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頂，金光散盡，雷聲止息。
    但山腳下，另一場“風暴”卻愈演愈烈。
    短短半小時內，數百名軍警如神兵天降，迅速控製了通往天柱峰頂的各條要道。
    他們一邊疏散著驚魂未定的遊客和景區工作人員，一邊嚴密地封鎖著道路，他們得到的命令是禁止任何人進入金頂。
    “快！快！快！所有人，立刻下山！”
    “不要擁擠！注意安全！”
    “有受傷的嗎？醫護人員在哪裏？”
    軍警們的聲音在山間回蕩，緊張而有序。
    可即便如此，混亂依舊難以遏製。
    盤山公路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下山的遊客被雷擊嚇破了膽，生怕有雷霆落到身上。
    上山的人群，卻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或好奇，或狂熱，或將信將疑，都想衝上金頂，探尋仙緣。
    “神仙啊！我一定要去看看！”
    “這輩子能見到神仙，值了！”
    “讓開！讓開！別擋路，我們要下山！”
    兩股人流，在狹窄的盤山公路上，擠成了一團，推搡、叫罵、哭喊，聲聲入耳。
    “讓一讓！讓一讓！我是記者！讓我過去！”
    “我是警察！請大家配合一下，不要擁擠！”
    “醫生！醫生！這裏有人受傷了！”
    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宛如一鍋煮沸的粥，喧囂不堪。
    許衫此刻，已經變化為一隻矯健的燕子。
    他收斂了氣息，隱藏了身形，沿著山道，準備悄無聲息地飛下山去。
    對他來說，眼前的混亂，不過是一場鬧劇。
    他隻想盡快離開這裏，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繼續自己的修煉。
    然而，就在他正在沿著山道飛馳，轉向山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小強……別哭……媽媽在這裏……”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
    許衫的心，微微一顫。
    那是他隔壁鄰居的聲音。
    雖然素未謀麵，但十多天來，隔壁的生活一直聽得一清二楚。
    特別是那女人，幾乎每天深夜，都會發出細細的哭聲。
    那哭聲，低沉而壓抑，仿佛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一般。
    像是受傷的小獸，在黑暗中獨自舔舐著傷口，充滿了絕望。
    許衫每次聽到，心中都會泛起一絲莫名的情緒。
    他知道，那是一個女人，在生活的重壓下，發出的最無奈的歎息。
    此刻，這熟悉的聲音，在這混亂的人群中，再一次傳到他的耳中。
    許衫循聲望去，隻見盤山公路上，一個中年女人，正拉著一個比她還高的少年，被人流擠得向路邊走去。
    女人和少年，都穿著有些鬆垮的外衣，像是從舊貨市場淘來的。
    衣服的顏色，早已褪去，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女人大概四十多歲麵容柔和，可以看得出年輕時也是美女，但是現在臉上，滿是疲憊。
    她的頭發，有些淩亂，夾雜著幾縷白發，剪成一個短發。
    眼睛一邊盯著腳下道路，一邊保護著身旁的少年。
    少年雖然個子很高，但卻像個孩子一樣，緊緊地抓著女人的胳膊，臉上掛滿了淚痕。
    他一邊哭，一邊抽泣著，身體微微顫抖。
    “別怕，別怕，有媽媽在呢。”
    女人輕輕地拍著少年的後背，柔聲安慰著。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仿佛怕嚇到了少年。
    但她的手，卻緊緊地抓著少年，生怕他被人流衝散。
    混亂的人群，推搡著，擁擠著。
    女人和少年，被擠得東倒西歪，幾次差點摔倒。
    “小心！”
    “別擠了！”
    “讓一讓！”
    女人一邊護著少年，一邊努力地向路邊靠去。
    她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她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終於，他們被人擠到路邊一座叫老君堂的道觀前。
    為了躲避人流，女人拉著少年，躲到了老君堂旁邊的一條小路上。
    這是一條通往山下的小路，很少有人走，相對安靜一些。
    “來，坐下歇會兒。”
    女人扶著少年，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少年的臉上，依然掛著淚痕，他緊緊地依偎在女人的身邊，完全不在乎旁人異樣的眼光。
    他抽泣著，聲音有些哽咽。
    女人輕輕地摸著少年的頭，眼神中充滿了愛憐和心疼。
    “不怕，不怕，有媽媽在呢，沒人會欺負你的。”
    她柔聲安慰著，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少年雖然個子很高，但他的眼神，卻像個孩子一樣，清澈而單純。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茫然，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恐懼。
    他的動作，也有些笨拙，不太協調，一看就有些不正常。
    他緊緊地抓著女人的衣角，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抽泣著，聲音越來越低。
    “好了，好了，咱們一會兒就回家。”
    女人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眼神中充滿了心酸。
    她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和別的孩子不一樣。
    他雖然已經十五歲了，但他的心智，卻永遠停留在嬰兒。
    他無法理解這個複雜的世界，也無法適應這個喧囂的社會。
    他隻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像個孩子一樣，永遠依賴著自己的母親。
    而她，雖然已經家徒四壁，也隻能獨自守護著這個特殊的兒子。
    哪怕再苦，再累，她也從未想過放棄。
    因為，這是她的孩子，是她生命的唯一。
    當醫生已經試過所有手段都沒用，坦言勸她放棄治療後，女人帶著兒子住在武當山下，有了點積蓄就上山。
    既然科學已經沒有用，隻能試試神仙了，隻要有一絲希望女人也不會放棄。
    許衫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泛起了一絲漣漪。
    他原本打算，就此離去，此時的武當山已經有大量的軍警，繼續停留很危險。
    但此刻，他卻有些猶豫了。
    這對母子，那個女人出門前的叮囑，深夜裏的哭泣。
    這些天他一直住在隔壁，現在終於見到這對母子，看著矮小的母親奮力保護高大的兒子，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扇動著翅膀，向那對母子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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