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夜航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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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神宮後殿的茶壺裏,熱水在不停翻滾,我將那支裝有氰化鉀的黃銅管放在桌上:“大家都看清楚了,這是1942年納粹德國的間諜裝備。可現在,它出現在後金陣營裏。我們是不是可以懷疑,後金內部有穿越過來的德國人?”
胖子一臉篤定:“八成是這樣。我被困在後金大營裏時,在薩滿的巫袍上,就見到過鐵十字勳章。現在又出現了德軍毒劑,一定是德軍混進了後金高層。”
老葉嚴肅道:“兩種可能。第一,雷神宮裏有人把德軍的遺物弄了出去,後金偶然得到了德軍遺物。第二,還有其他德國人從二戰穿越到了明朝。”
猴子不解道:“如果還有其他德軍穿越過來,那他們來明朝幹什麽呢?”
“是做更可怕的事。” 黑子沉聲道,“還記得那本日記提到的暴風計劃嗎?小胡子企圖入侵這個世界。很可能派了先遣隊來這個世界搜集情報。後來盟軍轟炸了德軍的秘密基地,他們回不去了,就想改變曆史走向。比如扶持後金提前進入北京,改寫東方戰局。”
大鯊魚甕聲甕氣道:“但那些德國人怎麽和後金勾搭上的?語言不通,文化不同, 除非有人牽線搭橋。”
我摩挲著千麵羅漢的供詞,撫西額駙、聞香教、薩滿巫師,納粹遺物…… 這些碎片在腦海中瘋狂旋轉,卻始終拚不出完整的圖景。直到胖子突然拍案而起:“你們說,有沒有可能,後金韃子已經知道我們是穿越者,所以才派人暗殺我們。”
胖子這話如冷水澆頭,眾人麵麵相覷。若後金早已洞悉我們的秘密,那這場跨越時空的戰爭,我們是否從一開始就落了下風?
這時殿外傳來姬老道的聲音:“大喜,大喜”,木門被推開,姬老道紅光滿麵地跨進門來,道袍上的雲紋隨著急促的步伐簌簌抖動。
“諸位神使,大喜啊!” 他手中的桃木拂塵劇烈晃動,“孫督師率勁旅,一路勢如破竹。此番於遵化城外正與韃子交鋒,竟殺得敵軍丟盔卸甲,狼狽不堪。如今韃子軍心大亂,勢如驚弓之鳥,正收拾行囊,似有棄城而逃之意!此役之捷,實乃我大明之幸!” 老道士說著,激動地抓住我的手臂,“此番華顏、華衛能立下大功,全賴諸位神使鼎力相助!這份恩情,姬氏全族上下沒齒難忘!”
大鯊魚猛地站起身來:“這就要跑啦?!老子這一身毒還沒排利索,他們倒想腳底抹油?”
姬老道像似沒聽見大鯊魚的怒喝,恭敬道:“此戰既捷,族中萬象一新。昔時對雷神之說存疑者,目睹此番神威,皆撫膺歎服,方知族史所載,字字珠璣,並非虛妄。而今凱歌高奏,山河晏然,族中耆老聚於祖祠,焚香議策,共商大事。經再三斟酌,決意依循古例,廣選聖女……” 他話音未落,胖子突然 “噗” 地笑出聲,圓臉上滿是戲謔:“合著我們成了你們的種馬了?”
“且慢,此事稍後再議。”我向姬老道說道,然後目光掃向大家:“韃子想走?沒那麽容易。”
大鯊魚一臉興奮:“你是說……”
“我們被下毒、被滲透,這筆賬不能就這麽算了。” 我握緊拳頭,指節泛白,“現在他們要撤,咱們正好去抄後路,殺他個措手不及,就算是收點兒利息。”
胖子一拍桌子:“那還等什麽!估計今晚後金就要撤兵了。”
引擎的轟鳴撕開夜幕,五爺如黑色幽靈般掠過燕山山脈。機艙內彌漫著航空燃油刺鼻的氣味,儀表盤幽藍的冷光在眾人臉上跳躍。一陣亂流襲來,胖子抓著安全帶,臉色發白:"五爺這動靜比拖拉機還帶勁!"
