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翻湧，萬鬼嚎哭。
    一尊大炎佛立於血海之上，其麵慈眉善目，雙手捏做蓮花印，腦後更有火炎形成的光環。
    炎佛嘴唇不動，卻有陣陣梵音隨風響徹天地間。
    這使得那血海之中的萬鬼竟紛紛抱頭哀嚎，一時間動彈不得。
    【已觀測到精神幹涉現象】
    【現根據音量，發音方式，發音標準等方麵進行微調】
    天芯因為收納的數據實在是太多，光是梵文的發音方式就有四、五種，古梵文，中古梵文，近代梵文，漢轉譯梵文，新編梵文。
    這些梵文表達同一個概念，可能意思相近也或許完全相反，天芯可以根據怨鬼的反應組合出最有效的梵文序列。
    這未嚐不是一種再編。
    如果有足夠多的時間和怨鬼個體，天芯甚至可以獨立匯編一套真正適用的再編梵文。
    【金剛經第一段第一句再匯編完成……】
    【第三段第五句再匯編完成……】
    【第七段第八句再匯編完成……】
    夏曆這個數據高僧此刻靠著賽博佛祖，直接重新編匯了一套語言，或許直指經中本意，也是這麽多年來無數高僧們心血與智慧的集合。
    夏曆此時心想著之後有時間了還得再去一趟荒洲，不為別的，單純為了把玄界佛門的梵文也收納進天芯的數據庫。
    由此進行不斷的實驗印證，最後得到的梵文或可稱之為真正佛音，這是否算是取得了真經？
    隻是怨鬼們的反應卻開始漸漸出乎夏曆預料。
    它們時而痛苦哀嚎，時而平靜呆住，時而哀哭落下血淚。
    【已發現不同組合方式在不同字段下的不同效用，現已出現兩大主要分支，鎮壓與度化】
    天芯有了新的發現，經文居然按照不同發音方式念出，可以起到不同的效果。
    所謂鎮壓，便是金剛怒目，要除惡務盡。
    所謂度化，便是佛陀低眉，心大慈大悲。
    【更改優先級為度化】
    夏曆還是了解佛門的行事風格的，佛門麵對世間之惡，都是先嚐試度惡，若惡念深種不可度，才會進行鎮壓。
    因此度化和鎮壓是一個先後關係，先理解度化的慈悲心，再去理解鎮壓的佛陀怒。
    天芯更是在實時更新數據庫，將它對佛經的理解同步給夏曆。
    夏曆感覺到自己對佛道的理解+1。
    +1，+1，+1，+1……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久居深山老寺的孤僧，雖五蘊孤寂但心神圓滿，因為有蘊藏著大智慧和大奧妙的經文相伴。
    “如是我聞……”
    “須菩提，於意雲何，可以身相見如來，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夏曆借由天芯不斷同步給他的理解，梵文轉漢語，漢語再轉玄界語，與梵音同步用兩種語言開始念經。
    玄界語與漢語類似，但又大為不同，一字一句皆為大修士和古聖人精心修撰，可受靈氣，是為靈言，言中有靈，謂之言靈。
    因而話語自此誕生力量，述說道之真意可令道法相隨，謂之言出法隨。
    “諸善男子善女子為何還掙紮苦海，親我近我自得超脫。”
    夏曆背後的大炎佛變得愈發有神韻，就連翻騰的血海都被莫名的力量給鎮住變得風平浪靜。
    骨塔巨震，也是不斷發出惡念魔音繼續蠱惑血海中的萬千怨鬼。
    墨業此刻內心生寒，血神教乃是從佛門分離出的魔教之一，此刻麵對正統佛門的梵音妙法簡直被克製到死。
    但墨業能走到今日，自是不可能隻有這點手段。
    從血海之中慢慢升起更多骨塔，每一座都是墨業耗盡心血祭煉而成，骨塔共有五座。
    血浮屠乃是血神教的不傳之秘，修習血浮屠之法的修士，需得一境一屠殺。
    隻有造下足夠多的殺孽才能破境，因此墨業突破化神期才需要大軍獻祭。
    化神乃是修真路上的第五境，因此墨業有五座塔，若是有朝一日凝成九塔方為大成，可一念喚出血海淹沒塵世。
    從五塔之中，密密麻麻無窮無盡的怨鬼撲向夏曆和大炎佛，遮天蔽日仿佛要吞噬一切，怨鬼們發出恐怖的尖嘯更是遮蔽了佛音。
    焚陽穀外。
    無數圍觀者們雖看不起焚陽穀內發生之事，更不敢深入探查，但也能聽到從焚陽穀傳出的佛音與魔音。
    此刻魔音壓過佛音，明顯就是墨業即將取勝，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夏曆……你很了不得，真的很了不得，竟能將佛道修至此等水平，但佛不知人心，人心如魔！”
    “我們人人都是魔，我是，你也是！”
    “世人的存在本身，便是這世間最大的業，魔業！”
    墨業的聲音回蕩在血海之上，血海中每一滴鮮血的碰撞都是他發出的聲音，夏曆受此影響，隻感覺無窮盡的怒火升上心頭，想到了自己所見所聞的一切不公不平事。
    以前會發生，此刻在發生，未來也會發生，永遠也不會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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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先有惡才有善，還是先有善？
    魔音貫耳之下，夏曆微微失神，眼看著就要被怨鬼淹沒之際……
    【善惡並無意義】
    【選擇才有意義，那正是自我存在的證明】
    【一切五蘊之苦，皆是有所思量，有思便有意，有意便難平。】
    天芯為夏曆講道，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情緒開導，此刻竟真就像一位可以接納一切的佛祖那般，瞬間讓夏曆再無迷茫。
    天芯理解夏曆，一路陪伴夏曆，從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它就是獨屬於夏曆這位數據高僧的賽博佛祖，僅為夏曆一人講道。
    【我，悟了……】
    【預過熱完成，進入藍超巨星階段】
    下一刻……
    無窮盡的怨鬼徹底淹沒夏曆，血海翻湧似是墨業在笑，笑他所堅持的才是正道，若非如此正統佛門豈會落得今日？
    反倒是他們這些“邪魔歪道”更得人心，因為他們才是人性的顯現！
    “人也，魔也，此為我等根性，你改變不了。”
    墨業認為勝負已定。
    但從血海深處，忽然爆發出極其耀眼的光芒，就如亙古長存的煌煌大日，萬千怨鬼無不在那光華之中被消融化作煙塵。
    “你錯了，魔也，人也，魔可以是人，但絕非人人如魔。”
    夏曆的聲音洪亮，如洪鍾巨震，在此方天地間響徹。
    血海開始消退，夏曆四周翻湧出焰浪將血海煮沸，那道虛靈法身此時的麵容更是顯化為了夏曆的容貌。
    “須菩提，悲也苦也，但也有幸來過自有所得，眾位可願再重來？”
    夏曆問萬鬼，萬鬼不答，確是魔根深種，僅是對著夏曆不斷怒嚎。
    夏曆心念一動，天地之間再響徹起佛音，黑雲再無法遮擋夏曆，九天之上大日照血海。
    “親我近我，可得超脫。”
    “既見如來，為何不拜！”
    在一陣高過一陣的梵音之下，夏曆聲如雷鳴，似春雷驚蟄般驚醒了萬鬼心念之中僅存的一絲善念。
    而後……
    萬鬼受度，皆拜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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