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鍾鳴
    淩霄殿的玉階上還沾著晨露，簷角的鎏金銅鈴隨著晨風輕晃，將細碎的聲響揉進雲海。玉帝剛在龍椅上坐定，案前的琉璃盞裏還飄著瑤池新采的荷香，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震顫——不是天雷滾動，也不是仙獸踏雲，而是從淩霄殿深處那口沉寂了三千年的古鍾傳來的動靜。
    “鐺——”
    第一聲鍾鳴撞破雲層時，殿內的仙官們都驚得起身。這口古鍾是上古神物，自玄穹仙將在歸墟封印一戰後便再未響起，鍾身上刻著的五界山河圖也漸漸蒙了塵。此刻鍾鳴卻如驚雷落地，聲波順著玉階漫出淩霄殿，掠過南天門的雲海，朝著五界各處散去。
    玉帝握著龍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越過殿內慌亂的仙官，望向殿後那座藏著古鍾的鍾樓。他記得玄穹當年親手將鍾錘係在鍾上，笑著說：“陛下，這鍾能感知五界靈氣，若有一日它自動響起，定是五界平安無虞，您便不用再為戰事煩憂了。”那時玄穹的銀甲還沾著歸墟的黑氣，眼底卻亮得像盛著星光。
    “鐺——鐺——”
    鍾聲愈發急促，像是在回應著什麽。玉帝起身步下龍椅，玄色龍袍的下擺掃過玉階上的晨露，留下一串濕痕。剛走到殿門口，他便看見鍾樓方向騰起一道金光，那金光順著鍾繩纏繞而上，最終落在古鍾表麵——鍾身上的山河圖突然活了過來，青的山、綠的水、人間的炊煙、妖界的林海、魔界的熔岩、冥界的忘川，都在金光中緩緩流動，而在鍾麵中央，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漸漸凝實。
    是玄穹。
    他還是當年的模樣，銀甲未卸，發間別著的白玉簪是玉帝當年賜下的，腰間的佩劍雖未出鞘，劍鞘上的雲紋卻在金光中泛著微光。玄穹就站在鍾麵上，腳下踩著流動的山河，目光穿過雲海，直直落在玉帝身上。
    “陛下。”
    玄穹的聲音混著鍾聲傳來，不似魂魄的虛幻，反倒帶著幾分溫溫的暖意。殿內的仙官們都屏住了呼吸，連簷角的銅鈴都停了晃動，仿佛在敬畏這跨越生死的相見。玉帝站在原地，喉結動了動，竟一時說不出話——他無數次在夢裏見到玄穹，或是在歸墟的封印旁，或是在瑤池的桂樹下，可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仿佛隻要伸手，就能觸到玄穹銀甲上的溫度。
    玄穹笑著揮了揮手，鍾身上的山河圖隨著他的動作輕輕起伏，人間江南的水鄉裏泛起了漣漪，妖界萬妖穀的桃花落了滿地。“陛下，這些年我一直在五界流轉，看人間的百姓種出新的莊稼，看妖界的小狐狸學會了吐納，看魔界的重樓把禁地的桂花樹養得枝繁葉茂，看冥界的忘川河再也沒有魂魄沉溺。”
    他的聲音漸漸輕了，像是在說給玉帝聽，又像是在說給這三千年的時光聽。“當年我在歸墟留下一縷殘魂，就是怕封印不穩，怕五界再遭劫難。可如今五界靈氣充沛，守護者們也都長成了能獨當一麵的模樣，肖飛的靈玉佩能護一方安寧，白毛小狐的妖力能滋養靈脈，重樓的魔晶能預警危機……陛下，您再也不用獨自扛著所有事了。”
    “鐺——”
    最後一聲鍾鳴響起時，金光開始從玄穹的衣角消散。玉帝終於上前一步，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玄穹，不再……多留片刻嗎？瑤池的桂花又開了，我還釀了你喜歡的酒。”
    玄穹望著他，眼底的笑意愈發溫柔。“陛下，我本就是為守護五界而來，如今五界安好，我便放心了。”他抬手拂過鍾麵，鍾身上的山河圖突然定格，江南水鄉的漁船上飄起了炊煙，萬妖穀的桃花落在了小狐狸的背上，“這鍾會記得我們的約定，若五界再有需要，它會替我叫醒所有守護者。”