猴子在駕駛座上頭也不回:"嫌吵?早就勸你別來湊這個熱鬧,你非不聽。"
“這次說什麽也得去!” 胖子執拗道,“老子在雷神宮遭的罪,總得討回來!”他身旁的巫女雖然安靜地垂眸,雙手卻死死攥著座椅扶手,泛白的脖頸間的銀鈴隨著飛機顛簸輕響,顯然她十分緊張。因為雌雄蠱的羈絆,她不得不追隨胖子的腳步。
大鯊魚咧嘴一笑,故意晃了晃手裏的水壺:"喝口?壓壓驚。"
胖子剛要罵人,機身突然一個俯衝,他腦袋 "咚" 地撞在艙壁上:“猴子,你倒是開穩點兒。還沒到地方,人都快被你顛散架了。”
我用平板兒打開冷口關地圖:"胖子,三河、石門兩仗打了以後,我們攪和了這麽多事兒,誰知道這個世界還能不能按原劇本演?你確定阿敏還會從冷口關撤回後金?"
胖子大手一揮:“嗨,世傑,這你就不要瞎操心了。阿敏主力必走冷口關!”
黑子疑惑道:“冷口關雖說是個周長才一公裏的小關城,但靠著山,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情報不是說了嗎,孫承宗為了堵阿敏,臨時塞進去三千多兵。古代攻城講究四比一的兵力,阿敏那五千人怎麽看都啃不動這硬骨頭,他咋過去的?”
胖子嘿嘿一笑:“靠拆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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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牆?” 我們一陣驚呼。敢情這後金幹上了拆遷的活兒。
“邊牆又高又寬,後麵又有追兵的,這活兒要幹到什麽時候?”我問道。
胖子一臉不屑:“嗨,明末的長城看著唬人,實則是個紙老虎。夯土包磚的結構讓雨水泡得跟蜂窩似的,牆磚用黏土糊的,隨便扒拉兩下就能扯下來。你們看。” 他調出考古照片,畫麵裏殘破的城牆斷麵露出疏鬆的夯土層,“遷安冷口段長城到處都是修補痕跡,東邊三百米那處,明顯是人為拆的。史料寫得清楚,阿敏就是挑關城東麵兩百米的邊牆動手。”
猴子握著操縱杆的手緊了緊,側頭問道:“明軍傻啊?看著韃子拆牆不揍他們?”
“嘿,這些明軍想揍也揍不著啊。” 胖子翻出幾張複原圖,“邊牆頂上才兩米寬,倆大老爺們並排走都費勁,根本展不開部隊。火器往下打,三十米內就是死角,後金摸到牆根兒底下,明軍隻能幹瞪眼。考古隊在牆根挖出來的後金工兵,身上連個槍眼都沒有。反倒是後金這邊,阿敏一次扔進去十二個牛錄的弓手,箭射得跟蝗蟲一樣密集,四小時把明軍壓得抬不起頭。關城挖出來的明軍骨頭,腦袋和肩膀上全是箭窟窿,平均每人身上插著三支箭。”
大鯊魚一聲輕笑:“怕個屁!咱們有槍有炮,還能讓韃子騎到頭上?老子就等著八百米開外一槍把阿敏給爆頭,哈哈。”
我嚴肅道:“這次敵眾我寡,現代化武器也不是萬能的。五爺就停在附近,一旦局勢失控,立刻登機。誰都不許逞英雄。”
五爺在低空緩緩飛行,引擎的轟鳴聲在黑暗中回蕩。猴子突然開口道:“已經抵達冷口關了。” 大家聞言,紛紛湊到舷窗邊向下望去,隻見地麵上零星的光點若隱若現。
五爺降落在沙河旁的一處灘塗上,我們迅速行動起來,用偽裝網將五爺嚴嚴實實地罩住。從遠處看,它就像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土丘,完美地融入了周圍的環境。整理好裝備後,我們朝著冷口關的方向行進。
大鯊魚看著我們一身現代化的裝備,擔憂地說道:“就咱們這一身行頭,就算有胖子偽造的公文,人家能信嗎?”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胖子那張公文偽造得相當不錯,先試試看吧。要是不行,咱們再爬牆進去也不遲。”
冷口關的南門緊閉,城頭上燈火稀疏,昏暗的光線中有幾個人影在晃動。徐彪拿著文書走到城下,高聲喊道:“城上的兄弟!俺有十萬火急軍情要報!速速放下吊籃,叫你家將軍前來。”
城頭上的明軍聽到喊聲,立刻警惕起來,拉滿了弓弦,大聲回應道:““兀那廝!好生站住!再敢往前半步,休怪爺爺手中弓箭不認人!” 城頭兵卒將弓拉得如滿月,怒目圓睜,“城門鎖鑰早收,任你天王老子來了也進不得!有甚鳥事明兒卯時再來,若敢在此聒噪,定教你吃俺一箭!還不快滾!”
