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於破敗荒蕪的古玄界之上。
    夏曆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戰一場，人性是相通的，夏曆或許不理解今玄的一切，甚至嗤笑今玄之人都如那斷脊之犬，懦弱又野蠻。
    他此前所見，皆是玄界人的劣根。
    而今所見，皆是玄界人的勇氣與悲壯，就連他這個外人都為之震撼。
    玄之不玄，脊梁已斷。
    都打到這種程度了，今玄人也隻是想要生存而已，他非要拉上玄人反抗是一種自私。
    但這星宇之間哪來那麽多的情理。
    這星宇之間的本質就是荒誕不合理。
    人類文明需要玄界反抗。
    夏曆也懶得再給自己上什麽價值，他永遠無法全對，他隻能站在一個低級文明的角度竭盡全力的去做他認為對的事情。
    縱使結局不變。
    但他來過！
    夏曆身軀浮空欲要回到玄二，今日之玄界。
    “夏曆，再等等！”
    秋伏此時發話讓夏曆別急著走，夏曆回過頭不解的看向秋伏，古玄界或許還有沒被發現的珍貴遺物，但那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探索，那很明顯不是現在應該做的。
    時值傳道初期，他不能消失太久。
    “你還有什麽事要辦？”
    “我回一趟白虎祖地！”
    “行。”
    對於這個要求夏曆沒有拒絕，對秋伏而言估計也是難得來一趟吧。
    秋伏立即再化為本相，以白虎之軀在荒蕪的堅岩地表上奔跑穿梭，巨大的體型絲毫不影響她的靈動，那輾轉騰挪的身姿也似讓夏曆看到了古玄界的巔峰歲月。
    就連白虎這等受忌諱的妖，也可以自由自在奔行天地之間，穿過高山流水肆意咆哮，或會引來哪一位渡劫人仙前來一探，抓著白虎的腦袋的輕敲讓其安靜一些使萬物休息。
    在先代白虎的記憶之中，古玄界是青白色的星辰，想必玄海都是玉色。
    想到這，夏曆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古武界的模樣，山海經上記載的諸多異獸應當也是古武界獨有，古武的海會是什麽顏色？
    海中會有鯤躍空化鵬嗎？
    天涯海角處會寄宿燭龍照日月嗎？
    墟淵之下是否又真的暗藏天地隱秘？
    仔細想來，哪怕是被他認為殘存下來的玄界嚴格意義上也沒有真的被完好保留下來。
    彌與韻不必多言，母星肯定不在了。
    武文明的母星也被摧毀，餘支逃難到太陽係殖民。
    而他此刻更是站在玄文明被摧毀的母星之上！
    對一個剛剛踏入星海的文明而言，沒有什麽比得上摧毀對方的母星帶來的打擊更大。
    母星對任何一個初入星海的文明來說都具備著特殊的意義，是搖籃，是發源地，是永不能忘的來時路。
    仙一旦動手，無論對方投降與否。
    母星必須要被摧毀，殘留下來此成為恥辱的象征，告知失敗的文明不要心存僥幸。
    跪著！
    直至終焉。
    想象一下地球被摧毀，殘存的人類跪在金星、火星等其他行星上，每當夜晚遙望地球卻不知地球曾經是何景象的悲哀。
    不知昔日天海一色之碧藍，青山綠水之盎然，隻餘觸目驚心的醜陋地表，更忘記人類的來時路。
    忘記古人類在偶爾滿足溫飽的夜晚圍坐在火堆邊抬頭，頭一次因為對天空好奇而伸出手。
    忘記人類或許還不是人，還身覆毛發佝僂身軀之時在岩洞中鐫刻的群星。
    何等悲哀！
    若屆時有外文明的存在與他如今一樣，去收集古地球的一切，那他隻會感激，若能收集到被抹去存在的“夏曆”。
    那他希望自己所堅持的一切能激勵那個外文明的存在。
    他的認知告訴他。
    他希望玄界反抗的自私亦是玄文明對他展現出的脊梁。
    此為傳承。
    文明的第一要務是生存。
    但僅為求存而求存的文明不再是文明。
    夏曆觀古玄此刻的樣子，跟在秋伏身後一路前行，跨過根本看不出昔日模樣的荒蕪大地。
    最終。
    秋伏在一處沒有任何特色，隻是一片平坦的荒蕪之地停了下來。
