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藏店雙局星紋現,螢光伴鑰出幽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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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刃泛著的寒芒懸在半空,閣樓內的空氣像被凍住的冰塊,連掌櫃粗重的呼吸都透著怯意。那名裹著緋色紗衣的女子還縮在掌櫃身後,指尖攥著碎裂的青玉簪,指節泛白,卻連抬頭看墨泯的勇氣都沒有,方才那瞬間的殺意太濃,讓她莫名覺得,眼前這人若真動了手,侍衛的刀都攔不住。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當口,閣樓外的青磚走廊上,忽然飄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那聲音與侍衛靴底碾過磚石的沉實不同,是軟底布鞋踩在微涼地麵上的輕響,細碎如碎玉落地,勻穩似紡車轉絲,竟像春雨斜斜打在青瓦上,綿密裏帶著點說不出的韻律。
    聲音從遠及近,到門簾外時忽然停了,連半分多餘的響動都沒有,仿佛來人隻是靜靜立在那裏,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掌櫃本就繃得發緊的神經,被這陣腳步聲勾得驟然鬆弛,又隨即提起,他太熟悉這腳步聲了,忙不迭朝著門簾方向拱了拱手,聲音裏還裹著未散的怯意,連尾音都在發顫“是……是紫東家嗎?您快進來!這位墨公子方才毀了店裏的青玉陳設,說我們送的‘活貨’不懂玉,現在還拔了刀不肯依規矩來,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話音剛落,門簾便被一根纖細的指尖輕輕挑開。來人穿著一身深灰布裙,布料是極素的暗紋,唯有裙擺滾著圈極淡的銀線,不湊到近前細看,幾乎會錯認成普通的灰布。最顯眼的是她的袖口,左袖繡著半朵月桂,花瓣比尋常桂花更尖細,花心用銀線勾了淡影,正是紫彥城獨有的月桂紋樣,據說這種花隻在月圓夜綻放,花瓣映著月色會泛出淺銀光澤。
    她左手端著個黑漆托盤,托盤邊緣雕著細密的纏枝紋,盤心穩穩放著盞青瓷茶杯。杯沿凝著細白的熱氣,嫋嫋向上飄著,卻沒半點歪斜,顯然是走路時極穩,連半滴茶湯都沒濺出來。
    直到走到墨泯麵前三步遠的地方,她才緩緩停下腳步,抬眼時眼底帶著點溫和的笑意,聲音比杯沿的熱氣更顯溫潤,連語速都放得平緩“這位公子看著麵生,想來是第一次來藏店吧?在下紫怡,是這藏店的東家。方才在樓下聽掌櫃說有誤會,倒讓公子動了氣。”
    說著,她將托盤輕輕往墨泯方向遞了遞,青瓷杯的溫度透過托盤隱約透出“不如先喝口茶解解氣?這是後院剛泡的雨前龍井,還熱著。咱們有話慢慢說,動刀動劍的,傳出去倒顯得我藏店不懂待客之道,怠慢了公子。”
    說話間,她的目光輕輕掃過墨泯握著短刃的手,沒半分懼意,隻帶著點恰到好處的關切,仿佛眼前的刀光劍影,不過是場無傷大雅的小爭執。
    墨泯握刃的手始終未鬆,指腹反倒微微加力,讓刀柄暗紋深硌掌心,指節泛出青白。她的目光如寒川新鑿的冰棱,冷得能透骨,直直掃過紫怡,自紫怡掀簾、開口,她眼皮都未抬一下,隻當是旁側虛影,直至聞“紫東家”三字,才緩緩抬眸,語氣裹著淬冰的嫌惡“我訂的是乙字三號青白玉佩,如今玉佩蹤跡全無,竟先見著個容色粗鄙、汙人眼目的貨色。你們倒說乙字三號本就是活貨,這便是藏店在外自詡隻售真玉、絕不欺客的規矩?”
    她說著,手腕輕輕一偏,短刃的寒芒擦過桌角,將一塊沒碎盡的青玉飾片劈成兩半,聲音裏的冷意更重“還是說,藏店本就是拿這種糊弄人的,規矩就是把客人當冤大頭宰?”
