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誰有本錢誰才是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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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勇又道“有一事要與你商量。”
鄭則抬眼去看阿勇,發現他表情略微躊躇難堪。
三人一同走進堂屋,老村長聽到動靜從房裏走出來,老人家仍舊是滿頭華發雙眼目有神,他見了鄭則忙說“鄭老板,這條路你得千萬要幫我們修成功啊!”
鄭老板周舟抿嘴偷笑聽得新奇,在心裏跟著念了一遍。
他從前隻聽得別人客氣地喊爹爹“周老板”呢,周舟試圖從鄭則臉上看出點別的表情,結果鄭老板謹慎回道“老板不敢當。是何事要商量?”
給屋裏兩位客人送水的仍是老村長的老伴,阿奶不會說更多恭維好聽的話,隻連連重複“貴客喝水,貴客喝水。”
阿勇先是詢問“鄭老板,可否先告知你打算修幾尺寬的路?”
鄭則“一丈五尺寬的泥石路,可容雙輪牛車與行人並行,雨天不易淤塞。”
一丈五尺!父子倆聽到這規格很是驚訝,老村長早年去鎮上求助衙門,經過幾村相連的大路才能有兩丈啊。
大路若是真能修成,足矣改變他們村的命運
阿勇聽完看他爹一眼,更為忐忑地說,“村民同意修路,但劉疙瘩家的玉米地和毛墩子家的樹林需得補償”
修路占用村民耕地地,他們想要補償也不無道理,但要怎麽賠,賠多少就另說了,鄭則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原村口坡底的山徑和下坡的樹林小道不過一尺半,狹窄陡峭,這條路徑穿過玉米地和樹林,早年祖輩傳下來的田地已有小道存在,傳到兩戶村民手中已默認是村裏的路。
但如今要修路,不管往外拓寬幾尺對他們來說都是損失,自然得計較。
阿勇擔任村長傾力勸說置換村中公田,結果,好不容易劉疙瘩和毛墩子兩家鬆口同意,其他村民卻反對
村中公田同是耕地,是全村人集體利益所在,公田所得收益用於村中公共活動,產出富餘時每家每戶還能分點。劉疙瘩的碎石玉米和毛墩子種樹的地要置換土地良好的農耕地,就算占幾尺補幾尺不變,問小孩都知道,還是村公田肥力足、價值大。
村民隻同意置換價值較低的公田邊角地。
商議那日,兩戶人家指著邊角地反對“占用幾尺補幾尺,你們給這東一塊西一塊的能幹什麽用,風大點掀起泥沙都能把這零零散散的地給蓋嘍!”
新村長簡直焦頭爛額!
阿勇這六天根本沒睡好覺,就算偶爾入夢,夢裏村口那條路依舊沉甸甸壓著他。
阿勇眼下青黑艱難說道“這兩家說邊角地不值當,若要換,需得額外補償原占用地五年的收益,且要一次付清”
周舟年紀小耐不住氣,聽到此處震驚起身“什麽!”
他不懂談事但懂算賬,五年一次付清,這是路沒修筍幹沒賣就先拿錢了啊!
這,這,怎麽這樣呢?周舟語塞地轉頭看鄭則。
鄭則也在思考,村中小道原是一尺半,拓寬至一丈五尺,占用一丈多的地,小道穿過一畝碎石玉米地和頭尾相連的樹林……碎石地產量不高,樹木需折算木材和枯枝柴火錢。
按照農田地畝產出分攤占路能得的量,再折算銀錢他預估玉米四百文左右一年,樹林低一點,大概三百多文,五年一次付清大概要三四吊錢。
價格鄭則能接受,但村民的做法不能。
他突然想起周舟之前講賣鴨蛋三七分時周爹說的那句,“這世道,誰有本錢誰才是老大”。
鄭則起身和周舟雙雙站著,還沒開口說話,阿勇就著急道,“鄭老板,鄭老板,我再去找這兩家談談,您再給我點時間吧!”
老村長張張嘴,最後長長歎了口氣。
鄭則“我先收第二批穀雨後的筍幹。”
“收完後,你帶上工具喊來兩家人去玉米地和樹林丈量,再帶我去村公田看看。”
阿勇從他臉上瞧不出什麽表情,但這話聽著不像是拒絕,忙道“哎,哎!”
