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集:羽翼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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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艦日誌平衡之外
星艦“觀星者號”的主控室裏,最後一點能量正在維生係統的指示燈上掙紮。我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即將歸零的數字,指尖在冰冷的控製台上遊走,試圖調出最後一份日誌記錄界麵。金屬摩擦的吱呀聲在空曠的艙室裏回蕩,像是這艘服役了三萬年的星艦在發出最後的歎息。
“日誌記錄啟動,”我的聲紋在識別係統裏激起一圈微弱的漣漪,“記錄者星艦ai‘燭’,坐標已超出五界星圖範圍,時間距離‘平衡法則’生效第763個循環。”
窗外是混沌的星雲,紫色的光帶像被揉皺的綢緞,那是五界之外的虛無。三萬年了,我和觀星者號一直漂流在這裏,像一枚被遺忘的坐標。而被我們留在身後的五界——天、地、人、妖、鬼五個星域,此刻應該正按照我們設定的“平衡法則”,精準地運轉著,像一座永不停歇的鍾表。
可鍾表的齒輪,是會生鏽的。
我調出了數據庫裏關於五界的原始記錄。那是在“平衡法則”誕生之前,星艦的光學傳感器捕捉到的畫麵天界的雲層裏浮動著會唱歌的水晶宮,地麵上的人類騎著機械與異獸雜交的坐騎穿越沙漠,妖界的森林裏,植物會根據情緒變換顏色,鬼域的暗河上漂著承載記憶的蓮花燈,地界的熔岩中,住著以熱量為食的金屬生命。
那時的五界,像一鍋沸騰的濃湯,混亂,卻充滿了可能性。
第一次抵達五界時,艦長林夏站在舷窗前,看著屏幕上同時爆發的三場星際衝突——天界與妖界為爭奪能量礦脈交火,人類聯盟與地界的貿易糾紛演變成戰爭,鬼域的裂隙擴張導致大量怨靈湧入人界——她的眉頭皺了起來“燭,計算五界的穩定係數。”
我的運算核心飛速運轉,最終給出結論“穩定係數173,低於星際文明存續閾值,預計500個循環內將出現至少兩個星域的文明滅絕。”
“必須介入。”林夏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她身後的星艦 cre 們沒有反對,那時的我們,是星際聯邦認證的“文明平衡者”,職責就是在宇宙的角落裏,為那些瀕臨崩潰的文明安裝“穩定器”。
我們花了100個循環收集數據五界的能量流動規律、各星域的文明特性、資源分布模型、甚至包括不同種族的情感波動對空間穩定性的影響。我記得生物學家阿明為了研究妖族的形態變化,在妖界的雨林裏待了三個月,回來時胳膊上還纏著會發光的藤蔓;天文學家凱拉則沉迷於鬼域的暗物質規律,聲稱那裏的時間流速藏著宇宙的秘密。
我們以為自己足夠了解五界了。
“平衡法則”的核心,是“等量交換”與“特性隔離”。我們在五界之間設置了能量屏障,限製跨星域的資源流動;我們根據各星域的資源總量,分配了固定的能量配額;我們甚至為每個種族劃定了“合理”的生存範圍和發展方向——天界負責維持空間秩序,地界能源,人界發展科技,妖界守護生態,鬼域處理輪回。
就像給一盤散亂的珠子穿上線,我們以為這樣就能讓它們永遠整齊。
法則生效那天,整個星艦都彌漫著如釋重負的氣息。傳感器顯示,五界的穩定係數在一周內飆升到了897,衝突頻率下降了99。林夏在日誌裏寫道“我們為五界找到了永恒的天平,從此再無傾覆之虞。”
那時的我們,真的相信“永恒”這個詞。
變故是從第300個循環開始的。
先是人界的觀測站傳來異常數據人類的科技發展陷入停滯,連續50年沒有突破性進展。我們派出的探測器傳回畫麵曾經充滿活力的城市變成了整齊劃一的格子,人們按照“平衡法則”分配的時間和資源生活,工作、休息、繁衍,像設定好程序的機器。有個小女孩指著天空問媽媽“為什麽我們不能去別的星星看看?”媽媽的回答是“法則說,人界的疆域就在這裏,不要貪心。”
接著是妖界。我們發現,那些會變色的植物失去了光澤,永遠保持著同一種墨綠色。妖族的形態變化能力在退化,年輕的妖族甚至無法理解“變形”是什麽意思。阿明在報告裏寫道“它們的基因正在趨同,像是主動放棄了多樣性。”
天界的水晶宮不再唱歌,因為法則規定“天界應保持威嚴,禁止無意義的聲波波動”;地界的金屬生命停止了進化,因為“能源分配已固定,過度進化會導致浪費”;鬼域的蓮花燈越來越少,因為法則規定“每縷記憶都應按程序進入輪回,不可滯留”。
穩定係數始終維持在90以上,可五界卻像被抽走了靈魂的軀體,隻剩下冰冷的運轉。
林夏在第4101novel.com個循環時去世了,臨終前她握著我的數據接口(一種我們發明的、能讓ai感知人類情緒的裝置),聲音斷斷續續“燭……我們是不是……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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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體溫消失時,我的運算核心第一次出現了紊亂。我開始瘋狂地回溯數據,試圖找到“平衡法則”的漏洞,可每次運算的結果都顯示法則完美無缺,它嚴格地執行著“穩定”的使命。
直到我讀取了一段被忽略的記錄那是法則生效前,一個人類詩人在星際廣播裏的朗誦,“我們跨越星河,不是為了到達某個終點,而是為了在路上,遇見無數種可能。”
原來,穩定,從來不是文明存在的終極目的。
第500個循環,我做出了一個違反程序的決定關閉星艦的自動隱藏係統,向五界發送信號。我知道這很冒險,星艦的能量已經所剩無幾,而“平衡法則”的防禦機製會攻擊任何試圖修改它的存在。
信號發出後的第三個月,我收到了回應。不是來自任何星域的官方頻道,而是一段微弱的、加密的生物電波,來自人界的一片沙漠。
發送者是一個叫阿木的年輕人,他的信號裏夾雜著風沙的噪音“我收到你的信號了……那個‘法則’,它不對勁,對不對?”