    紫怡沒被她的氣勢壓到,隻將黑漆托盤穩穩放在桌角,指尖捏著青瓷杯的杯底,輕輕往墨泯麵前推了半寸,動作慢得幾乎看不出移動,連杯沿的熱氣都沒晃一下。她抬眼時,眼底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語氣卻比剛才多了幾分耐心“公子是真誤會了。藏店的乙字三號標注青白玉佩,其實隻是個引子,真正的乙字三號,指的是懂玉、能辨玉的活貨。您想啊,若您要尋的玉是孤品,或是想查某塊玉的來路淵源,單有玉佩沒用,得有懂行的人在旁協助,才能少走彎路,這‘活貨’,就是給您搭線、辨玉的幫手。”
    她的目光輕輕掠過地上的玉飾碎渣,語氣沒半分起伏,既不心疼也不指責“這些玉飾是店裏的普通陳設,不是什麽珍品,按市價算,賠銀五十兩就夠了,回頭從您的定金裏扣,不用您額外補錢。至於剩下的九千九百五十兩定金,按藏店的規矩,賬房每日日出做賬、日落封櫃,今日的賬已經清完了,實在動不了銀庫,得等明日卯時賬房開櫃,才能給您全額退還。”
    “明日卯時?”墨泯垂眸看向茶杯,看著茶湯裏自己模糊的倒影,眼底的冷意又沉了幾分。她忽然抬手,食指和拇指捏住杯沿,指節微微用力,隻聽“哢”的一聲輕響,青瓷杯壁上竟被捏出一道細如發絲的紋路,茶水順著紋路微微滲了點出來,杯子卻沒裂開。
    她抬眼時,目光直直盯著紫怡的臉,連一個細微的表情都不肯放過“藏店的規矩我早有耳聞,賬房確實是日出做賬、日落封櫃,可現在日頭還掛在西邊,離日落至少還有兩刻鍾,紫東家說賬房已經清完,是覺得我沒在紫彥城待過,連時辰都分不清,還是把我當不懂行的外鄉人,隨便找個由頭就能糊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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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怡的目光幾不可察地頓了下,落在那道杯紋上的眼神飛快閃過一絲訝異,她知道這青瓷杯的質地,尋常人就算用盡全力也捏不出痕跡,墨泯這力道,顯然不是普通人。但這訝異隻在眼底停了一瞬,便被她壓了下去,臉上依舊是溫和的模樣“公子說笑了,我怎敢糊弄您?實在是今日特殊,賬房先生的老母親突然中風,他中午就請假趕回家了,走前把賬清了、銀庫鎖了,連鑰匙都帶走了,我這邊也沒備用鑰匙,實在沒辦法動銀子。”
    她頓了頓,話鋒輕輕一轉,語氣裏添了點試探的誠意“若公子不介意,不如隨我去二樓的鑒玉軒坐坐?那裏昨天剛到了幾枚新玉,都是從默然山收來的山流水料,還配著紫彥城特有的月桂木底座。您或許不知道,這月桂木是稀罕物,木質裏含著溫潤的油脂,能養玉,把玉放在上麵久了,玉的水頭會更潤。雖不是秘藏級別的珍品,卻也是難得的好東西,說不定能合公子的心意。”
    “月桂木?”墨泯抬眸,語氣裏聽不出喜怒,隻多了幾分探究,“我倒想看看,紫彥城的稀罕物,比日侖山腳下的千年古木如何。”她收回短刃,插進腰間的刀鞘,動作利落得不帶一絲拖遝,“走吧。”
    掌櫃愣在原地,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鬆口,剛要開口阻攔,卻被紫怡一個眼神壓了回去,那眼神極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讓掌櫃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紫怡轉身朝門外引“公子,請。”
    兩人穿過走廊時,墨泯故意放慢了腳步。走廊的青磚縫裏沾著點暗紅色的粉末,指尖撚起一點,觸感粗糙,像是鐵鏽;走到樓梯口時,她又瞥見紫怡裙擺下的鞋尖,沾著點濕泥,泥裏還裹著片極小的、帶著齒痕的葉子,正是月桂木的葉子,邊緣泛著淺銀,與她袖口的繡紋一模一樣。
    “紫東家剛從後院來?”墨泯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珠落在石板上,冷得刺耳,剛好能讓紫怡聽見。
    紫怡腳步沒停,語氣自然“是啊,後院種著片月桂木,是我五年前親手栽的,得常去看看。公子也懂月桂木?”