    話音未落，玄穹的身影便化作點點金光，順著鍾麵的紋路向上飄去。那些金光掠過淩霄殿的飛簷，穿過南天門的雲海，最終融入了東方的霞光裏——那裏正升起一輪朝陽，金色的光芒灑在五界的每一寸土地上，人間的百姓推開窗，看見天邊的霞光裏似有銀甲閃動；妖界的小狐狸停下嬉鬧，對著霞光的方向輕輕叫喚；魔界的重樓握著酒杯，看著霞光中的金光，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冥界的冥王站在奈何橋上，望著霞光映在忘川河上，輕聲道：“一路好走。”
    鍾聲漸歇，古鍾上的山河圖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隻是那圖上的每一處風景，都像是還留著玄穹的溫度。玉帝站在殿外，望著東方的霞光，伸手接住了一片從空中飄落的桂花——那是瑤池的桂花，不知何時被風吹到了這裏，花瓣上還沾著淡淡的酒香。
    他低頭看著掌心的桂花，忽然笑了。玄穹沒有離開，他變成了五界的風，變成了天邊的霞，變成了古鍾上的山河，變成了每一個守護者心中的信念。隻要五界安好，隻要守護的信念還在，玄穹就永遠都在。
    殿內的仙官們漸漸平靜下來，有人望著古鍾上的山河圖，有人望著東方的霞光。玉帝轉身回到龍椅上，案前的琉璃盞裏，荷香依舊。他拿起盞，輕輕飲了一口，忽然覺得這荷香裏，竟也混著一絲桂花的甜。
    “傳旨。”玉帝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今日起，五界各設‘鍾鳴節’，每逢古鍾鳴響之日，便與百姓同慶，共守這太平盛世。”
    仙官們齊聲應和，聲音順著淩霄殿的玉階漫出，與天邊的霞光交織在一起。古鍾靜靜地立在鍾樓裏，鍾身上的山河圖在晨光中泛著微光，像是在回應著這份約定，也像是在守護著這跨越三千年的牽掛。
    人間的江南水鄉，漁民們聽到了鍾聲，紛紛放下漁網，對著天邊的霞光祈福；妖界的萬妖穀，小狐狸們圍著月華草，看著霞光中的金光，歡快地跳躍；魔界的禁地，重樓將桂花酒灑在桂樹下，對著天空輕聲道：“這酒，算我替你喝了；這五界的太平，我們會守住。”；冥界的忘川河畔，冥王將玄穹的殘魂曾用過的桂花葉放在石碑上，石碑上的字跡在霞光中愈發清晰——“護五界者，永垂不朽”。
    肖飛在歸墟旁的小屋前，握著靈玉佩，感受到玉佩傳來的溫熱。他抬頭望著東方的霞光，知道那是玄穹最後的祝福。靈玉佩上的符文輕輕閃動，像是在說：“接下來的路，該由你們走了。”肖飛握緊玉佩，對著霞光的方向深深鞠躬——他會記住玄穹的囑托，會守護好歸墟，守護好這五界的太平。
    淩霄殿的晨露漸漸蒸發，簷角的銅鈴又開始輕晃，將細碎的聲響揉進雲海。玉帝坐在龍椅上，望著案前的琉璃盞，忽然覺得這太平盛世，正如玄穹當年所願。古鍾的餘音還在五界流轉，像是一首未完的歌，唱著守護，唱著牽掛，也唱著五界生生不息的希望。
    日子一天天過去，“鍾鳴節”成了五界最熱鬧的節日。每到這一天，人間的百姓會張燈結彩，妖界的小狐狸會獻上月華草編織的花環，魔界的魔們會拿出珍藏的美酒，冥界的魂魄會在忘川河畔靜靜聆聽鍾聲。淩霄殿的古鍾不再沉寂，它會在每一個平安的日子裏輕輕鳴響，像是玄穹在雲端微笑著說：“陛下，五界安好，我便放心了。”
    玉帝時常會站在鍾樓前，撫摸著古鍾上的山河圖。有時他會想起玄穹當年在歸墟封印前的模樣，銀甲染血，卻依舊挺直脊梁；有時他會想起瑤池的桂樹下，兩人一起釀酒的時光，玄穹笑著說要釀出五界最香的酒；有時他會想起淩霄殿的鍾聲第一次響起時，玄穹站在鍾麵上，揮手說再見的模樣。
    但他從不傷感，因為他知道，玄穹從未離開。他在人間的炊煙裏，在妖界的桃花裏，在魔界的桂花香裏，在冥界的忘川水裏，在每一個守護者的心裏。隻要五界還在，隻要守護的信念還在，玄穹就永遠都在。
    又是一年“鍾鳴節”，淩霄殿的古鍾準時響起。玉帝站在殿外，望著東方的霞光，看見霞光中似有銀甲閃動，像是玄穹在揮手。他笑著回應，對著霞光輕聲道：“玄穹，五界安好，你且放心。”
    鍾聲傳遍五界，帶著三千年的牽掛，也帶著生生不息的希望。五界的生靈們抬起頭，望著天邊的霞光，臉上都洋溢著安穩的笑容——他們知道，有無數的守護者在默默守護著這片土地，而那些逝去的英雄，也從未真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