徐彪急了,再次強調道:“這位兄弟!恁怎地這般不通事理!俺確確實實有十萬火急的軍情!這事兒若耽誤片刻,便是塌天大禍!快快放下吊籃,容我麵見主將,遲了片刻,滿城門的人都得跟著遭殃!” 然而,城頭的明軍不為所動,依舊堅持讓他明早入城。
徐彪的耐心被耗盡,憤怒地吼道:“你這醃臢貨,莫要拿性命當兒戲!”他的吼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也引來了一個軍官的注意。軍官走上城頭,詢問守城的士兵發生了什麽事。隨後,他轉向徐彪問道:“你這廝,休得在此唬人!你且說說,到底是哪路毛賊犯境,還是哪個反賊扯旗?” 徐彪連忙掏出文書,說道:“軍情在此!” 隨即這軍官命令士兵用籮筐把徐彪吊了上去。
過了一會兒,我們也被吊上了城頭。兩百多個明軍手持武器,將我們緊緊圍在中間,眼神中充滿了戒備,生怕我們是後金的探子。那軍官借著火把的光亮,仔細地打量著我們每一個人。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緊接著他抱拳說道:“哎呀呀,竟不想,能於此處遇見真人,請受俺一拜。”
我愣了一下,仔細端詳著他,這才想起他竟然是來遠堡的守備張巡。心中頓時一陣大喜,沒想到在這裏能碰到熟人,這後麵事兒會順利許多了。我微笑著和他寒暄了幾句。
張巡熱情地將我們迎進了他的住所。屋內,燭火搖曳,暖意融融。我好奇地問他:“將軍原坐鎮來遠,為何來此冷口關,實令人費解。”
張巡感激地看著我道:“若不是真人仗義,灑家哪有今日風光?自那來遠堡廝殺,真人賜下的韃子首級,顆顆都成了灑家進身之階!靠著這些功勞,灑家躥成了都指揮僉事,還混上個輕車都尉的頭銜!眼下韃子犯境,戰事吃緊,孫督師一紙調令,就把灑家打發到這冷口關喝西北風!原以為要在這鳥不拉屎的地兒熬日子,哪承想竟撞上真人!這不是老天爺賞臉是甚?來來來,明日定要殺隻羊,燙幾壇烈酒,好好謝過真人再造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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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巡講述完自己的經曆後,他的目光落在我們帶來的文書上,神情嚴肅地問道:“真人,這紙上所寫,韃子要從此處破關,此事當真?阿敏這廝詭計多端,若真是他親率鐵騎,這關口怕是要掀起腥風血雨。”
我認真地回答道:“八成從此關而過。”
張巡聽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撲通” 一聲跪在我們麵前,帶著哭腔說道:真人救我!韃子的刀槍俺咬碎鋼牙也敢擋,可這阻擊不力的罪名,俺這條賤命真擔不起啊!” 他額頭在地上磕得 “砰砰” 直響,發髻散亂,臉上糊滿塵土與淚水,“若讓韃子從俺防區竄走,輕則剝了這身官皮,重則要砍頭示眾啊!求諸位真人發發慈悲,助俺渡過此劫,張某必有厚報!” 說著整個人癱軟下去,抱著真人腿哭得像死了爹娘,鼻涕眼淚全蹭在道袍下擺上,模樣淒慘得叫人不忍直視。
我望著張巡涕淚橫流的模樣,腦海中電光火石間閃過一計,伸手將他扶起:“將軍無需如此,正所謂福禍相依,張大人若能妥善應對,此乃立下不世之功的良機。”
張巡原本黯淡的雙眼瞬間亮起,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真人有何妙計?張某願赴湯蹈火!”
“我等自會助你守住冷口關,但你須得聽我等號令。” 我壓低聲音,目光如炬,“再有,關於我等之事,一字也不得於外人提起。”
張巡重重叩首,額頭在青磚上磕出悶響:“來遠堡一戰,真人神機妙算,灑家已見識過,必當唯命是從!日後定於雷神宮,當麵拜謝諸位真人活命之恩!”
我心中一驚,警惕地眯起眼:“將軍如何得知,我等自雷神宮而來?”
