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集:魔界隕星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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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星祭
魔界禁地的風,總帶著淬了冰的砂礫,刮在玄鐵戰甲上,發出“簌簌”的細碎聲響,像是無數把小刀子在反複切割。重樓站在隕星碎片前,肩背挺得筆直,如同一尊曆經千年風霜的黑石雕像。他左手托著個紫檀木盒,盒身雕著魔界特有的纏枝紋,邊角被摩挲得發亮,顯然是常被人捧在手裏。盒內墊著暗金色絨布,半顆枯心靜靜躺在中央——那是玄穹留在世上最後一點念想,當年歸墟封印鬆動,玄穹以心為引,將大半靈力注入封印,餘下這半顆便成了殘魂的寄托,被肖飛用靈玉溫養了百年,直到三日前,肖飛親自將木盒送到魔界,指尖泛著淡淡的靈力微光,隻說“該讓他回該去的地方了”。
隕星碎片嵌在禁地最深處的黑石台上,通體泛著冷冽的藍光,像是將整片星空都揉碎在了裏麵。碎片表麵布滿蛛網狀的裂紋,最寬的一道足以容下兩根手指,裂紋裏不時溢出幾縷淡藍色的光塵,落在石台上,瞬間凝成細小的冰晶。這是上古時空碎裂時落下的殘片,三百年前,玄穹就是在這碎片裏藏了時空之核,如今碎片旁還留著淡淡的靈力印記,是玄穹當年封核時不慎遺落的,風吹了三百年,竟還沒散,像是在固執地等著什麽。
重樓抬手推開木盒,指尖剛觸到枯心,便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像是有細小的靈力在順著指尖往經脈裏鑽。那枯心比他想象中要輕,表皮皺縮如老樹皮,呈深褐色,卻在接觸到魔界空氣的瞬間,邊緣隱隱泛了絲極淡的紅,像是瀕死的火苗突然被風吹亮了一瞬。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枯心放在隕星碎片旁,藍光與淡紅一觸,竟像是活物般相互繞了圈,碎片上的裂紋裏,忽然溢出更多細碎的光塵,在空中織成一張透明的網,將枯心輕輕裹住。
“按魔界的規矩,祭典得有三炷香。”重樓的聲音在空曠的禁地裏回蕩,帶著幾分沙啞。他從懷中摸出個青銅小爐,爐身刻著魔界古老的“鎮靈符文”,是當年他剛繼任魔尊時,玄穹特意從仙界送來的,說“魔界戾氣重,這爐子能鎮一鎮”。他又取出三支黑檀香,香身泛著暗黑色的光澤,是用魔界忘憂木製成的,燃時能引動地底靈氣。重樓指尖凝出一縷淡紅色的魔焰,輕輕點在香頭,橙紅色的火苗舔著香頭,很快便有清淡的香氣散開,與禁地的冷意混在一起,竟生出幾分暖意。他還特意在香頭沾了點瑤池的桂花露——那是上月肖飛帶過來的,裝在個羊脂玉瓶裏,肖飛說“玄穹生前最愛這味道,每次瑤池宴,都要偷偷多喝兩杯”。
香灰簌簌落在黑石台上,第一炷香燃到一半時,枯心忽然顫了顫。重樓原本靠在石台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酒壺,見狀瞬間直起身,玄鐵戰靴在地上蹭出刺耳的聲響,石台上的冰晶都被震得跳了跳。他死死盯著枯心,隻見那淡紅漸漸變深,從邊緣往中心蔓延,像是有血在裏麵流動,枯心表麵的褶皺慢慢舒展,竟透出幾分鮮活,像是一顆沉睡的種子正在蘇醒。與此同時,隕星碎片的藍光也驟然變亮,碎片上的裂紋裏湧出更多光塵,光塵在空中凝成細小的光帶,一頭纏上枯心,一頭連著碎片,像是在編織一條看不見的線。
“有意思。”重樓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他想起當年玄穹第一次來魔界,也是站在這黑石台上,手裏拿著塊靈玉,說“這隕星碎片裏藏著時空之力,得好好守著”。那時他還嘲笑玄穹“仙界之人就是多事”,可玄穹隻是笑著搖頭,說“五界本是一體,魔界出事,仙界也跑不了”。如今想來,玄穹早就把五界的安危刻進了骨子裏。重樓手指摩挲著酒壺,壺裏裝的是魔界特有的“焚心酒”,酒精度數極高,入口像燒刀子。當年他和玄穹總在瑤池偷喝桂花釀,玄穹總說“魔界的酒太烈,喝著燒心”,可每次重樓遞過去,他還是會接,皺著眉喝下去,然後笑著說“下次還喝這個”。
