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星盟的船！”
    “還有‘暗星’級護衛艦！那是內務部隊的直屬戰艦！”
    內務部隊！清算官的直接隸屬武力！
    莉亞感到一陣眩暈。
    真的是從星盟核心來的大人物，而且連清算官的爪牙都帶來了！
    飛船沒有停留在穹頂外的空港，而是直接穿透了穹頂的特定接引口，降落在了城市最頂層的專屬起降平台。
    那是下層居民永遠無法踏足的區域。
    人群在士兵的嗬斥下重新安靜下來，但每個人都在猜測，這位大人物的到來，究竟意味著什麽。
    是來審計效率？執行“優化”？
    還是…正如那些隱秘流傳的謠言所說，星盟遇到了大麻煩，要來榨幹瓏由最後一絲血？
    時間在壓抑的沉默中緩慢流逝。
    過了不知道多久，也許是一個標準時，也許是兩個，集合點的巨型屏幕上突然亮起。
    屏幕上出現了城主霍拉克斯的臉。
    他是一個典型的豐啟星盟官僚，皮膚因為長期養尊處優而呈現出不健康的蒼白，穿著綴滿勳章的華麗製服，努力想擺出威嚴的樣子，但微微抽搐的眼角暴露了他的諂媚。
    “琉璃城的居民們！”
    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帶著一絲顫抖。
    “今天，我們無比榮幸地迎來了來自豐啟星盟的尊貴特使，格倫德爾大人！
    格倫德爾大人此次蒞臨，是為了視察我瓏由雙子星對星盟戰爭事業的卓越貢獻，並帶來星盟的嘉獎與關懷！”
    屏幕上切換了一個鏡頭，對準了那位“格倫德爾大人”。
    他站在霍拉克斯身邊，身材高瘦，穿著一身剪裁合體、毫無裝飾的深黑色製服，肩章上是內務部隊的徽記。
    他那三隻眼睛下，一種打量庫存物品般的審視感。
    “……在格倫德爾大人的英明指導下，我們將進一步優化生產流程，提升資源利用率，為星盟的偉大勝利貢獻更多力量！”
    霍拉克斯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套話。
    但那位格倫德爾特使似乎不耐煩了，他微微抬手，打斷了霍拉克斯。
    他向前半步，目光似乎穿透屏幕，直視著下方成千上萬渺小的居民。
    他的聲音平穩、清晰。
    “豐啟星盟的資產們。”
    開口第一句話，就定下了基調。
    不是“公民”，不是“居民”，是“資產”。
    “你們的存在價值，在於高效、無條件地執行星盟的意誌。
    戰爭正在關鍵時刻，每一份資源都關乎勝利。
    從即刻起，瓏由雙子星的一切生產活動將轉入‘極限效率模式’。
    所有配額上調百分之二十。
    所有休假與輪崗製度暫停。
    非核心維生係統能源供應削減百分之三十。”
    沒有嘉獎，沒有關懷，隻有更殘酷的壓榨。
    人群中出現一陣騷動。
    上調百分之二十？
    這簡直是要把人直接活活累死！
    格倫德爾仿佛沒有聽到任何反應，繼續用他那毫無波瀾的聲調說。
    “為了保證效率，內務部隊將派駐清算官小組，入駐各主要生產單元。
    他們擁有最高權限，處理一切低效、冗餘及不穩定因素。
    配合者，將繼續為星盟服務。阻礙者……”
    他停頓了一下，三隻眼睛微微眯起。
    “……將被視為損耗，立即清除。”
    屏幕暗了下去。
    寂靜籠罩了整個集合點。
    然後，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出了一聲壓抑不住的啜泣，緊接著是更多的抽泣和歎息。
    上調百分之二十的配額，清算官直接入駐，削減本就少得可憐的能源配給……這已經不是生活了，這是直接被推向了死亡的倒計時。
    莉亞感到渾身冰冷。
    她看到周圍的同事、鄰居，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去了，隻剩下慘白。
    就連那些手持武器的“灰狗”士兵，麵罩下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動搖，他們中的許多人，親屬也在工廠或礦坑裏。
    “解散！立刻返回各自住所！等待進一步工作安排！”
    軍官們開始大聲驅散人群，聲音比之前更加粗暴，他們想用音量掩蓋內心的不安。
    莉亞跟著人流往回走，腳步虛浮。
    就在經過一條通往廢棄維護通道的岔路時，她的手臂突然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她嚇了一跳，猛地轉頭，看到一個用髒兮兮的兜帽遮住大半張臉的男人迅速縮回手，似乎塞了什麽東西到她製服的口袋裏。
    那人動作極快，立刻低下頭，匯入人流消失不見。
    莉亞的心髒狂跳起來。
    她不敢聲張，也不敢立刻去查看，隻能強作鎮定，繼續往前走。
    一直回到她那狹小的居住單元，反鎖上門，她才背靠著金屬門板，顫抖著從口袋裏摸出那個東西。
    那是一張折疊起來的、材質粗糙的紙片。
    在電子數據時代，使用紙質傳遞信息本身就是為了規避監控。
    她展開紙片，上麵是用簡陋的印刷體打印的幾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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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要把我們最後一絲血肉都榨幹去填他們那該死的戰爭！清算官來了，我們都會被當成‘損耗’清理掉！不想變成礦坑裏的灰燼，就起來！尋找‘求生者’！團結起來！活下去！”
    字跡潦草，短短幾行字就能感受到書寫者那股壓抑不住的憤怒。
    莉亞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紙片。
    求生者？
    她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是了，最近幾個月，在下層區的工人之間，似乎隱隱約約流傳著關於一個叫做“求生者”的神秘符號或組織的耳語。
    有人說那是一個互助團體，有人說是竊取配給的小偷組織，還有人……低聲說那是想要反抗暴政的反叛者。
    她一直以為那隻是絕望的人們編造出來的傳說，是用來安慰自己的故事。
    但現在，這張突然出現的紙片，以及紙上那充滿鼓動性的話語，讓傳說照進了現實。
    反抗？推翻城主？對抗星盟特使和清算官？
    這想法太瘋狂了，幾乎等同於自殺。豐啟星盟的力量是壓倒性的，他們隻是螻蟻……
    可是……不反抗呢？
    按照新的命令，他們遲早也會被累死、餓死，或者被當成“不穩定因素”清理掉。
    莉亞癱坐在地上，紙片飄落在腳邊。
    觀察外部管道的小舷窗外，城市穹頂的光線正在模擬著“夜晚”的降臨，變得更加昏暗。
    巡邏隊的腳步聲和引擎聲比以往更加頻繁地響起，空氣中彌漫著前所未有的緊張和壓抑。
    她想起了在卡芙瓏礦井深處挖礦的那些人，比如她遠房表叔家的孩子，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他們的處境隻會更糟糕。
    尋找求生者？
    她該怎麽做？
    她抬起頭，目光再次落在那張紙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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