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圍獵
    無回沼的瘴氣尚未散盡，肖飛的靴底仍沾著暗紅色的淤泥。他蹲在一棵扭曲的古樹枝椏上，望著前方被濁氣籠罩的林地，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靈玉——那是從萬骨窟帶出的淨化之物，此刻正散發著微弱的涼意。
    “東南方三裏，木屋的輪廓隱約可見。”雅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剛結束對周圍幻境節點的最後檢查，素白的衣袖上沾著幾片墨綠色的苔蘚，“守將的氣息就在那裏，周圍有十二處靈力波動，應該是玄穹的親信。”
    月飛將靈魔匕首在掌心轉了個圈，匕首刃麵反射出冷冽的光。這把淬過靈魔族精血的武器自離開萬骨窟後，始終保持著一種奇異的溫熱，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搏動。“十二人？正好夠我活動筋骨。”他的聲音裏帶著慣有的銳氣，目光卻掃過雅玲鬢角的汗珠，“幻陣能撐多久？”
    “半個時辰。”雅玲抬手拂去額前碎發，指尖凝聚的仙氣在空氣中畫出半道弧線，“我會模擬靈魔族的濁氣波動，把他們引向西側的沼澤。那裏的瘴氣能暫時壓製他們的靈力，但你們必須在半個時辰內帶人質撤離。”
    肖飛從樹枝上躍下，落地時悄無聲息。他望向林地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濁氣，忽然想起萬骨窟裏枯骨長老最後的嘶吼——那些被玄穹蠱惑的魔族，終究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我們走。”他低聲道，率先朝著木屋的方向潛行。
    月飛緊隨其後，靈魔匕首在他手中泛出淡淡的紅光。越靠近木屋，空氣中的濁氣便越發粘稠，像是無數細小的針，刺得人皮膚發麻。他能感覺到結界的能量場在前方湧動，那是玄穹特有的濁氣凝結而成，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腥甜。
    兩人在木屋西側的灌木叢後停下。這座簡陋的木屋像是憑空出現在林間，木板縫隙裏滲出灰黑色的霧氣，屋簷下掛著的獸骨風鈴早已鏽蝕，在風裏發出喑啞的碰撞聲。十二個黑袍人守在木屋四周，他們的黑袍上繡著骷髏印記，手中的長矛尖端凝聚著濁氣，顯然是玄穹的死忠。
    “東側三個，西側兩個，門口七個。”肖飛低聲清點，指尖在地麵畫出簡易的方位圖，“我去引開門口的守衛，你趁機破結界。”
    月飛點頭，握緊了靈魔匕首。他看著肖飛如狸貓般竄出灌木叢，故意在東側守衛的視線裏露出衣角，隨即朝著相反方向的密林奔去。七個門口的守衛果然中計，罵罵咧咧地追了過去，手中的長矛在地麵拖出刺耳的聲響。
    西側的兩個守衛剛要轉身查看，月飛已如鬼魅般出現在他們身後。靈魔匕首劃破空氣的瞬間，紅光閃過，兩個守衛甚至沒能發出慘叫，便捂著脖頸倒在地上，傷口處滲出的血液在接觸到濁氣的瞬間變成了紫黑色。
    他沒有片刻停留，快步衝到木屋門前。門板上貼著三張黃色符籙，符籙上用朱砂畫著扭曲的符文，正是玄穹設下的濁氣結界的陣眼。月飛深吸一口氣，將靈力灌注於靈魔匕首，匕首尖端的紅光驟然暴漲，他抬手猛刺，三張符籙同時迸發出黑色的霧氣，發出紙張燃燒般的劈啪聲。
    “破！”他低喝一聲，匕首在門板上劃出一個圓形的裂口。結界的能量場瞬間紊亂，空氣中的濁氣像是被攪翻的墨汁，劇烈地翻滾起來。月飛一腳踹開木門，閃身進入屋內。
    屋內比想象中更簡陋，隻有一張破舊的木桌和兩把椅子，牆角堆著些幹草。正中央的兩根木柱上，捆著一對母子。婦人穿著粗布衣裙，頭發散亂，臉上有幾道淺淺的劃痕，懷裏緊緊抱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男孩。男孩的小臉煞白，卻咬著嘴唇沒有哭，隻是睜大眼睛看著突然闖入的月飛，眼裏滿是驚恐。
    “別害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月飛的聲音放柔了些，他注意到母子倆身上的繩索纏著黑色的絲線——那是用濁氣凝聚而成的捆仙索，普通刀劍根本無法割斷。他舉起靈魔匕首，小心翼翼地貼近繩索，匕首的紅光接觸到黑色絲線的瞬間，絲線立刻像被灼燒般蜷縮起來。
    “肖飛，搞定了嗎？”月飛頭也不回地喊道。
    “門口的解決了，東側的還在追。”肖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即他推門而入，看到被捆在柱上的母子，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動作快點，雅玲的幻陣撐不了太久。”
    月飛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靈魔匕首在他手中靈活地轉動，將纏繞在母子身上的濁氣繩索一一劃斷。婦人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懷裏的男孩卻突然指著肖飛的身後，怯生生地說“叔叔，外麵……”