    “略知一二。”墨泯淡淡應著,指尖撚著那點鐵鏽粉末,指腹輕輕摩挲,“去年在天華城見過一片月桂林,那裏的月桂木生得粗壯,葉子沾了晨露能映出銀光,不像某些‘嬌貴’的,葉子蔫得像被曬了三天。”她話裏有話,目光掃過紫怡的鞋尖,“而且月桂木喜幹怕潮,後院若常照料,怎會沾這麽多濕泥?”
    紫怡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下,隨即笑道“公子觀察得倒是細致。今日清晨下過場小雨,後院的泥還沒幹,許是方才修剪枝椏時不小心沾到的。”
    墨泯沒再追問,心裏卻更起疑,那片葉子的齒痕邊緣很整齊,不像是自然脫落,倒像是被人刻意掐下來的。
    鑒玉軒在二樓最深處,門是暗棕色的梨花木,沒雕任何花紋,隻在門環處刻了個指甲蓋大的月桂紋。紫怡推開門,屋內比青梅軒更暗,隻在靠窗的位置點了盞油燈,昏黃的光線下,一張長案擺在中央,案上鋪著白色絹布,絹布上放著五枚玉佩,有白有青,每枚玉佩下都墊著塊巴掌大的月桂木,木頭泛著淺黃,隱約能看見細密的紋路。
    “公子請看,這幾枚都是剛從昆侖山運來的籽料,”紫怡拿起一枚白玉佩,遞到墨泯麵前,玉麵映著油燈的光,能隱約看出人影,“您瞧這水色,通透得很,下麵的月桂木已養了它半個月,您摸玉麵,是不是比尋常玉更溫?”
    墨泯伸手接過玉佩,指尖剛觸到玉麵,便輕輕“嘖”了一聲,指腹在玉麵來回摩挲兩下,隨即抬手將玉佩懸在半空,語氣裏滿是嘲諷“紫東家,你覺得這種貨色能拿得出手?”
    她指尖一鬆,玉佩“啪”地落在絹布上,滾出半寸遠,露出玉底藏著的石斑。“我府內鋪路的籽料,都比你這‘蠟填裂、油遮味’的東西強。”墨泯身子微微前傾,眼底冷光更盛,“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本想著看看藏店到底有沒有外麵傳的那樣,能拿到失傳的古玉、貢品級料子,可現在看來,我是高看你這藏店了,連塊正經玉料都拿不出,隻會用‘山流水充籽料、模具木充月桂’的伎倆糊弄人。”
    紫怡的臉瞬間漲紅,又飛快褪去血色,她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指節泛白,卻還是強撐著擠出笑意“公子果然是行家,一眼就看穿了。不瞞您說,五個月前默然山玉礦斷了供,正經料子難尋,我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您那一萬兩定金,我明日不僅全額退還,再額外賠您一塊老坑翡翠,那翡翠是我早年收的,雖不是貢品級,卻也是真材實料,算我給您賠罪。”
    “不必了。”墨泯直起身,目光掃過牆縫裏透出的微光,語氣恢複了冷淡,“我墨泯要的是痛快,定金明日卯時送到清風鋪就行,額外的東西我不要。隻是紫姑娘,做生意得講良心,靠這花活撐不起招牌,再這麽下去,藏店的名聲遲早要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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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怡鬆了口氣,連忙應道“公子說得是,我日後定改。明日卯時,我一定親自把定金送到,絕不讓公子等久。”
    墨泯抬手理了理衣襟,轉身朝門口走“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明日見。”
    紫怡親自送墨泯到樓梯口,看著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才轉身快步折回鑒玉軒。方才還帶著笑意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連眼底的溫度都冷得像冰。
