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星神殿光痕裏的創世餘響
    星塵在指尖碎裂時，肖飛第一次感到了“失重”之外的空茫。
    暗星的引力場像一張浸透墨汁的網，每一縷星軌都被染成近乎凝固的黑。他們已經在這片死寂的引力陷阱中漂浮了三日，最初那批引路的光蟲早已隱匿不見，隻留下無數細碎的光斑，像被揉碎的星子，綴在暗星表麵那層黑曜石般的地殼上。
    “它們還會出來嗎？”阿塵的聲音帶著星塵摩擦的澀感。他正試圖將掌心的界源碎片貼近暗星地表，那塊菱形晶石裏封存的五界靈氣原始形態，此刻正發出細微的嗡鳴，像是在與某種更深沉的頻率共振。
    肖飛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暗星赤道附近一道若隱若現的裂隙上。那裏的引力場呈現出詭異的“空洞”——不是更強，而是弱得反常，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內部挖空了一塊，連光線都能在那裏短暫地停留。三天前，最後一隻光蟲就是鑽進了那道裂隙，尾端的光絲在黑暗中拖出一道轉瞬即逝的銀線，像一聲無聲的邀請。
    “或許我們該進去看看。”肖飛握緊了腰間的五界饋贈。那枚由人界水墨、仙界靈種、魔界礦石等五界之物凝結而成的令牌，此刻正散發著溫潤的光暈，與人界畫軸裏流淌的色彩、仙界靈種蘊含的生機形成奇妙的呼應，勉強抵禦著暗星無處不在的虛無氣息。
    阿塵點頭，將界源碎片小心地收入懷中。兩人調整方向，朝著那道裂隙飄去。越靠近裂隙，暗星地表的黑曜石質感越發清晰——那不是自然形成的岩石，而是某種致密的、帶著金屬光澤的物質，表麵布滿蛛網狀的紋路，在五界饋贈的微光下，竟隱約透出與輪回樹年輪相似的螺旋結構。
    “這些紋路……”阿塵伸手觸碰，指尖傳來冰涼而光滑的觸感，“和隕星殘骸上的一模一樣。”
    他們想起不久前在星骸帶的發現那些漂浮的隕星碎片上，同樣布滿這種螺旋紋路，肖飛觸碰時，曾窺見五界未生時的混沌——無數光點在絕對的黑暗中碰撞、湮滅、又重新凝聚，像一場永不停歇的宇宙呼吸。
    裂隙入口比想象中更狹窄，僅容兩人側身通過。穿過入口的瞬間，引力場驟然穩定下來，仿佛踏入了一個被隔絕的獨立空間。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座坍塌了大半的神殿。
    無數巨大的黑曜石柱斷裂傾頹，有的斜插在地麵，有的懸浮在半空，表麵的螺旋紋路在幽暗的光線下流轉，像凝固的星河。神殿的穹頂早已不知所蹤，露出暗星內部深邃的黑暗，但奇異的是，空氣中漂浮著無數螢火蟲般的光點，正是那些消失的光蟲。它們不再飛行，隻是靜靜地懸浮著，將微光灑向神殿中央那麵殘存的巨大石壁。
    石壁大約有十丈高，雖布滿裂痕，卻奇跡般地保持著完整。光蟲的光芒如同最精準的筆觸，沿著石壁的紋路緩緩遊走，將上麵的壁畫一點點照亮。
    第一幅壁畫亮起時，肖飛感到心髒猛地一縮。
    畫麵中央是一群身披星輝的身影，他們的輪廓模糊不清，隻能看到周身流淌著比恒星更熾烈的光芒。他們懸浮在一片絕對的黑暗中，手中托舉著無數細小的光點——那些光點與肖飛在隕星殘骸中看到的混沌光點一模一樣。
    “是造界者……”阿塵的聲音有些發顫，他下意識地摸向懷中的界源碎片，那碎片此刻正燙得驚人。
    光蟲的光芒繼續移動，第二幅壁畫隨之顯現。造界者們將手中的光點匯聚成五團不同顏色的光暈一團是溫潤的土黃，夾雜著炊煙與稻穗的虛影——那是人界；一團是縹緲的瑩白，繚繞著雲霧與仙鶴——那是仙界；一團是深沉的暗紅，閃爍著熔岩與礦石的光澤——那是魔界；一團是靈動的翠綠，纏繞著藤蔓與獸影——那是妖界；最後一團是透明的淺藍，漂浮著光蝶與靈霧——那是靈界。
    五團光暈之外，還有一團難以形容的“無”——沒有顏色，沒有輪廓，卻能感受到一種包容一切的虛無，像畫布未被塗抹的留白。
    “五界……還有未界。”肖飛低聲道。他想起未界那片吞噬一切的虛無，想起未界守護者臨終前的話“虛無不是終點，是。”
    光蟲的光芒繼續向前，第三幅壁畫的景象讓兩人沉默了。
