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石門救援
    林浩鋒，就是雕鶚堡的那個百戶，急匆匆地跑過來，“老爺！小的在後院柴房尋得一地窖，藏有許多村民。”
    我們立刻跟著他來到這家農舍。堂屋裏，四五十個村民擠在一起，他們個個蓬頭垢麵，眼神中充滿了驚恐與絕望。人群中有小孩，有女人，卻唯獨不見老人和男子。
    林浩鋒走上前，輕聲安慰道：“諸位鄉親休要驚慌！如今大夥兒都安穩了。俺們與那韃子絕無幹係。實不相瞞，正是這幾位老爺，拚了性命殺了韃子，將你等救出來。”
    村民們聽到熟悉的鄉音，看到熟悉的衣服，確定自己被救後，情緒瞬間崩潰，相互抱頭痛哭起來，那哭聲悲慟至極，仿佛要把房頂震塌。
    不知是誰第一個下跪向我們磕頭，女人們紛紛搶著過來跪下便拜，嘴裏嗚嗚咽咽，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我和黑子、大鯊魚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頓時手足無措，趕緊叫徐彪他們把村民們扶起來。
    一個滿臉煙灰的女子掙脫人群，走到我們跟前，“撲通” 一聲跪倒在地，痛哭道：“小女子乃郭家莊莊主之女。今有一事相求，還望各位老爺應允。去年臘月，韃子攻打石門，那驛丞李秀龍竟貪生怕死，降了後金。隨後，韃子便闖進莊上，將莊裏青壯盡數綁了去，修那什麽勞什子城池，至今音信全無。如今那些殺千刀的，又來莊子上燒殺搶掠。家中老人為護我們周全，將奴家等人藏進地窖。不想竟慘遭毒手。如今家中長輩不在，奴家雖一介女流，也鬥膽做主，懇請各位老爺大發慈悲，搭救全莊青壯。我郭家頗有資財，願將其相贈，以表奴家心意，還望各位老爺成全！” 說著，她又拜倒下去。
    “等會兒。方才你說石門的韃子闖進莊子，如此說來此地乃石門，是也不是？”我聽完她的話，心中一陣震撼。這女子點頭答道：“回老爺，此地正是石門。”
    突然我意識到什麽，原來我們飛偏了。難怪沒見著姬華衛他們的人影。估計他們這會兒正幹等著呢。
    徐彪見我沒回答，以為我很為難，便說道：“老爺，石門乃遵化咽喉。一旦失守，便可長驅直入，殺至遵化。韃子豈能不知，必定重兵把守，將此地守得如鐵桶一般。若要攻打，須得謀劃一番。”
    那郭姓女子接著說：“前日，我那三嬸從石門歸來，與她一番寒暄，聽聞了城中之事。那後金韃子，也不知怎的，起了興頭去攻三河。竟一敗塗地，折損了無數人馬。還說那永平，也是打了起來。韃子分身乏術，無奈之下，隻得從石門抽調人馬。如今這石門守軍大不如從前，韃子不過寥寥兩百，其餘皆是漢軍。”
    她紅著臉，又怯生生地說：“奴家與幾位妹妹如今尚待字閨中，未出閣門。今日家中遭逢這般大難，惶惶不可終日。今幸得老爺們到此，若老爺們大發慈悲手搭救，奴家等願為奴為婢，日日灑掃庭除、侍奉左右，以報老爺們的大恩大德，還望老爺們成全。” 說罷，再次拜服在地上。我扶起她們道：“你等暫且休息。此事甚大，我等須計較一番。”
    &34；什麽？還是待嫁之身？全家的財產再搭上自己？&34；胖子的聲音提高了八度，&34；但凡是個正常人能下這種血本兒？不可能！絕對不可能！&34；
    他轉向我，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34；世傑，她這是騙你呢，哄你幫他救人。天下哪有這種好事兒。我怎麽碰不到。&34；
    猴子斜靠在椅子上，嘴角掛著戲謔的笑容：&34；得了吧胖子，那會兒你還躲在機艙裏瑟瑟發抖呢，連狼都不敢打，怎麽可能撞上這種好事？&34；
    &34；嘿，你這個死猴子！&34；胖子的臉更紅了，像隻煮熟的大蝦，&34；你少擠兌我！那次是戰術性隱蔽，懂不懂？&34；
    我揉了揉太陽穴：&34；錢不錢的都不在乎，主要是當地群眾有困難，找到咱們。看看能不能幫襯一下。&34；
    &34；幫襯？&34；胖子猛地站起來，座椅發出刺耳的摩擦聲，&34；這關我們屁事！現在是戰亂時期，兩邊打來打去，遭罪的人多了去。你哪裏幫得完？我們又不是救世主！&34；他的唾沫星子飛濺，&34；再說了，幫她們有什麽好處？那些金銀值得我們冒風險去救人嗎？那邊是幾百號人的正規軍，不是小股的土匪。萬一人沒撈出來，還把自己給搭進去！我還沒給張家傳宗接代呢。&34；
    我目光掃過在座的每個人，特意看向還在發牢騷的胖子：&34；胖子，你說得有道理。其實我想去救人，還有另一個目的。剛才那個姑娘不是說了嗎，&34；我站起身，展開地圖，&34；這裏是石門，是遵化的門戶。&34；我的手指劃過地圖上蜿蜒的山脈，&34；明軍要打遵化，這裏是必經之路。如果讓韃子把城修堅固了，明軍打起來就費勁。&34；老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大鯊魚抱著的手臂放了下來，身體微微前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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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我們這次是救人，又不攻打城市。&34；我的手指點在石門城的位置，&34；隻要人出了城，咱們就撤。到了城外，嘿嘿，就絕對是我們的天下。&34；
