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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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當日,天還沒亮我就被青竹從被窩裏挖了出來。
    "小姐,啊不,太子妃娘娘,該梳妝了!"青竹興奮得聲音都在發抖,"宮裏派了十二個嬤嬤來伺候呢!"
    我迷迷糊糊地被按在梳妝台前,任由一群嬤嬤在我臉上塗塗抹抹。銅鏡中的女子鳳冠霞帔,妝容精致,與前世那個滿手血腥的暗衛判若兩人。
    "娘娘真美。"青竹眼眶泛紅,"像畫裏走出來的仙子。"
    我衝她笑笑,手指輕撫藏在鳳冠暗格裏的細針——這是我和景翊特意設計的,十二根淬了麻藥的銀針,關鍵時刻能救命。
    "吉時到——"
    隨著喜娘的唱喝,我被攙扶著走出閨房。丞相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完全看不出暗流湧動。
    父親在門口等候,見我出來,眼眶頓時紅了:"瑤兒"
    "爹。"我輕聲喚道,心中百感交集。雖然我是借屍還魂,但這些時日的相處,早已把這位慈父當成了真正的親人。
    "好孩子。"父親拍拍我的手,"太子殿下待你極好,為父放心。"
    我鼻子一酸。若他知道今日可能會有一場惡戰,恐怕就不會這麽說了。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向皇宮進發。按照禮製,太子大婚需在太廟祭祖,再於太極殿行冊封禮。
    隊伍行至宮門時,我敏銳地注意到守衛比平日多了一倍,而且都是生麵孔。藏在袖中的手不由握緊了景翊送我的玉簪——今日必有一場惡戰。
    太廟前,景翊一身大紅喜服等候多時。陽光下,他眉目如畫,俊美得令人屏息。看到我的鑾駕,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快步迎上來。
    "臣妾參見太子殿下。"我按禮製行禮,卻被他一把扶住。
    "免禮。"他聲音很輕,指尖卻在我掌心快速劃了幾個字——"三,北,伏"。
    我微不可察地點頭。三皇子和北狄人已經埋伏好了。
    祭祖儀式莊嚴肅穆。我跪在景翊身側,偷瞄四周——太廟周圍多了不少"侍衛",有幾個甚至明目張膽地盯著我們,眼中殺意凜然。
    "別怕。"景翊借著扶我起身的機會低語,"我們的人已經就位。"
    離開太廟,鑾駕緩緩駛向太極殿。路上,景翊騎馬隨行在側,時不時向我投來安撫的眼神。
    太極殿前廣場上,文武百官早已列隊等候。皇帝端坐高位,左側站著三皇子蕭景桓,一襲月白蟒袍,溫潤如玉。
    "新人行禮——"
    我和景翊並肩走上紅毯,在禮官唱喝中向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禮。整個過程我都繃緊神經,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冊封太子妃——"
    皇帝親手將金冊金印授予我,這是太子妃身份的象征。就在我雙手接過金冊的刹那,三皇子突然上前一步:
    "父皇!兒臣有要事稟報!"
    殿內瞬間安靜。皇帝皺眉:"景桓,有什麽事不能等大禮結束後再說?"
    "事關國本,兒臣不敢耽擱。"三皇子義正言辭,"兒臣發現,這位蘇小姐根本不是真正的蘇瑾瑤!"
    滿朝嘩然。我心頭一跳,但麵上不顯,隻是"驚訝"地看向三皇子:"三殿下此話何意?"
    景翊上前一步,將我護在身後:"三弟,今日是兄長大婚,你若胡言亂語"
    "皇兄被這妖女蒙蔽了!"三皇子高聲打斷,轉向滿朝文武,"諸位大人可還記得,數月前蘇小姐落水後性情大變?那是因為——真正的蘇瑾瑤已經死了!現在占據她身體的,是個借屍還魂的妖孽!"
    殿內頓時炸開了鍋。大臣們交頭接耳,看向我的眼神充滿驚懼。
    皇帝沉下臉:"景桓,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兒臣有證據!"三皇子拍手,幾名侍衛押著一個蓬頭垢麵的老道士走進大殿,"這位是青雲觀的玄誠道長,專精驅邪之術。他一眼就看出蘇瑾瑤體內住著別的魂魄!"
    老道士顫巍巍地指著我:"陛下明鑒!此女身上確有異魂氣息,絕非原主!貧道願以性命擔保!"