    肖飛猛地回頭，隻見木門不知何時已經關上，門縫裏透出越來越濃的黑色霧氣。他心中一沉，快步衝到門邊，剛要拉開門閂，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那是守將特有的沉重步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髒上。
    “快！”肖飛一把拉開婦人，將她和男孩推向月飛，“從後窗走！”
    月飛立刻抱起男孩，拉著婦人衝向屋後。那裏果然有一扇狹小的木窗，窗外是茂密的灌木叢。他剛把婦人托出窗外，就聽到前門“砰”的一聲被撞開，守將那張猙獰的臉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十幾個黑袍人，每個人手中都握著閃爍著濁氣的長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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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貨，你們中計了！”守將的臉上堆滿了獰笑，他抬手一揮，黑袍人立刻分散開來，將木屋團團圍住，“真以為我會為了妻兒背叛玄穹大人？這對母子，不過是引你們上鉤的誘餌罷了！”
    婦人在窗外聽到這話，突然尖叫起來，掙紮著想要撲向守將，卻被月飛死死按住。男孩嚇得哭了出來，小手緊緊抓著月飛的衣袖。肖飛擋在窗前，手中的長劍已經出鞘，劍身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
    “你就不怕我們殺了他們？”肖飛冷冷地看著守將，眼角的餘光卻在掃視屋內的環境——木屋的橫梁是承重結構，東南角的木板看起來有些鬆動，或許能找到突破口。
    守將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笑得更加得意“殺了他們？正好，省得我動手清理門戶。玄穹大人說了，隻要能抓住你們，這對廢物的死活根本不值一提！”他向前一步，黑袍下的手凝聚起一團濁氣，“束手就擒吧，肖飛。萬骨窟讓你們僥幸逃脫，這次，可沒人來幫你們了！”
    月飛將母子倆護在身後，靈魔匕首在他手中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他想起枯骨長老臨死前的眼神，想起那些被獻祭的魔族屍骸，一股無名火從心底竄起，幾乎要衝破理智的束縛。
    “雅玲的幻陣呢？”他低聲問肖飛，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火。
    “應該被破了。”肖飛的目光落在守將身後的黑袍人身上，“他們帶了破幻符，看來是早有準備。”他深吸一口氣，長劍在手中劃出一道圓弧，“等會兒我衝出去吸引火力，你帶著他們往西南方向跑，那裏的瘴氣最濃，或許能暫時甩掉他們。”
    “那你呢？”月飛皺眉。
    “我隨後就到。”肖飛的語氣不容置疑，他突然朝著守將衝了過去，長劍帶著淩厲的劍氣直刺守將的麵門，“想抓我？先問問我的劍同意不同意！”
    守將顯然沒料到肖飛會突然發難，急忙後退一步，抬手用濁氣抵擋。劍氣與濁氣碰撞的瞬間，發出一聲悶響，木屋的屋頂被震得落下許多灰塵。黑袍人見狀，立刻舉著長矛衝了上來，密密麻麻的矛尖在狹小的空間裏織成一張死亡之網。
    “走！”月飛低喝一聲，抱起男孩，拉著婦人衝向東南角的木板。靈魔匕首在他手中化作一道紅光，狠狠刺向木板的縫隙。隻聽“哢嚓”一聲，木板應聲碎裂，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快！”月飛將婦人推了出去，自己緊隨其後，剛鑽出洞口，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肖飛的劍氣引爆了屋內的濁氣，整座木屋瞬間被黑色的霧氣籠罩，隱約傳來守將的怒吼和黑袍人的慘叫。
    婦人跪在地上，回頭望著被霧氣吞噬的木屋，淚水混合著泥土劃過臉頰。男孩哭著喊“爹”，卻被月飛一把抱起，朝著西南方向的密林狂奔而去。
    “別回頭！”月飛的聲音在林間回蕩，他能聽到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喊殺聲，守將的怒吼穿透霧氣，像鞭子一樣抽在他們身後，“抓住他們！玄穹大人有令，死活不論！”
    瘴氣越來越濃，墨綠色的霧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光點，那是沼澤裏特有的毒蚊。月飛用靈力在周身撐起一道屏障，將毒蚊和瘴氣隔絕在外，腳下的速度卻絲毫未減。婦人緊緊跟在他身後，雖然體力不支，卻咬著牙沒有掉隊，隻是臉色越來越蒼白。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後的喊殺聲漸漸遠去，月飛才在一棵巨大的古樹下停下，將男孩放下，靠在樹幹上大口喘氣。婦人癱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劇烈咳嗽，咳著咳著，突然吐出一口黑血，臉色瞬間變得像紙一樣白。
    “你怎麽樣？”月飛急忙蹲下身，伸手探向婦人的脈搏，卻發現她的脈搏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皮膚上開始浮現出細密的黑色紋路——那是中了濁氣的跡象。
