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3集:雕王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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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鳥林的晨霧像是被無形的手揉碎的棉絮,彌漫在每一寸空氣裏,連最銳利的目光都穿不透三丈之外。雕王的金羽在霧中泛著暗淡的光,那些本該如熔金般璀璨的翎羽,此刻卻像蒙了一層洗不淨的灰,尤其是左翼靠近肩頸的地方,幾片羽毛被血痂黏連在一起,暗紅色的血漬正順著羽管緩緩滲出,在接觸到霧氣的瞬間,竟詭異地凝結成細小的黑冰晶。
    他站在縛靈陣邊緣的古柏上,利爪深深嵌入樹幹,留下五道半月形的凹痕。那棵需三人合抱的古柏早已沒了生機,樹皮皸裂如老龜的背,樹幹上刻滿了扭曲的符文,正是肖飛方才認出的縛靈陣紋路。陣眼處是一片凹陷的空地,數十隻金翅雕幼雛蜷縮在那裏,它們本該蓬鬆如絨球的絨毛此刻沾滿了汙泥,有的甚至脫落了大片,露出底下粉嫩的皮肉。最年幼的幾隻已經連啼叫的力氣都沒有了,眼皮耷拉著,隻有微弱的呼吸能證明它們還活著。
    雕王的右眼死死盯著那些幼雛,眼球上布滿了猙獰的血絲,像是有無數條紅色的小蛇在白睛裏遊走。每當陣紋閃過一絲黑氣,幼雛們就會發出一陣細碎的嗚咽,而他爪下的樹幹便會多幾道新的裂痕。“墨先生說了,”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每說一個字都帶著咬牙切齒的力道,“這是熊妖的陰謀!他們嫉妒我族的飛行之力,嫉妒百鳥林的靈氣充裕,才布下這陰毒的陣法,想讓我金翅雕一族斷子絕孫!”
    他猛地振翅,兩丈寬的翼展帶起狂風,將周圍的霧氣撕開一道不規則的裂口。透過那短暫的空隙,可以看到遠處林間散落著幾具金翅雕的屍體,羽翼殘破,脖頸處有明顯的撕咬痕跡。“看到了嗎?”雕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淒厲的怒意,“這就是熊妖幹的!他們不僅困住幼雛,還殘殺我的族人!”
    雅玲站在肖飛身側,眉頭微蹙。她從袖中取出一枚瑩白的玉簪,簪頭雕刻著一朵含苞的雪蓮,此刻正散發著淡淡的清光。她將玉簪湊近鼻尖輕嗅,隨即看向雕王“你翅膀上的傷,不是熊妖所致。”
    雕王的動作猛地一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緩緩轉過頭,右眼的血絲似乎更濃了些“你說什麽?”
    “魔氣。”雅玲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你傷口的血在變黑,還帶著屍腐般的腥氣,這是中了魔氣的征兆。熊妖一族雖性情剛烈,卻從不與魔族沾染,他們的利爪和齒痕隻會留下獸類的腥氣,絕不會有這種陰寒的魔氣。”
    她一邊說,一邊緩步上前,玉簪的清光在她指尖流轉。“你看這裏,”她指向雕王左翼的血漬,那裏的黑冰晶在玉簪的光芒下正發出細微的“劈啪”聲,“魔氣已經開始侵蝕你的血脈了。若再拖延,恐怕不止是傷口,連你的靈力都會被汙染。”
    雕王的瞳孔驟然收縮,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翅膀。果然,那些暗紅色的血漬邊緣,正以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速度向黑色蔓延,而每當他運轉靈力時,傷口處就會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像是有無數根冰針在順著血管遊走。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腦海中猛地閃過半月前的畫麵。
    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霧氣彌漫的清晨,他在百鳥林的邊界巡視,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甜香。循香望去,隻見一個身著墨色長袍的男子坐在一塊青石上,麵前擺著一個古樸的茶盞,茶香正是從那裏飄來的。那男子自稱墨先生,說自己是雲遊的方士,偶然路過此地。
    “雕王殿下近日是否覺得靈力滯澀,夜不能寐?”墨先生的聲音溫和如春風,他遞過一盞茶,茶湯呈琥珀色,表麵浮著一層細密的泡沫,“此茶名為‘凝心露’,以晨露混合七種靈草熬製,可助您凝神靜氣,精進修為。”
    他當時確實正因族中幼雛莫名萎靡而心煩意亂,加上那茶香實在誘人,便接過茶盞一飲而盡。茶湯入口甘甜,順著喉嚨滑下,瞬間化作一股暖流湧遍全身,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靈力運轉也順暢了許多。
    “墨先生果然是高人!”他當時還心生敬佩。
    可從那天起,怪事就接連發生。先是幾隻幼雛突然昏迷不醒,接著族中開始出現霧氣,無論風多大都散不去。他去找墨先生求助,對方卻告訴他,這是熊妖在搞鬼,還拿出一枚漆黑的丹藥,說這是“破陣丹”,隻要將熊妖的精血塗在陣眼,再服下丹藥,就能破除陣法,還能借熊妖的蠻力增強自身修為。
    “他說……他說這是為了幫我……”雕王的聲音開始發顫,右眼的血絲裏竟滲出了細小的血珠,“可夜裏……夜裏我總覺得冷……像是有冰塊貼在骨頭縫裏……”