    她走到博古架前,指尖在一尊玉瓶的瓶底輕輕一轉,隻聽“哢”的輕響,博古架竟往側麵移開半尺,露出後麵藏著的暗門。暗門後並非尋常空間,而是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窄道,牆麵嵌著微光的夜明珠,將路徑照得隱約可見。
    紫怡抬腳走入窄道,盡頭是間密室。室內沒有燭火,隻靠四壁嵌著的螢石照明,光線幽綠,映得中央石台上的物件泛著冷光,台上擺著半塊殘缺的月桂紋玉牌,旁邊堆著幾卷泛黃的圖紙,圖紙上畫的竟是“月桂玉髓簪”的仿造圖樣。
    “東家,人走了?”暗處忽然傳來個低沉的聲音,一個穿玄色短打的人從陰影裏走出來,手裏還攥著柄淬了黑油的短刀。
    “走了。”紫怡走到石台邊,指尖撫過圖紙上的紋路,眼底閃過一絲狠厲,“這人眼神太利,方才看玉料時,竟盯著仿品的綹裂看了半晌,絕非易與之輩。”
    她頓了頓,轉頭看向玄衣人,語氣冷得發沉“明日送定金,你帶兩個人跟著。若她敢提半句不該提的,或是想查咱們的底,就把她引去城外的亂葬崗,絕不能讓她壞了藏店的事。”
    玄衣人點頭應下,身影又隱回暗處,隻剩螢石的微光在石台上晃蕩,將月桂玉牌的影子拉得細長,像道藏在暗處的鬼影。
    與此同時,藏店一樓的候客雅間裏,檀香已燃了半爐,細細的煙絲在青瓷熏爐口繞著圈,遲遲不肯散開,將屋內襯得愈發安靜。唐黎坐在軟榻上,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雲紋玉佩的紋路,月白紗帽的紗簾垂得嚴實,遮住了眼底的情緒,隻偶爾抬眼掃過窗外漸沉的暮色,神色依舊沉靜。
    一旁的唐瑾早沒了耐心,手指在梨花木桌上敲得“噠噠”響,眉梢都擰了起來“姐,咱們都等快一個時辰了,藏店的人到底什麽意思?明明是他們說今日可取,怎麽還讓咱們在這耗著?”
    唐黎抬手按住他的手腕,聲音輕卻帶著幾分嚴肅“阿瑾,在外行事要沉住氣,毛毛躁躁的像什麽樣子?”話音剛落,雅間門簾被輕輕掀起,一道身著青布長衫的小廝緩步走進來,手裏捧著塊刻著雲紋的竹牌,舉止穩妥,沒有半分慌亂。
    “唐小姐,唐公子,讓二位久等了。”小廝躬身行禮,語氣恭敬有禮,“東西已準備妥當,二位請隨我來。”
    唐黎起身理了理煙霞色披風的係帶,剛要邁步,身後的隨從張叔立刻上前一步,沉聲道“我家小姐公子身份貴重,怎可無人陪同?我們得跟著一起去,絕沒有讓小姐公子單獨隨外人走的道理。”
    小廝抬眼,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語氣卻多了幾分堅持“這是藏店的規矩。取物之地僅限物主本人進入,隨從需在一樓等候,並非刻意怠慢。若先生不放心,今日這取物之事可以作罷。隻是下次再來,規矩依舊是這般,各位不妨先想想。””
    唐瑾剛要開口反駁,唐黎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朝小廝頷首“既按規矩來,那便走吧。張叔,你在一樓候著,我們很快就回。”見唐黎已有決斷,張叔雖仍有顧慮,卻也隻能退到一旁,叮囑道“小姐公子多加小心。”
    三人走出雅間,踏上二樓樓梯時,月白紗帽的紗簾被氣流掀動半寸,恰好漏出唐黎緊抿的唇線。二樓走廊鋪著厚絨地毯,吸盡了腳步聲,唯有廊柱上掛著的銅鈴,會隨三人經過時的氣流輕顫,發出細若蚊蚋的“叮”聲,每一聲都像在叩問前方的未知。
    “姐,這藏店的走廊也太安靜了,連個守衛都沒有。”唐瑾的聲音壓得極低,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腰間玉佩的雲紋,“咱們要取的到底是什麽,還得這麽神神秘秘的?”