    造界者們的光芒正在黯淡。他們周身的星輝如同被風吹散的沙，不斷注入五界與未界的光暈之中。五界的光暈越來越明亮，土黃的光暈裏長出了城鎮，瑩白的光暈裏生出了仙山，暗紅的光暈裏隆起了魔岩，翠綠的光暈裏繁衍出獸群，淺藍的光暈裏綻放出靈花。而那片虛無的“未界”，則像一層薄膜，輕輕包裹著五界，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
    與之相對的，是造界者們的身影越來越稀薄。他們的動作從最初的從容，逐漸變得吃力，有人的手臂開始消散，有人的半個身體化作星塵，但他們仍在堅持，直到最後一縷星輝從指尖流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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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幅壁畫上，五界與未界穩定地懸浮在黑暗中，像一顆五彩的明珠。而造界者們，已經幾乎消散殆盡。僅剩的幾個身影，將自己最後的意識凝聚成一團漆黑的光——那光的質感，與暗星如出一轍。他們將這團黑光推向五界之外，如同放置一枚守護的印章。
    最後一幅壁畫，是那團黑光逐漸凝聚成球體，表麵浮現出螺旋紋路，周圍環繞著五界與未界的虛影。而那些消散的造界者們，他們的星塵化作了光蟲，圍繞著黑球飛舞，像是在守護，又像是在記錄。
    光蟲的光芒在最後一幅壁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緩緩熄滅。神殿重新陷入幽暗，隻剩下五界饋贈與界源碎片發出的微光。
    “暗星……是他們的意識核心。”阿塵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從懷中取出界源碎片，晶石此刻亮得驚人，內部的原始靈氣劇烈地翻滾著，仿佛要衝破束縛。
    肖飛走到石壁前，伸手撫摸那些冰冷的紋路。壁畫上的線條深刻而有力，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他忽然想起未界守護者交給自己的那本古老日記，第一頁的字跡蒼勁而溫暖，與壁畫上造界者身影的輪廓，竟有種莫名的呼應。
    “他們耗盡了所有力量。”肖飛的指尖劃過造界者消散的畫麵，“創造五界需要構建法則，創造未界需要包容失衡……這兩樣，都需要最本源的力量。”
    界源碎片突然從阿塵手中掙脫，飛向神殿中央。那裏的地麵上，有一塊凹陷的凹槽，形狀與碎片完美契合。碎片落入凹槽的瞬間，整個神殿劇烈地震動起來。
    那些傾頹的黑曜石柱開始發出嗡鳴，表麵的螺旋紋路全部亮起，如同無數條發光的蛇，沿著石柱向上攀爬，最終匯聚到神殿穹頂的缺口處，形成一個巨大的螺旋星係投影。
    投影中，無數星軌緩緩轉動，五界與未界的位置清晰可見，而暗星，正位於所有星軌的交匯點，像一個沉默的樞紐。
    “意識核心……”阿塵喃喃道，“所以暗星能感知五界的平衡，能喚醒未界的虛無……因為它繼承了造界者的意識。”
    肖飛想起暗星那令人心悸的引力——或許那不是引力，而是造界者殘存的“關注”。他們雖然消散，卻仍在用最後的意識守護著自己創造的世界。
    “那光蟲呢？”肖飛看向那些重新開始飛舞的光蟲，它們此刻正圍繞著螺旋星係投影盤旋，像一群執著的記錄者。
    阿塵忽然明白了什麽，他指著投影中五界的位置“你看，光蟲的光芒，和造界者消散時的星塵一模一樣。它們是……記憶的碎片。”
    記憶的碎片，記錄著創世的真相，指引著尋找答案的人。它們銜著透明的絲線，在星骸帶織出輪回樹的雛形；它們引著肖飛與阿塵進入暗星，在神殿中點亮壁畫。它們不是信使，而是造界者留下的“鑰匙”，隻在真正理解“平衡”的人麵前顯現。
    界源碎片在凹槽中發出越來越亮的光，晶石內部封存的原始靈氣開始溢出，與五界饋贈的光芒交融在一起。肖飛感到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湧入腦海——不是具體的畫麵，而是一種深沉的“意念”。