    “他在利用你。”肖飛向前一步,手中的靈玉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那光芒穿透霧氣,落在縛靈陣的紋路上,原本泛著黑氣的符文立刻像是被燙到一般,發出“滋滋”的響聲,表麵冒出縷縷黑煙,空氣中頓時彌漫開一股焦糊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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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縛靈陣,是以‘同心咒’為引的邪陣。”肖飛的目光掃過那些痛苦的幼雛,“你越是相信墨先生的話,越是對熊妖心生怨恨,陣法的力量就越強。它吸取的不僅是幼雛的生機,還有你的執念和怒火。至於那所謂的‘破陣丹’,恐怕是用魔氣煉製的毒藥,一旦服下,你就會徹底被魔氣控製,成為他的傀儡。”
    雕王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隨即又被憤怒取代“不可能!幼雛明明是被熊妖所困!那些屍體……”
    “那些屍體上的齒痕,看似是熊妖所為,實則是被魔氣控製的野獸留下的。”雅玲補充道,她手中的玉簪指向遠處一具屍體的脖頸,“你看那咬痕的深度和角度,熊妖的咬合力雖強,但絕不會留下如此細碎的齒印,更不會在傷口周圍留下魔氣的痕跡。”
    雕王的翅膀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左翼的黑冰晶已經蔓延到了胸口。他看著陣眼處奄奄一息的幼雛,又想起墨先生遞茶時那雙看似溫和、實則毫無溫度的眼睛,心頭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咆哮,那聲音雄渾如雷,帶著撼天動地的怒意,連腳下的大地都開始微微震顫。地麵上的落葉被震得飛起,霧氣也隨之劇烈波動。
    雕王的眼神驟然變得淩厲,所有的猶豫和恐懼瞬間被憤怒覆蓋“是熊妖!他們果然來了!”他猛地一拍翅膀,帶起的狂風幾乎要將周圍的樹木連根拔起,“我要殺了他們!用他們的血來救我的孩子!”
    說著,他便要振翅衝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鋒利的喙在霧中閃著寒光。
    “等等!”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月飛不知何時已經拔出了長劍,劍身如秋水般澄澈,一道銀白色的劍氣驟然出鞘,落在雕王身前的地麵上,激起一道半丈高的土坎,正好擋住了他的去路。
    月飛持劍而立,劍尖斜指地麵,劍氣在他周身流轉,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熊妖一族雖暴躁,但向來光明磊落,從不屑於使用陣法這種陰私手段。此事必有蹊蹺,你若此刻衝上去,正好中了別人的圈套。”
    “圈套?”雕王勃然大怒,猛地拍打著翅膀,狂風將月飛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我的族人死了!我的孩子快死了!你讓我等?等他們把我金翅雕一族趕盡殺絕嗎?”
    他的利爪在空中虛抓,帶起幾道銳利的風刃,險些刮到月飛的臉頰。“讓開!否則我連你一起殺!”
    月飛卻紋絲不動,長劍上的劍氣愈發凜冽“你現在殺出去,隻會讓幼雛們死得更快。這陣法需要你的怒火加持,你與熊妖鬥得越凶,陣眼的吸力就越強。”他的目光掃過陣眼處,那裏的幼雛們因為雕王的怒火,身體又蜷縮得緊了些,“你想救它們,就先冷靜下來。”
    “冷靜?”雕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右眼的血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胸前的羽毛上,瞬間暈開一片黑痕,“你讓我怎麽冷靜?”
    肖飛適時開口,靈玉的光芒再次亮起,這一次,光芒變得更加柔和,緩緩籠罩住縛靈陣“月飛說得對。墨先生算準了你會衝動,算準了熊妖會被引來,他就是想借你的手,挑起兩族的戰爭,好坐收漁利。你若真殺了熊妖,不僅救不了幼雛,還會讓百鳥林血流成河,最終受益的隻有那個墨先生。”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雕王胸口的黑痕上“而且,你的魔氣已經開始擴散,若再動殺念,恐怕撐不到破開陣法,就會先被魔氣吞噬。”
    雕王的動作僵住了,胸口的刺痛越來越劇烈,像是有無數隻蟲子在啃噬他的內髒。他看著陣眼處幼雛們微弱的呼吸,又想起墨先生那若有似無的笑容,心頭的憤怒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漸漸冷卻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和疑慮。
    咆哮聲越來越近,地麵的震顫也越來越明顯,隱約能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霧氣中開始出現一個個巨大的黑影,那些黑影足有三丈高,渾身覆蓋著雪白的毛發,手中握著或粗或細的木棒、石塊,顯然來者不善。
    雕王的利爪深深陷入樹幹,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看著那些越來越近的黑影,又看看陣眼處的幼雛,再摸摸自己胸口蔓延的黑痕,內心天人交戰。
    “他們來了……”他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該……怎麽辦?”