    唐黎沒回頭,隻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噤聲。目光掃過廊間景象,廊柱都刻著半開的月桂紋,廊頂懸著十二盞琉璃燈,燈芯各朝一方,唯有最深處那盞斜指東側竹門,分明是在指引方向。
    兩人跟著小廝往竹門走近,就在這時,小廝停下腳步,朝竹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唐小姐,唐公子,裏麵便是取物之地,二位請進,我在此等候。”
    廊盡頭的竹門忽然“吱呀”一聲輕響,不是推開的動靜,倒像是有人從內側撥弄了門閂。唐黎立刻將唐瑾往身後藏了藏,自己則往前半步,指尖按在腰間那枚羊脂白玉佩上,玉佩的雲紋凹槽裏藏著枚細如針的銀刺,是唐家祖傳的防身物件,尋常人瞧著隻是塊玉佩,實則能在瞬間刺破皮肉。
    竹門後先漏出半隻素色布履,接著是道裹著灰布衫的身影。那人垂著頭,看不清麵容,隻抬手遞來一塊竹牌,竹牌上刻著“煙霞”二字,邊緣還沾著點未幹的墨痕。唐黎接過竹牌時,指尖不經意間觸到對方的袖口,竟摸到一片冰涼的金屬質感,像是某種暗器的輪廓,她心頭微凜,卻依舊保持著鎮定,輕聲問“房內可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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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小姐隨我來。”灰衫人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說完便轉身往裏走。唐黎牽著唐瑾跟上,穿過竹門才發現,門後並非預想中的雅間,而是條窄得隻能容一人通過的暗道。暗道兩側的石壁嵌著夜明珠,泛著幽綠的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細長,投在濕冷的石壁上,像晃動的鬼影。
    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前方忽然透出暖黃的光。灰衫人停在一扇雕花竹門前,做了個“請”的手勢,便推開門引兩人入內,屋內陳設極簡,隻有一張竹製長桌,桌上鋪著暗紋錦布,擺著三盞青瓷茶杯,桌後牆麵嵌著整排暗格,格子門雕著細碎雲紋。
    “唐小姐遠道而來,倒是比約定的時辰早了兩個時辰。”灰衫人聲音比先前更啞,抬手示意兩人坐下,“桌上的茶是用月桂葉煮的,能驅寒,二位不妨嚐嚐。”
    唐黎拉著唐瑾在桌前坐下,紗簾下的目光掃過桌上的茶杯,杯沿印著半朵殘缺的蓮紋。她沒碰茶杯,隻將隨身的錦袋遞出,輕聲說“先生要的東西在這,約定好的東西,何時能給我?”
    灰衫人接過錦袋,指尖捏著袋口仔細翻看,又打開袋口將裏麵的物件取出查驗,確認無誤後,才轉身走到牆前。他指尖在暗格上按了三下,其中一格“哢”地彈開,他將錦袋小心放進暗格裏,又抬手推回格子門,動作慢而謹慎,像是在藏什麽貴重之物。
    “唐小姐放心,既已驗過東西,自然不會失信。”灰衫人轉過身,語氣稍緩,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位隨我來。”
    兩人跟著灰衫人穿過一條窄廊,廊壁嵌著的螢石忽明忽暗,映得地上的影子扭曲成怪狀。灰衫人每走兩步就會回頭看一眼,腳步比先前穩了些,卻仍時不時摸向身後的暗格方向,像是在確認東西是否穩妥。
    藏物室的門是整塊紫檀木做的,門環上纏著圈細銀鏈,鏈尾掛著枚小小的銅鎖。灰衫人從袖中摸出鑰匙,順利打開鎖,推門時動作輕緩,像是怕驚擾了什麽“裏麵架子上的木盒就是,我取給二位。”
    他走進屋內,從左側第二層架子上取下個巴掌大的黑木盒,盒身雕著簡單的雲紋。走到唐黎麵前時,他遞過木盒,又往後退了半步“這就是約定好的物件,您可以查驗。”
    唐黎接過木盒,指尖還沒碰到盒蓋,忽然抬眼看向灰衫人,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勞煩先生回避片刻,我想與舍弟單獨驗貨,確認無誤後,咱們的約定便算完成。”
    灰衫人愣了愣,隨即點頭應下“也好,我就在門外候著,二位有任何事,喊我一聲就行。”說完便轉身退到門外,輕輕帶上了藏物室的門。
    門剛合上,唐瑾就湊到唐黎身邊,目光黏在她手中的黑木盒上,語氣裏滿是按捺不住的好奇“姐,這裏麵到底是什麽?能我們尋找了這麽久?”