順子老老實實在坡底看牛車,烈日當空,牛車上有鄭則留給他遮陽的草帽他也不戴,等半天終於見到有人挑扁擔從山坡走來,他站起來揮揮手。
兩日後,鄭家。
“阿娘,鄭則是不是有從白石灘帶來茶餅?放在哪兒呢。”
鄭大娘在院子朝窗戶說“那玩意兒貴著咧爹娘喝不明白,兩塊都放在廚房裏間架子上,你找找看。”
周舟最後在蒲公英茶和菊花幹旁找到了兩塊茶餅,周舟驚訝地眯眼笑,怎麽還和自己做的茶放一塊了。
再貴的東西放著不用也是一種浪費,他掰了一小塊,燒水煮茶。端坐在灶口摸蛋黃的孟辛聞到一股說不出來的清新醇厚甘草味,他轉頭朝香氣來源動了動鼻子。
周舟輕輕搖晃茶壺散熱氣,被孟辛的稚氣動作逗笑“怎麽像小狗一樣,咱家已經有豌豆黑豆,叫你‘辛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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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辛毫不猶豫“好。”
周舟懷疑他根本沒聽清自己說的話,好笑道“你不是"辛豆",你是"傻豆",哈哈!”
鄭大娘不喝茶,她更喜歡酸酸甜甜的刺梨蜂蜜水,可惜去年晾曬的刺梨幹已經泡完了,周舟隻好說“好吧,阿娘,今年咱們再上山摘點曬曬。”
他提著溫涼的茶水走去新房子喊阿爹喝水,周舟悄悄說“阿爹,裏頭泡的是白石灘帶回來的茶餅!”
鄭老爹一聽肉痛道“哎喲,那我得多喝兩碗。”
他轉身招呼來建房子的村民歇一歇,喝一口茶水,他自己先倒了一碗拿給監工指導的段師傅,隨後和眾人強調“你們這幫老小子可真是趕巧了,這茶泡的是我親家捎來的貴價茶餅咧!”
村民聽到這炫耀的語氣紛紛打趣道“你個屠戶還品起茶來了,喝得明白嗎你就喝。”
鄭老爹嘿一聲自嘲“嚐嚐鹹淡我還是會的,哈哈哈哈哈。”說完他還自個樂了。
村民們聞言大笑,來幫工的年輕小子丁文進和羅倉兩眼放光,湊過來說“茶葉泡的,我也嚐嚐鹹淡!”
放羊下山繞進來湊熱的林成貴走到鄭老爹身邊,“啥,啥明白不明白,啥鹹淡。”
鄭老爹一看是他,沒等人明不明白就先倒了一碗叫他也嚐嚐,“好東西!喝吧!”
晚上等周舟睡沉後,睡不著的鄭則起身披衣,點了燈想去前院走走,剛走到堂屋發現門開了半扇,他頓了一下朝門廊猶豫喊道“阿爹?”
結果身旁卻突兀地傳來一聲“咋了。”
鄭則頭皮瞬間繃緊猛地轉頭,堂屋椅子上坐著個黑影,他往前兩步舉起油燈一照,阿爹咧著牙齒正歉意地朝自己笑
門開著人卻坐在堂屋不吭聲,鄭則汗毛都豎起了,他緩了緩無奈道“阿爹,我以為看到阿爺了”
鄭老爹摸摸大腦門站起來,嗐,白日那兩碗茶鬧騰得他睡不著,幹躺更難受,隻好起身在院裏走了幾圈。
這才剛坐下歇歇兒子就出來了,他怕嚇著人就沒吭聲,鄭老爹“我以為你會先發現,嘖,驚啥,家裏還能有誰,真見著你阿爺了記得讓他保佑你發財。”
父子倆就著月光在院裏踱步,鄭則繞著石桌走了兩圈,想了想,對阿爹說起前兩日在樵歌溝談修路的事。
樵歌溝的第二批筍幹並沒有收完,牛車裝滿就停了。
趁著村民都在,鄭則和阿勇以及兩戶人家就地丈量玉米地和樹林,仔細劃出修路拓寬的位置,鄭則甚至連樹林被占用的樹也逐一計數了。
劉疙瘩來回在自家玉米地走了幾圈,連連歎氣,有人說他擋了村子財路,連他兒子也這麽想,劉疙瘩脖子一梗任他們說去。
他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地,就是他們活命的根!劉疙瘩一輩子在土裏刨食,他是不知道修路後村子會有哪些變化,但他知道地裏的玉米每年都能長出玉米棒子,他敢說土地不會騙人,但不敢說人不會騙人。
劉疙瘩依舊心疼“這麽寬的道路,占用地折算每年的玉米錢不止三百文。”
毛墩子和他名字一樣長得敦實如木樁,他這塊地是祖輩實在種不出糧食了才種樹,傳到他這,他一棵都沒來得及砍呢,便猶豫著說“五年後,這些樹定是比現在還大,價格應當上漲些。”
圍觀的村民們心裏不大讚同,兩家人已經有公田置換了啊,這額外賠的錢是額外給的,有就知足了吧但因怕傷同村情分他們就沒吭聲。
一位麵色蒼白一臉病容的中年漢子說了句公道話“都是種地的,能種出多少口飯大夥兒心知肚明,換地還賠錢,你們就讓一讓吧!將來兒孫們吃不上飯才是造孽!”