    她抬起頭。
    對著天空咆哮……
    而咆哮聲又漸化嗚咽。
    夏曆不知道這裏在秋伏的傳承記憶之中是何模樣，但他完全可以體會到秋伏的心情，人性之善在於共情，因而理解萬物。
    想要找到存留之物是不太可能的。
    這種直接將地表都字麵意義上的剝掉一層，除非是不見天日的地底文明，否則任何在地表之上建立的文明都不可能留下遺跡。
    “秋伏，我說了，找不到什麽有價值之物的。”
    先代白虎的記憶中，或許祖地這裏留了什麽吧，但仙戰之下無論留下了什麽都不大可能存在了。
    可秋伏聽不進去，她單爪抬起而後猛擊地麵，再以雙爪開挖，夏曆見狀隻能歎氣。
    不讓秋伏自己放棄的話，她總會心存奢望，就讓她挖吧，也不差這一點時間了。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三個時辰之後……
    從那地下巨坑之中忽然傳出秋伏那興奮的咆哮聲。
    夏曆立即趕到巨坑邊緣，隻見已經重新化為人形的秋伏手中捧著一個古樸的石盒，一身塵土的來到了夏曆身邊。
    “找到了！”
    “夏曆，我找到了！”
    秋伏興奮的打開石盒，但其中隻有一灘灰黑的汙漬，秋伏見狀那一臉喜色也是忽的一滯。
    “唉……？”
    她傻眼了。
    夏曆歎了口氣，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古玄無靈，任何留存在古玄的靈物都會不可避免的走向劣化，就連那石盒表麵也是裂痕無數，不用想都明白內部之物肯定保不住。
    “沒了……”
    “白祖之血沒了……”
    “玄源一氣沒了……”
    “都沒了……”
    秋伏看著那空空如也的盒子，眼神頗為空洞但嘴角卻還殘留著之前笑著的弧度，她此刻的表情詮釋了何為空歡喜一場。
    “沒有所謂的白祖之血，但還有你在。”
    “沒了所謂的玄源一氣，但還有我在。”
    “走吧，直麵我們必須要麵對之戰。”
    夏曆倒是並沒有那種患得患失之心，無靈劣化在地球的靈代遺跡之中頗為常見，他早料到可能會是這個結果了。
    隻是秋伏不死心。
    但天芯此時卻忽然傳出提示。
    【發現古玄文，從韻數據庫之中找到以音律形式記錄的太古玄文，正在對照解析】
    天芯傳出一段信號，將盒子內部鐫刻著的，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文字，仿佛花紋一樣的紋路給標記。
    【從古武文獻之中找到譯法，正在解析】
    【類佛經梵文記述格式，正在編譯語法】
    【已參考玄數據庫文字演變規律】
    【試錯中……核對中……】
    【玄應眾妙真訣，已記錄。】
    天芯總是會發現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細節，將往昔一切信息串聯起來組合成有意義的發現，盒子內部的花紋確實是夏曆意想不到的盲區。
    就連自以為看透的夏曆都不免自嘲的一笑。
    空歡喜，空歡喜。
    空歡一場無所及。
    空過之後再歡喜。
    “秋伏，你是對的，你找到了。”
    夏曆張開手臂用力的抱住了秋伏。
    他怎麽就沒想到一點呢？
    為什麽石盒必須要保護盒中之物，為什麽不能是盒中的貴重靈物在悠久歲月之中持續產靈保存盒子？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此為太古之時得悟一切玄法之初，是為古玄人必學的感氣術，後演變為一種常見的紋路出現在方方麵麵。
    器上紋
    盒中紋。
    衣袖紋。
    山河紋。
    隻求盡可能的廣而告之莫使人忘。
    這種廣傳法到離譜程度的記述方式，就連仙把星球表麵都給剝開一層，遷移全體玄人遺忘過往也沒能徹底使其湮滅。
    “夏曆？你沒事吧？”
    秋伏此時反而有點擔心夏曆了，是不是過於患得患失得了失心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