    我暗自冷笑。這道士八成是三皇子找來的騙子,但確實戳中了真相。
    "荒謬!"景翊厲聲喝道,"三弟為阻撓孤的大婚,竟編出此等妖言惑眾的謊話!"
    "皇兄若不信,可敢讓道長當場作法驗證?"三皇子步步緊逼,"若她真是蘇瑾瑤,自然無礙;若是妖孽,必現原形!"
    朝臣們議論紛紛,不少人都露出讚同之色。皇帝猶豫片刻,竟點了點頭:"那就驗證一番,以安眾心。"
    我心頭一緊。若真讓這道士"作法",誰知道他會耍什麽花招?但若拒絕,又顯得心虛
    "臣妾願意接受驗證。"我上前一步,聲音清朗,"但若證明三殿下誣陷,該當如何?"
    三皇子冷笑:"若我誣陷,甘受任何處罰!"
    "好。"我摘下鳳冠遞給青竹,"請道長作法吧。"
    老道士裝模作樣地擺起香案,搖鈴念咒。我站在圈中,暗中觀察四周——至少二十名侍衛悄悄移動位置,將我和景翊圍在中間。
    "妖孽顯形!"老道士突然將一碗"聖水"潑向我!
    我早有準備,側身避開大半,隻衣袖沾濕少許。那水一接觸布料就冒出淡淡青煙——分明是腐蝕性液體!
    "保護太子!"我厲喝一聲,同時按下鳳冠機關,十二根銀針激射而出,正中周圍幾名"侍衛"的咽喉!
    幾乎同時,殿外傳來喊殺聲——北狄死士動手了!
    "護駕!"景翊拔劍擋在我身前,"三皇子勾結北狄謀反,給孤拿下!"
    場麵瞬間大亂。大臣們四散奔逃,真正的禁軍與叛軍廝殺在一起。三皇子見事情敗露,竟也抽出佩劍:"拓跋兄,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北狄使者呼延烈,不,應該是北狄三皇子拓跋弘一把扯下人皮麵具,露出本來麵目:"蕭景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我迅速退到景翊身側,扯下繁複的嫁衣外袍,露出裏麵輕便的勁裝,同時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正是前世慣用的兵器。
    "阿棠,你去保護父皇!"景翊一邊與衝上來的叛軍交手,一邊喊道,"這裏有我!"
    "不行!"我一劍刺穿一個偷襲者的喉嚨,"拓跋弘認得我,他今日必是衝我們兩個來的!"
    果然,拓跋弘手持雙刀直取景翊,招式狠辣無比:"沈棠!沒想到你借屍還魂了!正好,今日送你們夫妻一起上路!"
    他竟然認出了我!景翊聞言大怒,劍法陡然淩厲,與拓跋弘戰作一團。
    我則對上三皇子。他武功平平,但身邊侍衛個個精銳,我一時難以近身。
    "妖女!"三皇子邊退邊喊,"你迷惑太子,禍亂朝綱,今日必死無疑!"
    "三殿下勾結敵國,意圖弑君篡位,還有臉指責別人?"我冷笑,軟劍如靈蛇般纏上一個侍衛的脖頸。
    混戰中,我瞥見景翊肩頭中了一刀,鮮血瞬間染紅喜服。拓跋弘的刀法比前世更加陰毒,招招直取要害。
    "景翊!"我急得大喊,想衝過去幫忙,卻被三個侍衛纏住。
    就在這危急時刻,殿外突然殺入一隊黑衣人——是玄夜帶領的影閣!他們如虎入羊群,瞬間扭轉戰局。
    "主子!屬下來遲!"玄夜一劍逼退拓跋弘,護在景翊身前。
    有了影閣加入,叛軍節節敗退。三皇子見勢不妙,悄悄向側門溜去。
    "想跑?"我踢起地上一柄長槍,精準地釘在他腳前。
    三皇子臉色鐵青,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把弩箭,對準了正在與拓跋弘激戰的景翊!
    "去死吧!"他獰笑著扣動扳機。
    我顧不上多想,飛身撲向景翊:"小心!"
    箭矢破空而來,我揮劍格擋,卻還是有一支射中景翊後背。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
    "景翊!"我扶住他,隻見箭傷處迅速泛黑——毒箭!
