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吹得夏曆那一身白衣獵獵作響。
    在如此重大的場合，在多位大尊的氣場壓製之下，現場仍有部分小妖騷動。
    或許是收了什麽天大的好處，也或許是被逼無奈，更或者是在這種莊嚴的場合上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理性被破壞後沉溺於本能。
    它們又開始做那無禮之事，在這寂靜之時喘息輕哼。
    在一些角落裏。
    甚至有雌雄二妖直接開始探討生命奧秘。
    妖族的大尊們此刻臉色極差，太一的三位長老因為和妖族有合作所以必須憋著，倒是天盟的和其他勢力的大尊忍不住的轉頭嗤笑。
    潛龍城的青蛟妖尊正欲親自動手當場殺妖以正視聽。
    夏曆此時忽然動了，向著萬人萬妖攤開手掌，從他的掌心中燃起了一簇火苗。
    “火，文明者也。”
    火苗被夏曆拋出，在空中無根燃燒，眼看著就要熄滅，從四周出現了許多形似猿猴一般的火苗分出自己的一部分壯大了火。
    “覺，續火者也。”
    而後，擁火者分開兩支，第一支擁火群落，諸火開始竊火壯大己身，續火者也漸漸不再續火，待到火滅，周邊其他火苗盡滅，一切歸於黑暗。
    “昧，滅火者也。”
    第二支擁火群落也有竊火者，但它們被發現後就會被遭到其他火苗吞噬撕裂，被投入初火之中。
    “規，保火者也。”
    第二支擁火群落的火開始越來越大，初火熊熊燃燒，一些比較大的火苗開始嚐試融入其中，成功之後形成臂膀，開始抓取四周的火苗吞噬。
    “則，慧火者也，但生惡念。”
    一簇與眾不同的火苗此時選擇了盜火，它帶著其他更小的火苗盜火遠行又開一支，而原先那簇熊熊燃燒的火因為缺少續火者，日漸衰敗終至熄滅。
    盜火而走的群落開啟新篇章，小火苗們會開始防備大火苗，一旦大火苗有融入初火的念頭，就會被小火苗不懼熄滅的撕碎，漸漸的大火苗不再嚐試融入初火，而是利用自身的火力取走部分再傳遞給小火苗。
    第三擁火群落因此出現了更多大火苗，初火更甚第二群落的巔峰時期。
    “法，壯火者也，壯火者聖也。”
    提及聖，夏曆用靈印勾勒聖字，此字的玄文寫法意外的和地球現代文字近似，隻需要些微的形變就如那火盆泥鼎一般，是承火之器。
    “聖，傳火者也，又盆隔下土，化種而存傳。”
    火被容器保護不懼風雨，火苗們不再懼怕初火熄滅，開始演變成其他形狀向四周探索，化作萬物遊弋萬人萬妖之前。
    夏曆深呼吸一口，接下來似有大段話音，萬人萬妖見狀皆是正身敬聽。
    “因而有道，從而有德，成之於禮，教化萬靈。”
    “問，遂古之初天地未形，何由考之？以靈！”
    “問，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何由觀之？以靈！”
    “性靈者何守心智而慧靈？以禮！”
    “禮者，道天而德己，不修己德何見天道！”
    “所謂禮者，道德之下，規矩之上，接續者也，失禮合規卻無道無德，長此以往失壯火者，令續火者寒。”
    “由此，火之將熄。”
    “若近初火者無法，若遠初火者無禮……”
    “耀火止，繼漸小，終歸熄。”
    夏曆舌綻蓮花，話音不大但卻直入眾人群妖心神，夏曆一呼一吸之間靈氣自發從夏曆舌根流轉，夏曆已能品到氣氛。
    可以用話音輕重平仄去調節氣氛，去嚐那眾生醍醐味。
    話音似化做不可視的靈印讓眾人群妖腦海之中仿若看到文明的歲月變遷。
    六根其四，口嚐氣，嚐的是眾生迷思。
    夏曆說完後閉上眼睛，攤開的手忽然握成拳頭，一把捏碎遊弋在身前的諸多星火。
    眾人群妖此刻莫名隻感一片心寒，神寒，靈寒，仿佛凜冬將至，一股無法言喻的危機感紮根於心。
