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上玄書
    肖飛退到淩霄殿外的白玉階上，晚風卷著曇花的香氣撲在臉上，他忽然想起歸墟宮殿裏那些淺金色的神魂碎片——原來玄穹從未真正離開，那些藏在時光裏的念想，早被玉帝妥帖收在心底，就像殿外這滿院的曇花，年年歲歲，按時綻放。
    正出神時，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是太白金星提著一盞琉璃燈走來。老神仙看見肖飛，歎了口氣：“將軍可知，這淩霄殿的曇花，是陛下登基那年親手種的？”肖飛愣了愣，太白金星又道，“當年玄穹戰神走後，陛下把自己關在禦書房三天，出來就帶著花籽去了殿外，說玄穹喜歡曇花，要讓他回來時，能看見滿院的花。”
    肖飛低頭看著腳邊的曇花，花瓣上沾著夜露，在月光下像極了碎掉的星辰。他忽然想起筆記裏寫的“曇花開時，我就回來了”，原來這句話，玉帝記了萬萬年。
    次日清晨，肖飛剛到練兵場，就見侍衛來傳旨，讓他去禦書房。他走進殿時，看見玉帝正坐在案前，手裏捧著那本玄穹筆記，旁邊放著那半塊玉佩——此刻玉佩竟泛著淡淡的金光，與筆記封麵上的曇花紋路隱隱呼應。
    “肖飛，”玉帝抬頭，眼底雖有紅痕，卻沒了昨夜的脆弱，“玄穹的筆記裏，提了歸墟底的封印。他說當年倉促獻祭，封印隻能撐萬年，如今時限快到了。”肖飛心頭一緊，玉帝卻繼續道，“我要去歸墟。”
    “陛下不可！”肖飛連忙跪下，“歸墟煞氣太重，您是天界之主，萬萬不能涉險！”玉帝卻抬手將他扶起，指尖劃過筆記上的字跡：“當年玄穹為了護五界，連神魂都散了。如今封印將破，我若躲在淩霄殿，怎麽對得起他，怎麽對得起五界眾生？”
    肖飛看著玉帝眼中的堅定，忽然想起玄穹筆記裏寫的“阿珩想當比我厲害的戰神”。原來這麽多年，玉帝從未忘記自己的初心，隻是身為天帝，他把那份鋒芒藏在了溫和的表象下。
    三日後，玉帝帶著肖飛和百名天兵前往歸墟。臨行前，太白金星將一個錦盒交給玉帝：“這是當年玄穹戰神留在兜率宮的陣法圖，或許能幫上忙。”玉帝打開錦盒，裏麵是一張泛黃的紙，紙上畫著複雜的陣法，角落處有一行小字：“阿珩，若有一日封印鬆動，按此陣布防，可保你周全。”
    玉帝的指尖在小字上頓了頓，眼眶微微發紅，卻沒再說什麽，隻是將錦盒小心收好。
    再次踏入歸墟，肖飛明顯感覺到煞氣比上次更重。黑水翻湧著，不斷衝擊著玄穹殿的殿門，那些曾經飄在殿內的淺金色神魂碎片，此刻正被煞氣一點點吞噬。玉帝快步走進殿內，直奔書架而去——書架最底層的那個雲絲布偶還在，隻是布偶身上的銀甲，已經開始褪色。
    “玄穹，我來了。”玉帝輕聲說，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他將陣法圖鋪在書架前的石桌上，指尖掐訣，金色的光芒從他掌心湧出，順著陣法圖的紋路蔓延開。肖飛和天兵們按照陣法圖的指引，在殿內布下結界，可煞氣實在太強，結界剛布好，就被撞得泛起漣漪。
    “陛下，煞氣快破結界了！”肖飛喊道。玉帝卻忽然抬手，將那半塊玉佩放在陣法圖的中心。玉佩碰到陣法圖的瞬間，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與歸墟底傳來的魔尊嘶吼聲撞在一起。肖飛驚訝地發現，那些被煞氣吞噬的神魂碎片，竟開始朝著玉佩的方向聚攏。
    “當年玄穹獻祭時，把我的玉佩也融進了陣法裏，”玉帝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這半塊玉佩，是我們之間的羈絆，也是封印的關鍵。”他說著，將玄穹筆記放在玉佩旁邊，筆記封麵的曇花突然活了過來，一朵接一朵地從紙上綻放，落在陣法圖上，化作金色的符文。
    魔尊的嘶吼聲越來越響，歸墟底的黑水開始沸騰。玉帝忽然閉上眼，周身泛起銀白色的光芒——那是天帝的本源之力。肖飛明白，玉帝是想效仿玄穹，以身祭陣。“陛下！不可！”他衝過去，卻被玉帝布下的結界擋住。
    “肖飛，你還記得玄穹筆記裏寫的嗎？”玉帝睜開眼，眼底是肖飛從未見過的溫柔，“他說，曇花的花期很短，但隻要有人記得，就不算謝了。我和他的故事，不該止步於此。”他說著，指尖輕輕劃過玄穹筆記的最後一頁，那兩個並排的小字“玄穹，阿珩”突然發出金光，與玉佩、陣法圖融為一體。
    就在這時，歸墟底傳來一聲巨響，魔尊的煞氣瞬間被金光吞噬。肖飛看見，一個模糊的銀色身影從金光中走出來，穿著熟悉的銀甲，眉眼間滿是溫柔——是玄穹！
    “阿珩，你長大了。”玄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玉帝看著他，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下：“玄穹哥哥，我沒忘，我一直都記得。”
    玄穹笑了，伸手想替玉帝擦去眼淚，可指尖剛碰到玉帝的臉頰，就開始變得透明。“我是用最後一縷神魂凝出的虛影，不能久留，”他說，“但我看到你好好的，看到五界平安，就放心了。”他說著，將一朵曇花遞到玉帝手中，“以後每年曇花開時，我都會來看你。”
    虛影漸漸消散，隻留下一朵帶著香氣的曇花。玉帝握著曇花，久久沒有說話。肖飛看著他，忽然明白，有些羈絆，不會因為時光流逝而消失，也不會因為生死相隔而斷裂。就像玄穹和玉帝，跨越了萬年，跨越了生死，終究還是在曇花綻放的時刻，重逢了。
    回到天界後，玉帝將玄穹筆記和那半塊玉佩，還有玄穹留下的曇花，一起放在了禦書房的最深處。他依舊每天處理政務，隻是偶爾會在傍晚時分，去殿外看看曇花，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肖飛偶爾會去禦書房匯報軍情，每次都能看見玉帝坐在案前，對著那本筆記發呆。有一次，他忍不住問：“陛下，您還在等嗎？”玉帝抬頭，笑著說：“不是等，是記得。隻要我記得，玄穹就永遠都在。”
    那年秋天，天界的曇花比往年開得更盛。肖飛在練兵場時，看見玉帝站在曇花樹下，手裏拿著一朵曇花，輕聲哼著那首古老的搖籃曲——那是玄穹教他的，如今，他終於可以唱給玄穹聽了。
    月光灑在玉帝身上，像極了當年玄穹在星河下替他攏起的發帶。肖飛忽然想起玄穹筆記裏的一句話：“星河滾燙，你是人間理想。”或許對玉帝來說，玄穹就是他的星河，是他跨越萬年，依舊守護的理想。而對玄穹來說，玉帝就是他的人間，是他用生命守護，用神魂思念的歸宿。
    墟上的玄書，記錄的不是一段塵封的往事，而是一份跨越生死的羈絆。就像天界的曇花，年年歲歲，按時綻放，提醒著每一個人：有些愛，有些記憶，永遠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