張巡卻突然大笑起來,眼角還掛著未幹的淚痕:“自那三河一戰,軍中誰人不知,雷神宮真人似神仙下凡!領著一幫神兵天將,殺得韃子哭爹喊娘!那場麵,韃子腦袋跟瓜菜一般,咕嚕嚕滾了一地!”他抹了把嘴角,兩眼放光接著道,“那馬都督那可是眼高於頂,見了真人手段之後,直拍著桌子叫好!說真人雖是方外之人,卻比那朝堂裏的鳥官更懂蒼生疾苦,是心懷天下的豪傑!嘖嘖,這番誇讚,聽得俺這心裏熱血直湧!”
我暗自苦笑,原想隱於暗處攪動風雲,卻不想名聲早已不脛而走。收斂心神,我裝模作樣掐指一算,目光堅定地望向關城東麵:“此番韃子定會於關城東麵兩百步處,拆牆突破。我等前去設伏,將軍且在城內接應,隨時聽我調遣。”張巡看著我篤定的模樣,懸著的心仿佛有了依靠,連連稱是。
天空突然烏雲密布,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落下來。張巡倒是機靈,立刻命人在我們駐守的邊牆上支起防雨棚,又搬來幾個火盆。北方春末的雨裹著冰碴子砸在雨棚上,發出密集的鼓點聲。我望著二十步外縮在牆角的明軍哨兵,他們單薄的衣甲早已被澆透,握著長槍的手指凍得發紫,卻仍倔強地保持著站姿。“過來烤火!” 我提高聲音喊道,尾音被呼嘯的風聲扯得支離破碎。
最年輕的士兵猛地抬頭,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將軍吩咐,讓、讓我們好生伺候真人……” 他話音未落,身旁的老兵趕緊拽了拽他的衣角。
“少囉嗦!” 我抄起一塊木材添進火盆,騰起的火星照亮士兵們凹陷的臉頰,“我等山野之人,沒那些臭規矩,命比規矩金貴。” 大鯊魚已經大步上前,一把揪住最瘦小的士兵後領,像拎小雞似的把人拽到火盆邊。
其餘士兵們這才如夢初醒,猶豫著圍攏過來。火光照亮他們眼底的怯意,有人偷偷搓著皸裂的手掌,有人盯著跳動的火苗直咽口水。大鯊魚雙臂抱在胸前問:“你等戍邊連火盆都不配?”
“列位真人有所不知,這軍餉已拖欠整整七月有餘。如今眾人食不果腹,每日僅得半碗稀粥,哪能抵得饑腸轆轆?取暖的炭薪,也早早拿去換了些許粟米,聊以度日。”言罷,他擼起那補丁摞補丁的衣袖,露出嶙峋瘦骨,臂上青筋暴起,仿若枯木藤蔓。“值夜之時,尚可多得一個麩麵餅子,雖是粗糙難咽,卻也是眾人眼中珍饈。為爭這餅子,兄弟間險些反目,搶著排班,你爭我奪,好不淒涼!似這等苦楚日子,何時才是盡頭?”
黑子猛地踢開腳邊的石塊,碎石撞在城牆上發出悶響:“餓著肚子如何打仗?拿骨氣填韃子的刀?” 他的質問讓空氣瞬間凝固。
“沒法子啊真人!” 另一個士兵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布滿凍瘡的胸膛,“挖野菜、掏鳥窩,獵兔捕鼠,實在撐不住……”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伍長模樣的明軍突然狠狠踹了他一腳:“狗東西!還不閉上鳥嘴,再言語割了你舌頭!”
城頭陷入死寂,隻有雨棚上的積水 “滴答” 落在火盆裏,騰起陣陣白煙。徐彪湊到我耳邊,聲音低得像歎息:“老爺,這冷口關還算好的。您有所不知,宣府那邊的兵,竟有人把親生閨女賣給窯子,就為換那幾鬥保命的糧食。”
我喉頭發緊,伸手從戰術背包裏掏出壓縮餅幹,遞給身邊的士兵:“此物頂飽,省著吃。”大鯊魚已經把牛肉罐頭砸在地上,胖子也翻出幾包方便麵,塞進最近的士兵手裏。這些士兵卻像捧著燙手山芋般不知所措。
“謝、謝真人!”第一個接過去的老兵突然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其他士兵見狀,也紛紛跟著下拜,有人捧著食物泣不成聲。
就在這時,猴子的聲音突然刺破雨幕:“東邊有火把!韃子的前鋒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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