    黑子的眼睛亮了起來，他輕撫著手裏的八一杠：&34；城外黑燈瞎火的，我們的夜視儀和火力優勢就能完全發揮。&34；
    猴子摸著下巴：&34；這倒是個思路。不用硬碰硬，打了就跑，確實符合我們的作戰特點。&34；
    胖子擦了擦汗，雖然還是一臉不情願，但語氣已經沒那麽強硬了：&34；那也得有個周密的計劃，不能蠻幹。&34；
    大鯊魚抱著胳膊，眉頭緊鎖：&34；可石門的情況我們沒摸清楚。萬一不止兩百韃子，偽軍也多，咱們這一趟就算掉火坑裏了。&34；
    猴子收起玩笑的表情，正色道：&34；雖然我們有槍，但這個時候後金也有原始的火炮、火銃這類熱武器，近處作戰能夠對我們造成很大的威脅。這一仗可以打，但前提是，要摸清這些情況。&34；
    黑子敲著桌子，擲地有聲道：&34；我覺得可以冒這個險。一旦成功，戰局對明軍就非常有利。我們有兩挺機槍和定向地雷，隻要路口布置得當，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34；
    老葉走到地圖旁說：&34；我同意黑子的看法。我建議這樣打，首先這樣，然後這樣……&34；
    推開大廳的門，眼前的景象讓我愣住了。院子裏密密麻麻站滿了保安隊員，他們挺直腰板，目光如炬。徐彪和林浩峰站在最前麵，見我們出來，兩人單膝跪地，抱拳行禮。
    &34；老爺！&34；徐彪的聲音洪亮有力，&34；俺們聽聞老爺們正商議去那石門救人之事。我等本不該多言，想——&34；他的聲音有些哽咽，&34；想當年，俺們兄弟也是大明邊軍的軍頭！披甲持刀，與那韃子廝殺無數。&34；
    林浩峰接過話頭：&34；自跟了老爺們，俺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這一身都是好料子，過得好不痛快。隻是俺們空有一身好把式，每日裏閑得發慌，沒個施展的地兒。今日瞧見那無辜慘死的百姓，俺們心裏堵得慌！老爺們此番若要前去，便帶上俺們吧！俺們定當拚盡全力，為那冤死的百姓討個公道！&34；
    其他隊員頓時一起呐喊：&34；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他們的眼睛裏燃燒著火焰，那是壓抑已久的血性在沸騰。
    我的喉嚨發緊，胸口湧起一股熱流。好樣的！當初我們確實沒看走眼。
    &34；好！&34；我提高聲音，&34；有種！不愧是響當當的漢子！且慢！我須與你等交個實底，這次行事，處處透著凶險。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不保。如今爾等也攢了些許銀子，說個俊俏媳婦兒，再置上幾處好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不自在。犯不著為了此事，把腦袋別在褲帶上。你等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院子裏鴉雀無聲，隻有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徐彪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前猙獰的箭傷：&34；萬曆四十六年，韃子過我家鄉，&34；他的聲音顫抖，&34；搶我阿姐，殺我家人。我中箭昏死過去，方才撿了一條命。投軍後，每逢大戰，俺皆拚死在前。苦熬至今隻為一事，殺盡韃子，報那滅門之恨。&34；
    林浩峰也站了起來，從胸口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銀票：&34；老爺，俺是個軍戶出身，薩爾滸一戰，父兄慘死。此番上陣殺敵，俺定要替他們討回血債！這是俺攢下的銀子，若有個三長兩短，還望老爺交給俺家婆姨，好教她將孩兒養大，給林家留個後。”
    他倆的舉動如同點燃了一把烈火，整個院子沸騰了。其他隊員一個接一個地走上前，將自己的銀票放在桌上。我知道，那些皺巴巴的紙片，承載著他們最後的牽掛。
    突然我的眼眶濕潤了。雖然我們來自不同的時空，但軍人的血性卻是相通的。我們齊刷刷地敬禮，向這些真正的漢子致敬。
    老葉擦了擦眼角：&34；多麽好的兵啊！華夏五千年，每次跌倒，又能爬起來，不是沒有道理的。&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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