與他同樣想法的村民馬後炮似地跟著說“有路就有錢了,哎,都讓一讓吧!”
那生病漢子卻是兩頭都罵“你們若是同意他倆置換公田良地,也沒這事了!”說完他看不下去,咳嗽著徑自離開。
也有人說自家田地自家心疼,“兩片嘴皮子上下一合說得輕巧,若占的是你家的地,這會兒話頭就不是這樣了!”
若是富餘自然願意給出,若是處處貧瘠自然抓緊擁有。
一時之間眾說紛紜。
大夥兒看向收貨的商販,發現這位年輕的商販並沒有說什麽。
而後阿勇根據算出來的占用地,重新在村民指定願意給兩戶人家置換的公田邊角地劃線,一大群村民站在附近圍看,這次劃線就是要定下了。
阿勇對兩戶人家說“此地雖為邊角,但土地肥力比碎石地和林地略好些,村民已經同意置換,你們二人可還有話要說。”
人群竊竊私語,都覺得這是定下了,劉疙瘩和毛墩子賺了呀,得了同等的地又能得五年賠償,將來路修好了他們也能走
兩人相互看看“那錢能什麽時候給?”
鄭則俊朗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他垂眼拍拍手上的灰塵,終於開口“你們可能不知道一條一丈五尺寬的泥石路意味著什麽,因為錢不是你們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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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簡單說,若是這條路我要掏十兩、二十兩三十兩去修,這筆錢我原打算白白花出去,現下沒想到還要另外再掏錢。”
村民聽到這裏還沒什麽反應,鄭則下一句話卻讓他們慌張起來。
“我一個收貨的商販自然是要為利益著想,修路是為了收筍幹,難道此處隻有你們樵歌溝有筍幹嗎?”
圍觀的村民議論聲瞬間變大,阿勇沒再管那兩人,連忙拉著鄭則說能商量,都能商量
鄭則最後說,就算要賠償也沒有一次預先給完五年的說法,他要回去想想。
說是回去想想,結果鄭則第二天卻也沒再去樵歌溝收剩下的筍幹,而是在家悶頭挖了兩天的蓮花池。
鄭老爹聽完也沒明白兒子想說什麽,他也知道自己幫不上忙,隻好挑點能說的“阿爹隻知道修路是好的,咱們村得益於位置好,人走的地方處處平坦,但也不是每個村子都這麽好命”
鄭則嗯一聲示意在聽,夜晚月光清冷皎潔,一如他臉上的神情。
石桌上的油燈被風吹滅了,腳下的青石板卻看得清清楚楚。
鄭老爹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和兒子閑聊,自然是多說幾句“去鎮上的路也是幾個村裏合力出錢修補,才有如今能走驢車牛車的大道”
他拍拍兒子肩膀“阿爹讚成你的做法,誰有錢誰是老大,錢在兜裏你怕啥。”
“那村子不識好歹,不如你換個村子修啊,修哪裏不是修”
茶水喝多睡不著,鄭老爹腦子卻突然靈光起來,他拍掌笑道“哎,你若有什麽顧慮,不如跑一趟白石灘問問你丈人?”
鄭則麵上的清冷再也維持不住,抹了把臉悶笑出聲,誰說他爹幫不上忙,這主意不是一個又一個嗎。
鄭家父子半夜在院子談心,此時也有一人在深夜翻來覆去。
林秋聽丈夫翻了半宿的煎餅忍不住撐起身子拍拍他,輕聲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林成貴沒想把夫郎吵醒了,他在黑暗裏頓了一會兒,歎氣道“大坤的好東西真是消受不起啊。”
巧了,今晚響水村半夜攤煎餅的人都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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