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如沸騰的墨汁般從狐不歸七竅湧出，順著他佝僂的脊背爬滿全身。曾經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銀狐尾此刻炸開成蓬鬆的黑團，每一根尾毛都繃得筆直，尖端泛著淬毒般的幽光。他的指爪在石地上劃出深深的刻痕，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尖利彎曲，原本溫潤的狐眼被猩紅覆蓋，瞳孔縮成豎瞳，喉嚨裏滾出的低吼像是生鏽的鐵器在摩擦。
    “嗬……嗬……”
    狐不歸猛地抬頭，頭頂爆出兩隻黑色的狐耳，耳尖簇著幾縷灰敗的長毛。他的身軀在黑氣中劇烈膨脹，衣袍寸寸撕裂，裸露的皮膚上浮現出蛛網般的紫色血管，每一根血管裏都仿佛有活物在蠕動。當他再次站直時，已然化作一頭丈高的半人半狐怪物——上半身保留著模糊的人形輪廓，卻覆滿油亮的黑鱗；下半身是粗壯的狐腿，腳掌踩著尖銳的利爪，每踏一步，洞穴地麵的岩石便應聲碎裂。
    “殺……”
    嘶啞的單音節從他喉嚨裏擠出來，帶著濃鬱的血腥味。怪物猛地弓起脊背，如離弦之箭般撲向肖飛，利爪撕裂空氣的銳響刺得人耳膜生疼。
    “小心！”月飛足尖點地，長劍“嗡”地一聲彈出劍鞘，青光裹挾著淩厲的劍氣迎麵斬去。劍身與利爪碰撞的瞬間，迸發的火花照亮了洞穴頂端懸掛的鍾乳石，那些尖銳的石筍在光影中如同倒懸的獠牙。黑氣被劍光劈開一道缺口，卻在落地前重新凝聚，順著怪物的腳踝攀附上爪尖，讓那尖利的爪子又漲大了幾分。
    肖飛趁機旋身避開利爪，掌心凝聚起一團金色靈力，狠狠拍向怪物後背。靈力撞在黑鱗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竟隻激起一圈漣漪。怪物吃痛嘶吼，尾巴如鋼鞭般橫掃過來，肖飛急忙後躍，尾巴擦著他的鼻尖掃過，帶起的勁風刮得臉頰生疼。
    “這黑氣有再生之力！”月飛連續揮出三道劍氣，將怪物逼退數步，額角滲出細汗，“我的劍能斬斷它，卻殺不死它！”
    肖飛目光掃過祭壇中央的石碑，隻見碑上那些扭曲的魔族符文正隨著怪物的動作明滅不定，每當黑氣潰散時，符文便會亮起更深的紅光，一股濃稠的黑暗力量順著碑底的石縫滲出，如同水流般匯入怪物體內。
    “它在汲取石碑的力量！”肖飛喊道，“月飛，纏住它！”
    月飛應聲旋身，長劍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青虹，時而如靈蛇繞體，避開怪物狂亂的撲擊；時而如驚雷炸響，劍氣密集得讓黑氣難以凝聚。但怪物的力量卻越來越強，它的嘶吼震得洞穴頂部落下簌簌的石屑，利爪拍擊地麵時，竟能引動黑色的氣浪，將月飛的劍氣震偏。
    雅玲一直緊盯著石碑，此刻忽然發現碑身側麵刻著幾行極淺的凹槽，凹槽裏殘留著淡淡的靈脈光澤——那是青丘靈脈的氣息，卻被魔族符文死死鎖在碑內。她又看向怪物脖頸處，那裏的黑鱗相對稀疏，隱約能看見原本屬於狐族的白色皮毛，皮毛上纏繞的黑氣正隨著石碑符文的閃爍而搏動。
    “是石碑在給它供能！”雅玲的聲音帶著急顫，她指著石碑底座，“那裏有靈脈的接口，石碑把青丘的靈脈之力轉化成了魔氣，輸送給它！必須先毀掉石碑！”
    話音未落，洞穴外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狐族特有的低喝和人類戰士的甲胄摩擦聲。洞口的陰影被火把照亮，青丘族長帶著十餘名狐族戰士率先衝了進來，他們個個手持鑲嵌著靈晶的短刃，狐耳警惕地豎起。
    “族長！”引路的小狐妖又驚又喜，差點忘了眼前的凶險。
    青丘族長一眼就看到了那頭半人半狐的怪物，臉色驟變“那是……狐不歸的氣息？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身後的陰影裏，忽然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管他變成什麽，先揍扁了再說！”
    眾人轉頭，隻見人族族長扛著一柄比他還高的巨斧，大步走了進來，斧刃上還沾著未幹的黑血。他身後跟著四位須發皆白的人族長老，每人手裏都握著一張泛黃的符紙，符紙上的朱砂符文正微微發光。
    “李族長？”肖飛又驚又疑，“你們怎麽會來？”
    人族族長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斧柄往地上一頓，震得石屑亂飛“我們在迷霧邊緣發現了不少魔族探子的屍體，順著蹤跡追到這山穀，就猜你們幾個可能在這兒捅了馬蜂窩。”他視線掃過纏鬥的月飛和怪物，又看向肖飛，“之前兩族的誤會，等解決了這魔頭再算，眼下先一致對外，如何？”
    青丘族長哼了一聲，卻沒反駁，隻是對身後的狐族戰士下令“結火狐陣！”
    狐族戰士立刻散開，呈扇形包圍住怪物，掌心同時燃起幽藍色的狐火。狐火在空中匯聚成一道火網，逼得怪物暫時停下撲擊，轉頭對著火網發出威脅的嘶吼。
    “人族子弟，列箭陣！”人族族長一聲令下，隨來的二十餘名人類弓箭手立刻搭箭拉弓，箭矢箭頭都裹著黃色符紙，符紙遇風自燃，化作帶著靈力的火焰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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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
    隨著族長一聲喝，火焰箭與狐火網在空中交織，形成一張巨大的光網，將怪物困在中央。怪物瘋狂衝撞光網，每一次撞擊都讓光網劇烈震顫，幽藍與橙黃的火光交替閃爍，映得眾人臉上忽明忽暗。
    “就是現在！”肖飛對月飛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躍起，肖飛掌心的金色靈力暴漲，凝聚成一柄丈長的光刃；月飛的長劍則化作一道青芒，劍身流轉著細碎的電光。
    “合！”