第二炷香燃盡時,枯心的紅光與碎片的藍光已經纏成了一團,光團在石台上緩緩旋轉,像是一顆迷你的星辰。禁地的風突然停了,連砂礫都懸在空中不動,整個禁地安靜得能聽到香灰落在石台上的聲音。重樓能感覺到,光團裏有兩股力量在交融,一股是玄穹的靈力,溫和卻堅定,像春日裏的暖陽,能驅散一切寒意;另一股是隕星碎片的時空之力,冷冽卻包容,像深夜裏的星空,能容納所有生靈。兩種力量纏在一起,竟沒有絲毫衝突,反而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在光團裏輕輕震蕩,發出細微的“嗡鳴”聲,石台上的符文也跟著亮了起來,與光團的光芒相互呼應。
忽然,光團猛地炸開,紅光與藍光四下飛濺,落在黑石台上,竟凝成了細小的符文,符文在空中連成一串,像是一句未說完的話。重樓下意識地抬手擋在眼前,指尖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等他放下手時,石台上的枯心和隕星碎片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巴掌大的金色蝴蝶。蝴蝶的翅膀上,一邊映著玄穹常穿的白袍,白袍上還繡著淡淡的雲紋,另一邊映著重樓的玄鐵戰甲,戰甲上的符文清晰可見。翅膀扇動時,還帶著淡淡的桂花香氣,與黑檀香的味道混在一起,像是玄穹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麽。
蝴蝶在石台上盤旋了兩圈,翅膀輕輕碰了碰青銅小爐,然後朝著歸墟的方向飛去。重樓望著蝴蝶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漸漸加深,眼中卻泛起了幾分濕潤。他抬手解下腰間的酒壺,拔開塞子,將酒液灑在石台上,酒液落在符文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像是在回應他的話:“這酒,算我欠你的。當年你說要喝遍五界的酒,如今魔界的焚心酒,你還沒嚐夠呢。”
蝴蝶似乎聽到了他的話,在空中頓了頓,翅膀上的白袍影像晃了晃,像是玄穹在點頭。重樓笑著揮手,聲音裏帶著幾分哽咽:“去吧,去找你該去的地方。歸墟的封印還需要你,五界的生靈也還記著你。”
蝴蝶越飛越遠,翅膀上的光芒漸漸變淡,最後變成了天邊的一個小金點,消失在禁地的雲霧裏。重樓站在原地,望著蝴蝶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動。他低頭看向石台上的酒漬,酒漬裏竟映出了當年的景象——瑤池的桂樹下,他和玄穹靠在一起,玄穹手裏拿著桂花釀,臉上帶著笑意,陽光落在他的發梢,像鍍了層金。玄穹還在說著什麽,嘴角的梨渦淺淺的,像是盛滿了星光。
“下次再喝桂花釀,可得換你請。”重樓輕聲說,聲音被風吹散,飄向歸墟的方向。他想起玄穹當年總說“等五界太平了,就和你一起去人間喝桂花酒”,可如今五界太平了,玄穹卻不在了。他轉身離開禁地,玄鐵戰甲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禁地裏回蕩,像是在與過往的回憶告別。石台上的青銅小爐裏,最後一炷香還在燃燒,香灰落在符文上,將那些回憶輕輕埋進了魔界的土地裏,隻留下淡淡的香氣,在禁地裏久久不散。
走到禁地門口時,重樓忽然停住腳步,回頭望去。黑石台上的符文還在亮著,像是在向他告別。他抬手揮了揮,像是在對玄穹說“再見”,然後大步離開,玄鐵戰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禁地的陰影裏。風又開始吹了,砂礫再次飛舞,可這一次,風裏似乎多了幾分暖意,像是玄穹的回應,在告訴重樓——他從未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