    如今的世道不就是上者無法無天，下者無禮無義嗎？
    那些受本能驅使的小妖也是神魂生寒，在這種氛圍之下再也沒有絲毫縱容本能的欲念。
    夏曆講道沒有說禮法是多麽的高尚，也不談及禮法能帶來什麽力量，沒有虛妄的美名之談，更不言立場階級，隻有在禮之下的大小火苗相輔相成。
    修禮便是修靈性。
    靈性便是人性高尚之所在。
    “很好，不愧是我太一聖子，講道就此結束，還請諸位細思。”
    太一二長老，也就是羅長老此刻發聲宣布講道結束，但看夏曆那即將再開口的模樣，明顯就是還有後續！
    還有！
    “羅道友，依我看夏聖子還沒講完吧？”
    一位妖尊站了出來，化妖的情況是上層願傳，但下層無禮因此不得要領，夏曆正在讓那些受本能驅使的小妖擁有靈性，學會克己，這必將讓妖族步入下一階段！
    必須讓夏曆接著講，哪怕是和太一翻臉！
    “金翅妖尊，夏曆是我太一弟子，我說他講完了，他就是講完了。”
    羅長老回應了那位妖尊，而後打算直接去到夏曆身邊帶走夏曆。
    “三位太一道友還是再等等如何！”
    潛龍城的青蛟妖尊和其他兩位妖尊同時釋放戰意作警告。
    不要妨礙夏曆講道！
    天盟的幾位大尊此時都是震驚的看著夏曆，他們能隱約感覺到夏曆接下要講的恐怕有利於天盟，所以太一聖地才會讓夏曆停下。
    是了……
    夏曆曾經看不到那麽廣，他們也自認為其他人無法理解便也傲慢不言，而今的夏曆已經觸及他們的眼界，並沒有被仇怨占據心智而一味的憎恨天盟。
    那一位是真聖子。
    有古聖賢之風。
    “幾位太一的道友，夏聖子當為此世人傑，我天盟唾棄天驕，但唯獨夏曆或可敬，讓夏曆繼續說下去吧。”
    天盟的大尊發話，廣場上的人與妖都沉浸在之前那種仿佛觸及事物本質的通透感中，他們要的禮從來就不是繁雜的虛禮，而是本質的發展之禮，想要弄明白禮到底是什麽，又為何要那麽做。
    夏曆說的很清楚了，禮不是取悅強者約束弱者的尊卑對照，是一種明心克己。
    禮同理。
    識禮者也從不缺乏理性。
    “請夏聖子再講下去！”
    “請夏聖子繼續！”
    “請夏聖傳道！”
    “請教我們規矩！”
    “請授我等以禮！”
    夏曆隻是講述禮法前篇，就讓性本愚的萬妖昧心生靈，它們感覺到了羞與恥，理性已經壓過了本能，形態完全由本能塑造的蒙昧靈魂見到了方圓，在圓規方矩之下明悟禮的本質。
    上承天道，下接世道，這便是那玄之又玄的所謂人道，人族強大的奧秘一定就在禮法後篇！
    “夏——曆！”
    “你講完了嗎！”
    羅長老怒視夏曆，七長老和九長老倒是沒有發話，但他們都冷眼看著夏曆，表明了他們的立場。
    破除惡俗詭計的目的已經達到，再講下去就不應該了。
    在這萬眾矚目的高台之上，晨風吹得夏曆身上的衣物獵獵作響。
    他為太一聖子，高貴的太一聖子。
    但即便是成了太一聖子，也有不被允許做的事，不被允許說的話，隻是先前從不為外人道哉，太一長老嗬斥聖子，外人還真沒見過這一幕，太一在外從來都是無比的團結。
    成了聖子又如何？沒穿金衣又如何？
    那身金衣就在夏曆身上，夏曆脫不掉。
    “諸位，傳道到此為止，在下既講禮便要尊禮，太一之禮需尊長者意，諸位告辭！”
    夏曆微微一笑禦空飛遠。
    羅長老的眼神頓時柔和了很多，七長老和九長老對此也是點了點頭。
    不錯，夏曆的棱角已經開始被磨平。
    但夏曆真的怕了嗎？
    隻是時候未到。
    後篇還沒到講的時候，若前篇為禮本述，隻是為了讓蒙昧之人明白什麽是禮。
    那後篇便是禮進述，那才是精髓，讓人與妖重新去思考能夠前進的禮與理與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