    那是造界者們最後的想法
    “平衡不是靜止，是流動。”
    “五界是實驗，也是孩子。”
    “未界不是懲罰，是兜底的溫柔。”
    “我們會化作星塵，看著你們自己走下去。”
    信息流消失的瞬間，螺旋星係投影開始收縮，最終化作一縷微光，注入肖飛與阿塵的眉心。兩人同時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他們仿佛看到了造界者們在創造五界時的猶豫與堅定，看到了他們在耗盡力量前的不舍與欣慰，看到了他們將意識注入暗星時的決絕。
    “原來……”肖飛輕聲說，語氣裏帶著釋然，也帶著沉重，“我們所守護的，從來都不隻是五界，還有造界者未竟的心願。”
    阿塵點頭，他走到石壁前，用指尖輕輕描摹著造界者消散的身影。那些模糊的輪廓，此刻在他眼中變得清晰起來——他們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一群疲憊卻執著的創造者，像父母守護著自己的孩子，即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光蟲們的光芒再次亮起，這次它們沒有織畫，也沒有引路，隻是靜靜地懸浮在兩人周圍，光芒柔和而溫暖。肖飛忽然明白，為什麽在星骸帶時，阿塵會說光蟲的光芒“像母親的手”——那是造界者殘存的溫柔，藏在冰冷的暗星深處，藏在記憶的碎片裏。
    神殿的震動漸漸平息，黑曜石柱上的螺旋紋路恢複了黯淡，隻有界源碎片所在的凹槽，仍在散發著穩定的光芒。暗星的“意識核心”似乎認可了他們的到來，不再隱藏任何秘密。
    “我們該離開了。”肖飛看向神殿外那片深邃的黑暗，此刻在他眼中，那黑暗不再令人恐懼，而是充滿了無聲的注視。
    阿塵最後看了一眼壁畫，將那幅創世的畫麵深深記在心裏。他知道，他們背負的使命又重了一些——不僅要守護五界的平衡，還要將這個真相帶出去，讓五界的生靈明白，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場偉大的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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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蟲們簇擁著他們，飛出坍塌的神殿，穿過狹窄的裂隙，回到暗星的表麵。黑曜石般的地殼上，螺旋紋路在他們身後緩緩隱去，仿佛從未存在過。
    暗星的引力場依舊強大，但肖飛與阿塵不再感到壓抑。他們知道，在這顆漆黑的星球內部，沉睡著創世者的意識，像一顆永不熄滅的星辰，默默注視著五界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成長。
    “回去之後，要告訴大家嗎？”阿塵問，聲音裏帶著一絲不確定。
    肖飛抬頭望向遠處五界的方向，那裏的星軌雖然遙遠，卻清晰可見。他想起輪回樹開花的消息，想起新守護者們傳來的訊息，想起那些藏在心願星裏的微小期盼。
    “不必急著說。”肖飛微笑道，“真相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五界的生靈能自己理解這份重量。我們要做的，是繼續走下去，帶著造界者的心願，也帶著五界的未來。”
    光蟲們在他們頭頂盤旋了一圈，然後化作無數光點，融入暗星的黑暗之中。它們的使命已經完成，接下來的路，該由肖飛與阿塵自己走了。
    肖飛握緊五界饋贈，阿塵按住懷中的界源碎片，兩人轉身，朝著五界的方向飛去。暗星在他們身後緩緩旋轉，像一枚沉默的印章，蓋在星空的扉頁上，記錄著創世者的餘響，也見證著新守護者的啟程。
    星塵在他們身後揚起，又落下，像一首未完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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