    拓跋弘見狀大笑:"蕭景翊,這毒無藥可解,你"
    他話音未落,玄夜一劍刺穿他胸膛!拓跋弘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前的劍鋒,緩緩倒地。
    三皇子見最後倚仗也死了,轉身就跑。我正要追,景翊卻一把抓住我的手:"別追小心調虎離山"
    話未說完,他就昏死過去。我摸他脈搏,又急又弱,必須立刻解毒!
    "玄夜!護送皇上回寢宮!墨影!帶人捉拿三皇子!"我迅速下令,"青竹!準備熱水、白布和我的藥箱!"
    眾人領命而去。我小心翼翼地將景翊抬到偏殿,剪開傷口處的衣物。毒已擴散,整片肌膚都泛著詭異的青黑色。
    "這是什麽毒?"青竹嚇得臉色煞白。
    我仔細嗅了嗅傷口:"北狄"青絲繞",中毒者十二個時辰內經脈盡斷而亡。"前世我就曾見過這種毒,當時無藥可解,但現在
    "去把我床頭暗格裏的白玉瓶拿來!快!"
    青竹飛奔而去。我則用短刀在傷口上劃了個十字,用力擠出毒血。景翊在昏迷中仍疼得皺眉,我心疼得手都在抖,卻不敢停下。
    青竹很快取來藥瓶。裏麵是我這些天根據前世記憶研製的解毒丹,雖不能完全解"青絲繞",但能爭取時間。
    "小姐不,娘娘,太醫們都被叛軍困在西偏殿"青竹急得直哭。
    "不需要太醫。"我將藥丸嚼碎,俯身渡入景翊口中,"我能救他。"
    接下來是爭分奪秒的搶救。我用銀針封住景翊心脈要穴,防止毒素攻心;又用特製藥膏敷在傷口,拔除餘毒。
    兩個時辰後,景翊的脈搏終於穩定了些。我累得幾乎虛脫,卻不敢合眼,生怕一閉眼他就
    "娘娘"青竹小聲喚我,"三皇子抓到了,皇上命人押在天牢,等殿下醒後發落。"
    我點點頭,眼睛仍盯著景翊蒼白的臉:"皇上可有受傷?"
    "沒有。玄夜大人護駕有功,皇上說要重賞呢。"青竹頓了頓,"隻是朝臣們對娘娘的身份"
    我苦笑。今日三皇子當眾揭穿我借屍還魂的事,朝野上下恐怕已經傳遍了。等景翊醒來,麵對的將是一個棘手的局麵——太子妃是個"妖孽",這太子還怎麽當?
    正想著,景翊突然輕咳一聲,緩緩睜眼。
    "景翊!"我驚喜地握住他的手,"感覺怎樣?"
    他虛弱地眨眨眼:"沒死就是有點疼"
    我噗嗤笑了,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誰讓你逞英雄的?要不是我準備的解毒丹,你早就"
    "別哭"他抬手想擦我的淚,卻因無力而垂下,"三弟?"
    "抓起來了,關在天牢。"我抹去淚水,"拓跋弘死了,北狄使團除了兩個活口,其餘全滅。"
    景翊微微點頭:"父皇?"
    "安然無恙,就是受了些驚嚇。"我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朝臣們對我的身份有疑慮。"
    景翊眼神一凜,掙紮著要起身:"我去"
    "躺好!"我一把按住他,"毒還沒清幹淨,你想死嗎?"
    他無奈地躺回去,卻緊緊抓住我的手:"不管別人怎麽說,你都是我的妻子。"
    這句話讓我心頭滾燙,但現實問題依然存在:"景翊,若朝臣們堅持認為我是妖孽"
    "那就讓他們滾。"景翊冷聲道,"我重生一世,不是為了在乎別人眼光的。"
    我怔住了。是啊,我們都死過一次了,何必再被世俗禮法束縛?
    "你先養傷。"我替他掖好被角,"等你好些了,我們一起去見皇上。"
    景翊點點頭,很快又陷入昏睡。我守在床邊,思緒萬千。今日這場血色婚禮,雖然粉碎了三皇子的陰謀,卻引出了更大的問題——我的身份。
    若皇帝和朝臣們無法接受一個"借屍還魂"的太子妃,景翊該如何自處?一邊是江山社稷,一邊是摯愛之人
    "娘娘。"玄夜在門外輕聲喚道,"皇上宣您即刻覲見。"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我最後看了一眼昏睡中的景翊,整理衣冠走向了金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