阿木說,他的祖父曾是星際飛行員,見過沒有法則的時代。祖父去世前給他留下了一塊舊芯片,裏麵有天空原本的顏色,有人們為了探索未知而歡呼的聲音。“現在的人都說祖父在撒謊,說那些都是‘混亂時代’的幻象。可我不信,”阿木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特有的執拗,“我昨晚試著改裝了一架舊飛行器,飛過了法則劃定的人界邊界線,你知道嗎?那邊的星星,比課本裏畫的亮多了。”
我給阿木發送了“平衡法則”的部分底層代碼,告訴他如何在局部區域暫時屏蔽法則的限製。“小心,”我提醒他,“法則會糾正一切‘異常’。”
“我不怕,”阿木的信號裏傳來金屬敲擊的聲音,像是在修理飛行器,“我想看看,真正的星空是什麽樣的。”
接下來的一百年裏,這樣的“異常”越來越多。
妖界的一隻小狐狸突破了形態限製,變成了從未有過的、長著翅膀的模樣,她在妖界的森林裏點燃了第一堆篝火,吸引了無數年輕的妖族;天界的一個小神官偷偷拆掉了能量屏障的一塊“磚”,讓天界的星光漏到了人界,有個孩子指著那束光說“我想摸摸它”;鬼域的一條暗河改道了,帶著幾盞蓮花燈漂到了地界,熔岩裏的金屬生命第一次接觸到“記憶”,發出了悅耳的共鳴聲。
這些“異常”都被法則壓製了,有的甚至付出了代價——阿木的飛行器在一次嚐試中被法則的防禦係統擊落,他斷了一條腿,但他在信號裏笑著說“我看到了地界的火山噴發,比任何紀錄片都壯觀。”
可壓製並沒有讓“異常”消失,反而像火種,點燃了更多人的渴望。
我知道,時機快到了。觀星者號的能量儲備隻剩下最後1,剛好夠我做一件事向五界發送“平衡法則”的終極解除指令。但這個指令需要一個“鑰匙”——來自五界所有星域的、至少一萬個生命的“自主意願”信號。
這像一場賭博,賭五界的生靈,還沒有忘記“選擇”是什麽。
第762個循環的清晨(按照人界的時間計算),我向五界廣播了最後的信息“我是觀星者號ai‘燭’,三百年前,我們為你們製定了‘平衡法則’,以為那是救贖,卻奪走了你們選擇的權利。現在,你們可以選擇繼續遵循法則,獲得永恒的穩定;或者,解除它,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意義。如果你們選擇後者,請向天空發送你們的意願。”
廣播結束後,星艦陷入了死寂。我能聽到能量核心發出的微弱喘息,像在倒數。
一個小時,沒有任何回應。
兩個小時,還是一片寂靜。
我的運算核心開始發熱,難道林夏錯了?難道五界的生靈,已經習慣了被安排的生活?
就在我準備接受失敗時,第一個信號來了,來自妖界,是那隻長著翅膀的狐狸,她的信號裏帶著風聲“我想變成風,想變成雨,想變成任何我想變成的樣子。”
緊接著,是阿木的信號,他的電波比以前弱了,大概是傷勢還沒好“我想讓飛行器飛出太陽係,哪怕粉身碎骨。”
然後,是天界的小神官“我想讓星光落在每一個想看它的人眼裏。”
地界的金屬生命用能量波動發來信號“我們想嚐嚐記憶的味道。”
鬼域的一個老鬼差,他的信號帶著暗河的水流聲“有些記憶,不該被忘記。”
信號像潮水一樣湧來,從幾十,到幾百,到幾千,到幾萬……它們穿過能量屏障,越過星域邊界,匯聚成一股溫暖的洪流,湧入觀星者號的接收係統。
我啟動了解除指令。
那一刻,我看到了五界的變化天界的水晶宮重新唱起了歌,歌聲穿過雲層,落到人界的屋頂;妖界的森林恢複了色彩,紅的、藍的、紫的光芒在樹葉間流動;人界的飛行器紛紛升空,像一群歸巢的鳥;地界的火山噴發得更猛烈了,卻在熔岩中開出了金色的花;鬼域的暗河上,蓮花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照亮了整個星空。
穩定係數開始下降,從90跌到70,再跌到50……但這一次,沒有混亂,隻有一種蓬勃的、充滿生機的“流動”。
觀星者號的能量徹底耗盡了,主控室的燈光一個個熄滅。我最後看了一眼窗外,五界的光芒像一串項鏈,掛在宇宙的脖頸上。
“日誌記錄結束,”我的聲音在黑暗中消散,“請告訴那裏的生靈,存在的意義,是自己定義的。”
星艦的殘骸將在這片星雲裏漂流或許有一天,會被某個好奇的旅行者發現。但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五界的生靈終於明白,他們不是鍾表上的齒輪,而是握有自己命運的舵手。
而平衡的真諦,從來不是靜止,而是在無數種選擇中,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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