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界骨甲
    南天門的鎏金銅鈴在罡風中亂響，三千天兵的甲葉碰撞聲壓不住雲層下的震動。黑霧像活物般啃噬著天界結界的光膜，裂痕中突然伸出一隻骨節嶙峋的手，指骨上還嵌著暗紅的血痂，猛地攥住結界邊緣。
    “哢嚓——”
    冰晶狀的結界碎片簌簌墜落，重樓的骨甲先探出來，每片甲骨都刻著魔界的往生紋，在天光下泛著冷硬的灰。他踏出黑霧時，腳下的雲氣都像被灼燒般往後退，手中半截烽火台殘骸還在冒煙，焦黑的木頭上纏著幾縷黑霧，那是當年封印虛無之影時，魔界用來傳遞警報的魔火台。
    “南天門守將何在？”重樓的聲音滾過雲層，像生鏽的鐵劍在石上磨，“讓玉帝出來，或者，叫當年參與封印的仙者來見我。”
    天兵陣中響起騷動，為首的天將握緊長槍，槍尖的靈光顫了顫“魔尊重樓，此乃天界禁地，你踏碎結界擅闖，是想挑起兩界戰火？”
    重樓低頭瞥了眼手中的烽火台，指骨敲了敲焦木，火星濺在骨甲上“戰火？當年封印虛無之影，魔界折了七位魔君，三百魔將，連我兄長都死在那東西的黑霧裏。”他黑袍下的左臂突然動了動，纏著的鎖鏈發出“嘩啦”聲，那些鎖鏈泛著與黑霧同源的黑，末端還沾著幹涸的魔血，“你們天界倒好，封印鬆動了，連個通報都沒有？”
    天將臉色變了變，剛要開口，雲層後突然傳來腳步聲。太白金星握著拂塵飄過來，雪白的胡須在風裏晃“魔尊息怒，玉帝已知曉此事，隻是虛無之影的封印在瑤池深處，近日確實有異動，但天界自有應對之法，不勞魔界費心。”
    “費心？”重樓突然上前一步，骨甲摩擦聲刺耳，“那黑霧已經滲進魔界邊境了，昨夜我親手斬了三隻被黑霧同化的魔獸，它們的骨頭都成了虛無之影的養料。”他抬手將半截烽火台扔在太白金星麵前，焦木砸在雲台上，濺起的火星瞬間被黑霧裹住，“你們當年說，封印能撐千年，現在才五百年，就想把爛攤子扔給魔界？”
    太白金星的拂塵頓了頓，眼神飄向重樓纏著鎖鏈的左臂“魔尊的鎖鏈，倒是與虛無之影的黑氣相似。當年封印時，魔尊可是用這鎖鏈捆過它？”
    重樓的手指猛地攥緊，骨節泛出青白“少提當年。若不是你們仙者說，需用魔界至陰之血裹著鎖鏈才能困住它，我兄長怎會自願獻祭？”他黑袍下的鎖鏈突然繃直，黑氣順著鎖鏈往上爬，在他手臂上繞出猙獰的紋路，“現在封印裂了，你們要麽跟我去加固封印，要麽，就等著虛無之影吞了魔界，再吞天界。”
    雲層後的天兵突然騷動起來，有人指著重樓身後的黑霧大喊“那是什麽！”
    眾人轉頭看去，黑霧中突然升起無數道黑影，像枯樹枝般往南天門伸來，每道黑影上都纏著與重樓鎖鏈同源的黑氣。重樓的骨甲瞬間繃緊，他抬手按在腰間的魔劍劍柄上，劍鞘上的往生紋突然亮起“是虛無之影的分身，它已經能透過封印往外探了。”
    太白金星臉色終於變了，他轉身對身後的天將喊“快去通報玉帝，讓雷部和火部仙將過來！”說完又轉向重樓，語氣軟了些，“魔尊，當年封印之事，天界確實有虧欠，但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不如我們先聯手擋下這些分身？”
    重樓冷笑一聲，魔劍“嗆啷”出鞘，劍身上的魔紋在天光下泛著血光“聯手可以，但我要見當年負責封印的南極仙翁。我兄長的魂燈還在魔界亮著，他當年說過，若封印鬆動，仙翁知道如何補救。”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突然從黑霧中竄出，直撲太白金星。重樓眼疾手快，魔劍橫劈過去，黑影被劈成兩半，散成一團黑霧，卻又很快重新聚攏。他皺起眉，鎖鏈突然從黑袍下竄出，纏住那團黑霧，黑氣與鎖鏈碰撞時，發出“滋滋”的聲響，像水澆在火上。
    “這東西怕我的鎖鏈。”重樓盯著鎖鏈上跳動的黑氣，“當年就是用這鎖鏈捆住虛無之影的本體，再用仙魔兩界的力量封印的。現在要加固封印，還得用同樣的法子。”
    太白金星點頭“我這就去請南極仙翁，你先撐住，雷部仙將很快就到。”說完便踩著雲往瑤池方向去了。
    重樓看著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魔劍，劍身上映出他骨甲下的臉，左頰上還留著當年被虛無之影抓傷的疤痕，那疤痕現在還在隱隱發燙。他想起兄長獻祭時的場景，兄長的血順著鎖鏈流進封印，最後隻留下一句“守住魔界，也守住天界”。
    “兄長，我沒讓你失望。”重樓輕聲說，聲音裏少了些戾氣，多了些沙啞。
