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集:魔界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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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樓指尖凝著一縷暗紅魔焰,在幽暗的神魔交界處輕輕晃動,映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忽明忽暗。肖飛攥著腰間半舊的劍穗,目光緊緊追著那簇魔焰,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他知道,重樓要講玄穹在魔界的往事了,那些他隻在傳說裏聽過的過往。
    “魔界禁地你該聽過,”重樓的聲音帶著幾分金屬般的質感,混著遠處魔淵傳來的低嘯,格外有穿透力,“那地方可不是誰都敢闖的,別說練術,就是靠近三步,都能被禁地深處的‘蝕魂霧’啃掉半條命。玄穹當年要學噬影術,愣是提著一把沒開刃的鐵劍,自己走進去了。”
    肖飛猛地抬頭,眼裏滿是難以置信:“沒開刃的鐵劍?他就不怕……”
    “怕?”重樓嗤笑一聲,魔焰晃了晃,像是在嘲笑肖飛的“天真”,“玄穹要是怕,當年就不會頂著全仙界的反對,非要來魔界求術了。他進禁地那天,我就在禁地外的黑石崖上看著,明明才兩百多歲,看著比那些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還沉得住氣。”
    重樓收回魔焰,指尖在石桌上輕輕叩著,像是在回憶當時的畫麵:“噬影術要借影子練魂,禁地的影子最烈,也最凶。每天子時,禁地的‘影潮’會漫過半山腰,那時候練術最有效,但也最危險——影子會順著你的經脈往骨頭裏鑽,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你,疼得能讓人把牙都咬碎。”
    肖飛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他練過基礎的劍術,知道練術時經脈脹痛的滋味,可“影子鑽骨”,光是想想就讓他後背發寒。
    “頭七天,我還能聽見他偶爾悶哼一聲,”重樓的聲音軟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冷意,“第八天開始,就什麽聲音都沒有了。我當時還琢磨,這小子是不是撐不住了,要不要進去把他拖出來。結果第二天一早,就看見他坐在禁地的‘影碑’前,手裏還攥著那把鐵劍,劍身上全是他自己的血——應該是疼得受不了,掐著自己的掌心硬扛,血順著指縫流到劍上,都凝住了。”
    肖飛的喉結動了動,想問玄穹有沒有受傷,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知道,答案一定是“有”,而且是很重的傷。
    重樓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繼續說道:“他在禁地待了三個月,我就看了他三個月。每天寅時,他準時起身練術,從天亮到天黑,除了必要的調息,就沒停過。有一次影潮來得特別猛,連我在黑石崖上都能感覺到禁地在震,影霧裹著碎石往天上飛,我以為他這次肯定要栽了,結果沒過半個時辰,就看見他從影潮裏走出來,身上的衣服碎得不成樣子,胳膊上被影子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可他手裏還拿著一塊從影碑上鑿下來的‘影晶’——那是練噬影術的關鍵東西,多少魔族想搶都搶不到。”
    “他就沒喊過一句苦嗎?”肖飛終於忍不住問,聲音有些發啞。
    重樓轉過頭,看著肖飛,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極淡的笑——那是肖飛認識重樓這麽久,第一次見他笑,不是嘲諷,不是冷嗤,而是帶著幾分真心的佩服:“一句都沒有。有次我扔給他一瓶‘凝魂露’,讓他敷在傷口上,他就說了句‘多謝’,轉頭又回去練了。後來我問他,疼不疼,他說‘疼,但比起沒本事保護想保護的人,這點疼算什麽’。”
    說到這兒,重樓頓了頓,指尖的魔焰又亮了些,映得他眼底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你以為噬影術為什麽難學?不光是因為危險,更因為它要‘舍’——舍掉一部分自己的魂,才能和影子相融。玄穹最後練成那天,禁地的影潮全圍著他轉,像是認了主。我看見他的影子裏多了一道暗金色的紋,那是噬影術大成的征兆,可他當時臉色白得像紙,站都站不穩,還是扶著影碑才沒倒。”
    肖飛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影子。陽光透過神魔交界處的雲層,在他腳下投出一道淺淡的影子,他忽然想起玄穹——那個在仙界傳說裏“敢闖魔界、敢逆天命”的仙人,原來在光環背後,是三個月的忍疼硬扛,是無數次和死神擦肩而過。
    “他那股韌勁,連我都佩服。”重樓的聲音又響起來,帶著幾分感慨,“後來我問他,為什麽非要學噬影術,他說當年仙界有個小仙娥,因為他沒本事,被魔修傷了魂,差點魂飛魄散。他不想再因為自己沒本事,看著身邊的人出事。”
    肖飛猛地抬起頭,眼裏閃著光——他之前隻知道玄穹厲害,知道他是仙界的英雄,可現在才明白,玄穹的“厲害”不是天生的,是用疼、用血、用不肯放棄的韌勁拚出來的。原來真正的強者,不是不怕疼,而是即使疼得鑽心,也不會停下腳步。
    重樓看著肖飛的樣子,嘴角又勾了勾,指尖的魔焰漸漸散去:“怎麽?現在更佩服他了?”