    “我……我沒事……”婦人虛弱地搖了搖頭，抓住月飛的手，眼神裏滿是哀求，“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了……”
    男孩嚇得撲到母親懷裏，哭著喊“娘”。月飛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中了玄穹的濁氣，除非有靈玉的淨化之力，否則根本無法治愈。而靈玉在肖飛身上，此刻肖飛還生死未卜。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笛聲，笛聲清脆婉轉，像是山澗的清泉流過石縫，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隨著笛聲越來越近，空氣中的瘴氣竟然開始緩緩消散，墨綠色的霧氣像是遇到了陽光的冰雪，漸漸融化在林間的微風裏。
    月飛猛地抬頭，隻見密林深處走出一隊人影，為首的少女穿著靈魔族特有的銀色鎧甲，手中握著一支骨笛，正是靈兒。她身後跟著十幾個靈魔族戰士，每個人手中都握著淬過靈魔血的長矛，臉上帶著堅毅的神情。
    “月飛大哥！”靈兒看到古樹下的三人，眼睛一亮，快步跑了過來，“我們收到雅玲姐姐的傳訊，就立刻趕來了。肖飛大哥呢？”
    月飛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他猛地回頭，隻見肖飛拄著長劍從霧氣中走了出來，身上的衣服沾滿了血跡，左臂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不斷滲出黑色的血液，但他的眼神依舊銳利，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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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我們來得不算晚。”肖飛走到眾人麵前，將手中的靈玉遞給月飛，“快給她淨化。”
    月飛接過靈玉，立刻將其按在婦人的眉心。靈玉散發出柔和的綠光，順著婦人的經脈緩緩流淌，那些黑色的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婦人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臉色也恢複了些許血色。
    靈兒走到肖飛身邊，從懷裏掏出一瓶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他的傷口上“雅玲姐姐在西側沼澤設了第二重幻陣，暫時困住了守將，但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裏。”
    肖飛點了點頭，目光望向守將妻兒的方向，眼神複雜。婦人抱著男孩，對著肖飛和月飛深深一拜“多謝幾位恩公相救。是我瞎了眼，錯信了那個畜生……”她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別難過了。”靈兒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玄穹的濁氣能蠱惑人心，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隻要能及時醒悟，就不算太晚。”
    肖飛站起身，長劍在他手中轉了個圈，插回劍鞘“靈兒說得對。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裏，守將肯定會帶著更多人追來。”他望向西南方向的密林深處，那裏的瘴氣已經完全散去，露出一條蜿蜒的小路，“我們去懸空寺。那裏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且星軌圖的殘片或許還能派上用場。”
    月飛點了點頭，將靈玉還給肖飛，抱起已經睡著的男孩，對婦人說“我們走吧。等擺脫了追兵，再從長計議。”
    婦人點了點頭，掙紮著站起身，緊緊跟在月飛身後。靈兒吹了一聲呼哨，靈魔族戰士立刻列成陣形，護著眾人向西南方向前進。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遠處隱約傳來守將的怒吼，但聲音已經越來越遠，被林間的風吹散在天際。
    肖飛走在隊伍的最後，回頭望了一眼守將追來的方向，眼神漸漸變得凝重。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勝利，玄穹的陰謀還在繼續，而他們與玄穹的較量，才剛剛開始。懸空寺的星軌圖，歸墟的靈根，還有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秘密……這一切，都在等待著他們去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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