    肖飛上前一步,靈玉的光芒與雅玲玉簪的清光交匯在一起,形成一道防護罩,將縛靈陣籠罩其中“先弄清楚,熊妖為何而來。若他們也是被墨先生算計,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月飛握緊長劍,目光警惕地盯著霧氣中的黑影“我去會會他們。你們護住陣法,別讓幼雛再受傷害。”
    話音未落,霧氣中傳來一個甕聲甕氣的怒吼“金翅雕!你等藏匿我族幼崽,還敢在此設伏?今日定要踏平你百鳥林!”
    隨著吼聲,一個巨大的白熊出現在眾人麵前。它身高三丈有餘,渾身的白毛根根倒豎,像是覆蓋了一層冰雪,左眼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下巴。它手中握著一根碗口粗的狼牙棒,棒端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顯然剛經過一場打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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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它身後,跟著數十隻體型稍小的熊妖,個個怒目圓睜,手中都握著武器,看向雕王的眼神充滿了敵意。
    白熊妖王的目光掃過縛靈陣,當看到那些幼雛時,眼中的怒火更盛“好啊!果然是你們搞的鬼!把我族幼崽交出來!”
    雕王被這吼聲一激,心頭的怒火再次燃起,翅膀猛地一拍“胡說!我何時藏過你們的幼崽?分明是你們布下陣法,害我族人!”
    “血口噴人!”白熊妖王怒吼著舉起狼牙棒,“我族三隻幼崽昨夜失蹤,蹤跡最後出現在百鳥林邊界,不是你們是誰?”
    “那是墨先生……”雕王剛想說什麽,卻被肖飛用眼色製止了。
    肖飛向前一步,對著白熊妖王拱手道“妖王息怒,此事恐有誤會。金翅雕一族的幼雛也被困在陣中,我等正追查陣法的來曆,或許與貴族幼崽失蹤一事有關。”
    白熊妖王狐疑地看著肖飛,又看看陣中的幼雛,眉頭皺起“什麽陣法?我隻知道幼崽是被你們金翅雕擄走的!”
    “是縛靈陣,”雅玲接口道,她舉起玉簪,清光落在白熊妖王的狼牙棒上,“妖王請看,您的武器上除了血跡,還有一絲魔氣。這陣法正是以魔氣驅動,恐怕擄走您幼崽的,另有其人。”
    白熊妖王低頭看向狼牙棒,果然在血跡的縫隙中看到一絲若有似無的黑氣。他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麽“昨夜追擊擄走幼崽的黑影時,對方身上確實有股奇怪的臭味……”
    雕王也愣住了,他看著白熊妖王,又看看肖飛,眼中的敵意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困惑。
    就在這時,縛靈陣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陣眼處的黑氣驟然變濃,幼雛們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
    “不好!”肖飛臉色一變,“有人在遠處催動陣法!”
    眾人同時抬頭望向西方,那裏的霧氣不知何時變得漆黑如墨,隱隱有一道詭異的符文在霧中閃現。
    雕王和白熊妖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憤怒。
    “是墨先生!”雕王咬牙道。
    “是那個給我們通風報信,說金翅雕擄走幼崽的黑袍人!”白熊妖王也反應過來。
    真相瞬間明了,兩族的怒火不約而同地轉向了那個隱藏在幕後的黑手。
    “現在不是追究過往的時候,”肖飛沉聲道,“陣法正在吸收幼雛的生機,再不想辦法破陣,後果不堪設想。”
    雕王看著陣中痛苦的幼雛,又看看身邊同樣麵露焦急的白熊妖王,深吸一口氣,對著肖飛道“請三位指點,我金翅雕一族願聽調度!”
    白熊妖王也收起狼牙棒“若能救出幼崽,熊妖一族也願相助!”
    霧氣依舊濃重,但空氣中的殺氣卻悄然轉變,從兩族之間的敵視,變成了共同對抗幕後黑手的決絕。肖飛看著眼前的兩位妖王,靈玉的光芒在他手中愈發明亮“破陣的關鍵,在於找到陣眼的核心,同時需要兩族合力,以自身精血暫時壓製魔氣……”
    話音未落,西方的黑霧中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那笑聲陰冷刺骨,像是無數毒蛇在嘶鳴“晚了……縛靈陣已成,你們誰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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