慎，不喜歡吃來曆不明的食物。
    所以讓食影大蛇藏在喉嚨中的陰影處，將所有的食物吞下，假裝自己已經吃了。
    但沒想到……
    血桃竟然提供了大量的氣血，修補食影大蛇的傷勢。
    可以確定來自於某個生命的血肉。
    裏麵應該有問題。
    但……薑炎想來喜歡拆了糖衣，把炮彈打回去。
    這段時間大吃大喝，就是為了修複食影大蛇的頭顱。
    隻不過猴王寺的僧侶過於小氣，稍微多吃點就不肯給了。
    所以，薑炎選擇讓影翼蛇帶著棺靈去後山挖了桃樹下的神秘血色身影。
    果不其然，它們在白天都處於沉睡狀態，直接一個個葬送，轉化為大量氣血。
    主打一個……不問自取。
    此時，後山桃林中，
    棺靈用灰燼凝聚小土楸，不斷地挖掘，然後交給棺材裏的影翼蛇吞下。
    薑炎橫行霸道，必有棺靈在背後負重前行。
    “主人，就讓棺爺幫你挖出一片美好未來！”
    棺靈鬥誌滿滿，拚命開挖。
    收獲自然也是巨大，不僅使用了鼎力相助技能，還額外修補了一顆腦袋。
    “既然你這麽想讓猴王複蘇，那麽……”
    薑炎目光鎖定了猴王雕像，輕聲道：
    “就讓它早點醒來吧！”
    說話間，雙首食影大蛇甩起尾鉤，如長鞭破空，抽向猴王雕像。
    “豎子爾敢！？”
    壽厄住持目眥欲裂，剛想阻攔，卻被食影大蛇的兩個頭顱攔截，隻能眼睜睜看著猴王雕像被命中。
    “不要！”
    小白喃喃道，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哢嚓一聲，銅鑄鎏金猴王雕像破碎，裏麵竟然並非實心，而是裝在這一個陶罐。
    陶罐破碎，裏麵流出五髒六腑，散落一地，其心髒還在緩慢跳動，縈繞著磅礴靈能。
    刹那間，整座寺廟景象扭曲，香爐之上長出瞳孔，地上布滿血肉。
    身處於一具巨大屍骸之上。
    “塑金身，裝神髒，你們果真是想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