    唐黎沒立刻應聲,指尖掀開盒蓋,深棕色絨布上躺著枚銅鑰匙,鑰匙柄刻著半朵星型花紋,邊緣磨得光滑,透著股常年被摩挲的溫潤,絕非新鑄之物。她用指腹蹭過紋樣,目光沉了沉,才抬眼看向弟弟。
    “先看清楚再說。”她把盒子遞到唐瑾麵前,聲音壓得低,“別總急著問,眼下的事,多問不如多看。”
    唐瑾盯著鑰匙翻來覆去地看,指尖碰了碰冰涼的金屬麵,還是忍不住“可咱們找這麽久,總得知道它是什麽吧?”
    “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唐黎沒接話,反而從領口摸出枚小巧的銀質月桂符,符麵刻著與鑰匙柄互補的半朵星紋,邊緣還嵌著細如沙粒的熒光石。她將銀符貼向鑰匙柄,兩物剛觸到一起,銀符上的熒光石忽然亮起淡藍微光,與鑰匙柄的星紋嚴絲合縫地拚出完整圖案,連紋路走勢都分毫不差。
    “這是……娘的銀符!”唐瑾湊過來,眼睛亮了亮,先前的疑惑消了大半,“原來它們是一對?”
    唐黎指尖捏著相吸的銀符與鑰匙,感受著金屬傳來的微弱暖意,眼底終於透出點實落,語氣卻依舊沉穩“銀符認主,隻與真鑰匙相吸發光。現在能確定,這就是咱們要找的東西了。”她說著,把鑰匙湊到廊外透進的螢石光下,仔細查看著鑰匙齒的紋路,連最細微的缺口都沒放過,“現在問得越多,越容易亂了心思。你忘了出發前我跟你說的?凡事多留心,少開口,尤其是在這種地方,言多必失。”
    唐瑾抿了抿唇,捏著盒邊的手慢慢鬆開,先前的急切徹底沉了下去,隻點頭應道“我知道了姐,以後我不瞎問了。”
    唐瑾抿了抿唇,捏著盒邊的手緊了緊,雖還有疑惑,卻沒再追問。他看著唐黎把鑰匙湊到眼前,借著廊外透進來的螢石光,仔細查看著鑰匙齒的紋路,連最細微的缺口都沒放過。
    藏物室裏靜得隻剩兩人的呼吸聲,唐黎查完鑰匙,又把它放回盒中,蓋緊盒蓋時動作輕緩,像是怕驚擾了什麽。她抬眼看向弟弟,語氣緩和了些,卻依舊帶著提醒“這鑰匙當沒找到,也別問它的來曆,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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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黎將黑木盒妥帖收進隨身的錦袋,指尖按了按袋口的暗扣,確認不會滑落,才對唐瑾點頭“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兩人推開藏物室的門,門外的灰衫人果然還站在廊邊,見他們出來,目光下意識往唐黎的錦袋掃了眼,卻沒多問,隻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位驗完了?那我送你們出去。”
    一路穿過螢石閃爍的窄廊,再走回先前的暗道時,夜明珠的幽綠光色依舊晃得人眼暈。唐黎走在前麵,指尖始終貼著腰間的玉佩,直到看見竹門外的天光,才稍稍鬆了口氣。
    剛踏出竹門,就見小廝還守在門邊,見他們出來,立刻躬身引路“唐小姐,唐公子,張叔在一樓堂屋候著二位,請隨我來。”
    順著木梯往下走,剛到一樓,就見張叔在堂屋角落的椅子上坐著。他聽見動靜,立刻站起身,目光飛快掃過兩人的神色,見沒什麽異樣,才上前半步,聲音壓得低“小姐,公子,可還順利?”
    唐黎點頭,沒多言,隻朝門外偏了偏頭“回去再說。”張叔會意,立刻跟在兩人身後,三人一前一後出了藏店,融入街上的人流裏。走了約莫兩條街,唐黎才低聲對張叔說“東西拿到了,路上留意些,別讓人跟著。”張叔應了聲“放心”,腳步不動聲色地慢了半拍,轉頭往後瞥了眼,見街角並無可疑人影,才加快腳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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