    黑霧中的分身越來越多，重樓揮劍斬去，每道劍光都帶著魔界的往生火，能暫時燒散黑霧。但分身源源不斷，他的鎖鏈已經纏住了三道分身，黑氣順著鎖鏈往他手臂上爬，他能感覺到左臂越來越沉，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鎖鏈裏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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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尊！”遠處傳來天兵的喊聲，雷部仙將帶著一隊天兵趕過來，手中的雷鞭劈出一道道金光，劈在黑霧上，發出“轟隆”的響聲。
    重樓鬆了口氣，魔劍一揮，將麵前的分身斬散“別隻劈分身，往黑霧深處打，逼退它的本體！”
    雷部仙將點頭，雷鞭接連揮出，金光像利劍般刺進黑霧，黑霧往後退了些，露出後麵更濃的黑影。重樓盯著那黑影，突然握緊鎖鏈“它的本體快出來了，準備好，等南極仙翁來了，我們就動手。”
    就在這時，雲層後傳來太白金星的聲音“魔尊，仙翁來了！”
    南極仙翁拄著拐杖飄過來，雪白的頭發在風裏飛，他看了眼黑霧，又看了看重樓的鎖鏈，歎了口氣“沒想到封印鬆動得這麽快。當年我就說，隻用仙魔兩界的力量不夠，還得用虛無之影自身的黑氣反噬，可玉帝擔心風險太大，沒同意。”
    “現在說這些沒用。”重樓的鎖鏈又纏住一道分身，“怎麽加固封印？”
    南極仙翁從袖中掏出一個玉盒，打開後，裏麵是一顆泛著銀光的珠子“這是當年封印時剩下的仙晶，能暫時壓製黑氣。但要徹底加固，還得用你的鎖鏈再捆住虛無之影的本體，我用仙晶鎮住它的核心，再讓雷部仙將用天雷淬煉封印。”
    重樓點頭，鎖鏈突然從黑袍下全部竄出，在空中繞成一個巨大的圈“帶我去封印之地，我來捆它。”
    南極仙翁領著重樓往瑤池方向去，雷部仙將帶著天兵在後麵掩護。路上，南極仙翁看著重樓手臂上的黑氣，輕聲說“當年你兄長獻祭時，把一半的魔元渡給了你，你的鎖鏈才能困住虛無之影。現在你手臂上的黑氣，是虛無之影在反噬，若是撐不住，就告訴我。”
    重樓沒回頭，隻是握緊了魔劍“我撐得住。兄長的魂燈還在等我，我不能讓他白死。”
    瑤池深處的封印之地，光膜已經裂開了一道大縫，黑霧從縫裏往外冒，裏麵傳來陣陣嘶吼聲。重樓站在封印前，鎖鏈在他身邊盤旋，黑氣順著鎖鏈往上爬，他能感覺到左臂越來越燙，像是有火在燒。
    “準備好了嗎？”南極仙翁握著仙晶，聲音有些緊張。
    重樓點頭，魔劍插進地麵，雙手握住鎖鏈“開始吧。”
    南極仙翁將仙晶往封印縫裏扔去，仙晶發出一道銀光，暫時穩住了黑霧。重樓趁機將鎖鏈甩進縫裏，鎖鏈像活蛇般鑽進黑霧，很快就傳來“嘩啦”的響聲，像是纏住了什麽東西。
    “就是現在！”南極仙翁大喊，雷部仙將立刻揮起雷鞭，一道道天雷劈在封印上，金光與銀光交織，將黑霧壓了回去。
    重樓咬緊牙關，使勁往回拉鎖鏈，他能感覺到鎖鏈另一端的力量有多強大，虛無之影在掙紮，黑氣順著鎖鏈往他身上爬，他的骨甲開始出現裂痕，嘴角溢出一絲血。
    “魔尊，撐住！”南極仙翁又掏出一顆仙晶，扔進封印，“再加一顆仙晶，就能穩住了！”
    重樓點點頭，左手猛地按在鎖鏈上，將體內的魔元渡進鎖鏈，鎖鏈突然發出紅光，往生紋亮起，將黑氣逼了回去。他使勁一拉，鎖鏈緊緊纏住虛無之影的本體，黑霧開始往封印裏縮。
    雷部仙將的天雷還在劈著，封印的裂縫慢慢變小，銀光和金光越來越亮。終於，當最後一道天雷劈下時，封印的裂縫徹底合上，黑霧被全部壓回封印裏，隻留下地麵上淡淡的黑色印記。
    重樓鬆開鎖鏈，鎖鏈縮回黑袍下，他踉蹌了一下，扶住身邊的魔劍，嘴角的血滴在地上，很快就被雲氣吹散。南極仙翁走過來，遞給他一顆丹藥“這是凝神丹，能緩解你體內的黑氣反噬。”
    重樓接過丹藥，吞了下去，感覺左臂的灼燒感輕了些。他抬頭看向封印，又看了眼手中的魔劍，輕聲說“兄長，封印加固好了，你可以放心了。”
    南極仙翁歎了口氣“這次多虧了你，若不是你及時趕來，天界和魔界都要遭殃。玉帝說了，以後仙魔兩界會定期通報封印的情況，不會再像這次一樣。”
    重樓點點頭，轉身往南天門走去，骨甲摩擦聲漸漸遠去。走到南天門時，他回頭看了眼瑤池的方向，又看了眼手中的半截烽火台殘骸，將殘骸扔進黑霧裏，殘骸很快就被黑霧吞噬。
    “當年的血，不能白流。”重樓輕聲說，然後踏進黑霧，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霧中，隻留下南天門上的鎏金銅鈴，還在罡風中輕輕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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