    兩聲低喝同時響起，光刃與青芒在空中交匯，形成一道金青交織的巨刃，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狠狠斬向祭壇中央的石碑！
    “鐺——！”
    巨刃斬在碑頂的瞬間，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仿佛兩柄神兵在碰撞。洞穴內的所有人都被這股巨力震得耳鳴，狐族戰士的狐火網險些潰散，人族弓箭手更是被震得手臂發麻，好幾人手裏的長弓都掉在了地上。
    煙塵散去，眾人定睛看去，隻見石碑上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那些魔族符文反而因此被激怒，亮起刺眼的紅光，碑身溢出的黑氣陡然濃鬱了數倍，順著地麵的裂縫蔓延開來，所過之處，岩石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
    肖飛和月飛被震得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喉頭一陣發甜。月飛捂著胸口咳出一口血，難以置信地看著石碑“這東西……是什麽做的？”
    “硬闖不行！”雅玲忽然想起之前那塊碎裂的魔界令牌，令牌邊緣的裂紋與石碑上符文的間隙驚人地相似，“令牌能被靈玉的力量震裂，石碑說不定也可以！”她舉起懷中的靈玉，玉身此刻燙得驚人，“靈玉是青丘靈脈所化，石碑又鎖著靈脈之力，它們本質相通！”
    她看向青丘族長，眼神急切“族長，您的心頭血！狐族的心頭血與靈脈同源，若能與靈玉相融，或許能中和碑上的魔氣！”
    青丘族長沒有絲毫猶豫。他拔出腰間短刃，毫不猶豫地劃破自己的掌心，鮮紅的血液立刻湧了出來，帶著淡淡的金色光暈——那是狐族族長特有的靈脈之血。
    “給你！”他快步走到雅玲麵前，將流血的手掌按在靈玉上。
    鮮血觸碰到靈玉的瞬間，玉身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白光，將青丘族長的血珠瞬間吸了進去。原本溫潤的玉體此刻變得通體透亮，裏麵仿佛有一條金色的小蛇在遊動，那是融入了心頭血的靈脈之力。
    “快！對準石碑上最亮的符文！”肖飛捂著胸口喊道。
    雅玲深吸一口氣，雙手捧著靈玉，將玉麵對準石碑中央那個最大的魔族符文。她能感覺到體內的靈力正順著手臂湧入靈玉，與那股金紅交織的力量匯合。
    “去！”
    她猛地向前推出雙手，靈玉脫離掌心，化作一道金紅交織的光柱，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向石碑！
    光柱撞在符文上的刹那，整個洞穴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所有的嘶吼、碰撞聲都消失了，隻剩下光柱與符文接觸處發出的“滋滋”聲，像是水火交融時的聲響。石碑上的魔族符文瞬間黯淡下去，那些猩紅的光芒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消退，露出石碑原本的青灰色石質。
    被光網困住的怪物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上的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黑鱗寸寸剝落，露出下麵血肉模糊的軀體。它龐大的身軀開始萎縮，原本丈高的體型迅速縮小，漸漸變回狐不歸原本的模樣，隻是此刻他雙目緊閉，渾身是血，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光網散去，狐族戰士和人族弓箭手都收了武器，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青丘族長走到石碑前，伸手觸摸碑身，原本冰冷的石頭此刻竟有了一絲暖意，碑上的凹槽裏，靈脈的光澤正緩緩流動，不再被魔氣壓製。
    “成了……”他喃喃道，聲音裏帶著一絲疲憊，卻難掩激動。
    人族族長扛著巨斧走上前，看著那些逐漸隱去的魔族符文，咧嘴一笑“看來，咱們這兩族聯手，效果還不賴。”
    肖飛扶著月飛站起身，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鬆快。但肖飛的目光很快又沉了下去——他注意到石碑角落，有一塊碎裂的石片上，刻著一個極其隱晦的人族符文，那不是任何已知的人族陣法印記，更像是一個標記。
    “事情……恐怕還沒結束。”他低聲道。
    月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眉頭也皺了起來“這印記……像是西疆那邊的魔道修士才會用的。”
    洞穴外，迷霧似乎淡了一些，一縷微弱的陽光透過洞口照了進來，落在地上那灘尚未幹涸的血跡上，折射出奇異的光彩。兩族戰士互相攙扶著處理傷口，狐族的小狐妖正用狐火烘幹人族弓箭手濕透的箭囊，原本劍拔弩張的兩族，此刻竟有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雅玲走到狐不歸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抬頭道“還有氣，能救活。”
    青丘族長歎了口氣，揮手讓兩名狐族戰士將狐不歸抬下去“等他醒了，該算的賬，還是要算。”
    人族族長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先把這洞穴裏的靈脈接口處理好。我帶了族裏的陣法師，讓他們幫忙把靈脈導回正軌。”
    肖飛望著逐漸恢複光澤的靈脈絲線，又看向洞口那縷越來越亮的陽光，心中卻隱隱有種預感——這場迷霧背後，藏著的或許不隻是一個被魔氣操控的狐族祭司，還有更深的陰謀，正等著他們去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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