    肖飛用力點頭,聲音堅定:“嗯!以後我也要像他一樣,不管練什麽術,都不喊苦,不放棄。”
    重樓笑了笑,沒說話。風從魔淵吹過來,帶著幾分涼意,卻吹不散肖飛眼底的堅定。遠處的雲層漸漸散開,陽光灑在神魔交界處,照亮了肖飛的影子,也像是照亮了他心裏的方向——原來英雄的故事,從來不是“一帆風順”,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在最難熬的日子裏,也能咬著牙扛下去。
    肖飛攥緊了腰間的劍穗,忽然覺得那半舊的穗子有了重量——那是玄穹的故事,是屬於強者的韌勁,也是他以後要走的路。他抬頭看向重樓,輕聲問:“重樓前輩,玄穹前輩在禁地的時候,還有其他故事嗎?比如……他有沒有遇到過特別難對付的影子?”
    重樓挑了挑眉,指尖又凝起一點魔焰:“你想知道?那我就再給你講講,他怎麽跟禁地最凶的‘影王’鬥的……”
    魔焰晃動,風聲漸輕,肖飛湊上前,認真地聽著——玄穹的故事,還在繼續,而他對玄穹的敬佩,也在這些故事裏,一點一點,變得更深、更沉。
    影王之戰:玄穹的生死賭局
    “影王是禁地的老東西了,”重樓的指尖魔焰忽明忽暗,像是在模擬當年影潮翻湧的模樣,“那玩意兒不是普通影子,是無數年來死在禁地的魔修、仙者的殘魂聚成的,能吞人的魂魄,還能化出實體,比你見過的任何魔修都要狠。當年有個魔族的長老,自持修為高深,想闖禁地拿影晶,結果剛碰到影王的邊,魂魄就被吞了一半,瘋瘋癲癲地逃出來,沒活過三天。”
    肖飛聽得心頭發緊,下意識地往重樓身邊挪了挪:“那玄穹前輩……他怎麽敢跟影王鬥?”
    “不是敢不敢,是躲不開。”重樓的聲音沉了些,“噬影術練到第九十天,必須引‘本源影’入體,而禁地的本源影,就藏在影王身上。玄穹要大成,就繞不開影王。那天我在黑石崖上看得清楚,他先是在影碑前打坐了三個時辰,把自己的魂力提到了巔峰,然後握著那把早被血浸得發黑的鐵劍,一步一步往禁地深處走——那地方連魔焰都照不亮,隻有影王的眼睛,像兩團綠幽幽的鬼火,在黑暗裏飄著。”
    肖飛屏住了呼吸,連風刮過耳邊的聲音都覺得刺耳。
    “影王一開始沒動,就盯著他看,”重樓繼續說,指尖的魔焰忽然暴漲,又猛地收縮,“等玄穹走到禁地中心的‘影池’邊,影王才動——它直接化出一條十幾丈長的影子巨蟒,張開嘴就往玄穹身上撲,那嘴裏的寒氣,隔著老遠我都能感覺到,要是被咬住,魂都會被凍碎。”
    “玄穹怎麽做的?”肖飛急著問。
    “他沒躲。”重樓的話讓肖飛瞪大了眼睛,“他反而往前衝了一步,把鐵劍橫在胸前,硬生生接了影王一撞。我當時都懵了,心想這小子是不是疼傻了——影王那一撞的力道,能把巨石撞成粉末,他一個兩百多歲的小仙,怎麽扛得住?可結果呢?他不僅扛住了,還借著影王撞過來的力道,把鐵劍插進了影子巨蟒的七寸——你別以為影子是虛的,影王化出的實體,比精鐵還硬,那把沒開刃的鐵劍,居然真的插進去了,劍身上的血,一下子就被影子吸得幹幹淨淨。”
    肖飛聽得手心冒汗,仿佛能看見當時的畫麵:黑暗裏,綠火閃爍,少年仙人握著生鏽的鐵劍,迎著巨大的影子巨蟒衝上去,連退路都沒留。
    “影王吃了痛,一下子就瘋了,”重樓的聲音帶著幾分急促,“它直接散了巨蟒的形態,化成無數道小影子,像針一樣往玄穹身上紮——那些小影子能鑽透皮肉,直往魂海裏鑽,要是普通人,魂海早就被攪碎了。可玄穹呢?他居然閉上了眼睛,任由那些影子往自己身體裏鑽,還主動把自己的魂力放出去,跟影子纏在一起。”
    “他這是幹什麽?”肖飛不解。
    “他在‘融影’。”重樓解釋道,“噬影術的最後一步,不是打敗影王,是跟它的本源影相融。他故意讓影王的影子進自己的身體,就是想趁機抓住本源影。可這招太險了,一旦控製不住,自己的魂就會被影王吞掉,變成它的養料。我當時都做好了衝進去救他的準備,可看著玄穹的樣子,又停住了——他雖然閉著眼睛,額頭上全是汗,嘴唇都咬出了血,但手一直沒鬆,死死攥著那把鐵劍,連指尖都在發抖,可就是沒退一步。”
    黑暗仿佛漫過了神魔交界處,肖飛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在跟著重樓的話變快。
    “就這麽耗了一個時辰,”重樓的聲音緩了些,“我看見玄穹的身體開始發光,不是仙術的白光,是暗金色的光,跟他影子裏的紋路一樣。然後影王的影子開始發抖,那些小影子像瘋了一樣往回退,想離開玄穹的身體,可玄穹怎麽會放它走?他猛地睜開眼睛,雙手結印,大喝一聲‘收’——那一聲,震得禁地都在晃,影池裏的水都濺起了好幾丈高。”
    “成功了嗎?”肖飛的聲音有些發顫。
    “算是成了,也算是沒成。”重樓的話帶著幾分複雜,“他確實抓住了本源影,把它融進了自己的魂海裏,噬影術算是大成了。可影王沒那麽容易認輸,它最後拚著魂飛魄散,往玄穹的魂海裏炸了一下——那一下的威力,差點讓玄穹直接栽在影池裏。我看見他吐了一大口血,血落在影池裏,一下子就被影子染黑了,他扶著影池的邊,站了好久才站穩,身上的衣服,全被血浸透了,連頭發上都滴著血。”
    肖飛的眼眶有些發熱,他忽然明白,玄穹的“厲害”,從來不是天賦異稟,是賭上性命的堅持——賭自己能扛過影潮的鑽骨之疼,賭自己能在影王的吞噬下活下來,賭自己能在舍棄部分魂魄後,還能記得當初學噬影術的初心。
    “他從禁地走出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重樓的聲音軟了下來,“太陽照在他身上,他的影子拖得很長,裏麵的暗金色紋路特別明顯。他走了沒幾步,就倒在了地上,手裏還攥著那塊影晶,嘴裏喃喃地說‘這下……能保護人了’。我把他抱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他的魂海動蕩得厲害,要是再晚半個時辰,他就算練成了噬影術,魂也會散掉。”
    肖飛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很幹淨,沒有血,沒有傷,練劍時磨出的繭子,跟玄穹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他之前總覺得練術苦,覺得自己運氣不好,遇不到好的師父,可現在才知道,真正的苦,是連命都快沒了,還不肯放棄;真正的運氣,是自己拚出來的。
    “後來呢?”肖飛輕聲問,“玄穹前輩恢複了嗎?”
    “恢複了,但也留下了病根。”重樓說,“他的魂海裏融了影王的本源影,每到月圓之夜,魂海就會疼,跟當初影子鑽骨的疼一樣。可他從來沒跟別人說過,每次疼的時候,就一個人躲起來,咬著牙硬扛,跟在禁地的時候一樣。有次我撞見他疼得在地上打滾,問他為什麽不找仙醫看看,他說‘這點疼算什麽,總比看著別人出事好’。”
    肖飛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石桌上,暈開一小片濕痕。他之前敬佩玄穹,是因為玄穹厲害,是仙界的英雄;可現在敬佩他,是因為玄穹明明也會疼,也會怕,卻還是選擇把苦咽在肚子裏,把保護別人的責任扛在肩上。
    重樓看著肖飛掉眼淚,沒說話,隻是指尖的魔焰又亮了些,像是在給他照亮。
    風又吹了過來,這次帶著幾分暖意,肖飛擦幹眼淚,抬頭看向重樓,眼裏沒有了之前的迷茫,多了幾分堅定:“重樓前輩,我知道以後該怎麽做了。我不會再怕練術的苦,也不會再抱怨運氣不好,我要像玄穹前輩一樣,把本事練紮實,以後也能保護想保護的人。”
    重樓看著肖飛,嘴角又勾起了那抹極淡的笑:“你能明白就好。玄穹當年拚了命練噬影術,不是為了讓別人把他當英雄,是為了讓更多人不用像他一樣,因為沒本事而後悔。”
    肖飛用力點頭,攥緊了腰間的劍穗——那半舊的劍穗,是他剛學劍時師父送的,之前他總覺得它普通,可現在,他覺得這劍穗裏,好像也藏著一股韌勁,一股屬於追光者的韌勁。
    遠處的魔淵,低嘯聲漸漸平息,陽光透過雲層,灑在神魔交界處,照亮了肖飛的影子,也照亮了他麵前的路。重樓指尖的魔焰漸漸散去,可肖飛覺得,自己心裏,好像有一團火,正在慢慢燃燒——那是玄穹的故事點燃的火,是屬於他自己的,永不熄滅的火。
    “對了,”重樓忽然想起什麽,看著肖飛,“玄穹當年在禁地,還做了一件事,你肯定想不到……”
    肖飛立刻抬起頭,眼裏滿是期待:“前輩,是什麽事?”
    重樓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肖飛的肩膀:“想知道?那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你親眼看看,就知道了。”
    肖飛立刻站起來,緊緊跟在重樓身後,腳步輕快又堅定——他知道,玄穹的故事還沒結束,而他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