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飛鳶撕裂夜空，如同墨色畫布上劃過的一道幽冷青芒。
    它朝著下方燈火璀璨的新興州市區疾速墜去，目標明確。
    雲省高原特有的清冽夜風，吹拂著許衫身上那件略顯陳舊的藍色道袍，獵獵作響。
    他早就用手機離線地圖確認過，東陸集團總部大樓的具體方位。
    是時候了。
    那段與王藝傾之間的因果，也該在此地做個了結。
    飛鳶在逐漸接近繁華市區上空時，速度驟然放緩。
    許衫微微皺起了眉頭。
    從高空俯瞰下去，東陸集團總部大樓所在的區域，透著一種異常的……安靜。
    那片平日裏必然車水馬龍、燈火輝煌的西河路，此刻竟如同一條凝固的黑色綢帶，靜靜躺臥在大地上。
    看不到一輛正在行駛的車輛，甚至連閃爍的車燈都吝嗇得不見蹤影。
    總部園區內部，同樣是一片沉寂。
    隻有建築物外牆的輪廓燈，散發著單調的光芒。
    這很不正常。
    許衫心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疑慮，但並未過多在意，靈覺並未察覺有敵意的窺探。
    他操控著青玉飛鳶，悄無聲息地朝著總部大樓前的廣場，緩緩降落。
    雙腳輕輕踏上堅硬冰冷的花崗岩地麵，沒有發出任何一絲聲響。
    夜風吹過空曠的廣場，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打著旋兒飄向遠方。
    許衫環顧四周。
    偌大的廣場上，空無一人。
    連平日裏應該站在門口立崗的保安，此刻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心念微動，的青玉飛鳶瞬間化作一道細微的流光，沒入左手手腕處的儲物手鐲，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
    “哢噠。”
    總部大樓那厚重而氣派的玻璃旋轉門，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運轉聲響，緩緩地向兩側無聲滑開。
    燈火通明的大廳深處，人影綽綽，顯得有些擁擠。
    緊接著，一大群人，如同被無形力量驅使的潮水般，從大門內快步湧了出來。
    為首的，是一位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
    他穿著一身熨燙得體的深色夾克，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標準化的和煦笑容。
    在他身側，緊跟著一位穿著黑色女士西裝，麵容精致，但臉色卻略顯蒼白的年輕女子。
    正是王藝傾。
    ……
    時間，稍稍倒回片刻。
    有不少試圖靠近東陸集團總部的各色人等，在西河路徘徊、窺探。
    這些人很快就遭到了鐵腕驅離與抓捕。
    其中甚至不乏持有外交護照的外國人。
    但在這裏，外交豁免權似乎失去了效力，他們同樣被迅速控製帶走，結結實實地領教了一番炎國官方的鐵拳。
    沒有人敢於反抗。
    那些在製高點明顯的的狙擊陣地，震懾著想所有挑戰炎國秩序的人。
    東陸集團總部大樓，頂層豪華會客室。
    空氣中彌漫著上等陳年普洱散發出的醇厚茶香，混合著中央空調送來的，帶著絲絲涼意的空氣。
    王藝傾端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手裏捧著一杯尚有餘溫的茶水。
    坐在她對麵的，雲省省長周先。
    旁邊還陪坐著那位省裏的龔主任，以及幾位一看便知身份不低的省裏核心隨員。
    氣氛，從表麵上看起來，一團和氣，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其樂融融。
    但王藝傾的心，卻始終如同懸在半空中的石頭，沉甸甸的，找不到落點。
    太反常了。
    一切都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詭異。
    從下午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足足四五個小時。
    按照以往父親王元寶在世時，她跟在身後參與接待領導的經驗來看，即便是省裏最高級別的視察，通常也就持續一兩個小時，便會禮貌結束。
    畢竟，領導們日理萬機，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絕無可能在一家普通的民營企業耽擱如此之久。
    可今天，周先省長這一行人，卻表現出了驚人的耐心。
    他們幾乎是將東陸集團總部這棟高達二十一層的大樓，從底層展廳到頂層辦公區，仔仔細細、不厭其煩地看了個遍。
    甚至連員工食堂提供的普通晚餐，都饒有興致地品嚐了一番，還微笑著誇讚了幾句。
    現在，所有的考察流程明明早已結束，卻又被那位龔主任提議喝茶，眾人順水推舟的來到這間會客室繼續閑聊。
    周先省長臉上一直掛著溫和慈祥的笑容，但王藝傾還是能敏銳地捕捉到他神情中，那屬於老年人難以完全掩飾的疲憊。
    這連續幾個小時高強度的參觀和交流，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不小的身體與精神負擔。
    他，或者說他們，到底在等什麽？
    王藝傾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杯中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
    就在這時。
    一名穿著黑色便服，身材精幹，眼神銳利的年輕人，腳步無聲地快步走到周先省長身側。
    他微微俯下身，在周先省長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語速飛快地匯報了幾句什麽。
    原本略微靠在沙發靠背上，神情中帶著疲態的周先省長，眼神陡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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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絲倦意仿佛被瞬間驅散，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振奮與期待。
    他立刻坐直了身體，目光轉向對麵的王藝傾，臉上的笑容似乎也比剛才真切了幾分，愈發顯得和藹可親。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王藝傾同誌。”
    王藝傾聞言，心中一凜，連忙放下茶杯，微微欠身：“周省長。”
    周先省長看著她，緩緩說道：“你的一個朋友，正在過來的路上。”
    “我們一起去門口迎接一下，好嗎？”
    王藝傾聞言不由得一怔。
    朋友？
    她的哪個朋友，竟然有如此大的麵子，值得堂堂一省之長親自在此等候數小時，甚至還要動身前去迎接？
    她一時之間，竟想不出任何可能的人選。
    還不待她細想，周先省長便接著說道，語氣裏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你這位朋友，姓許。”
    “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曾經，好像還是你們東陸集團的一名員工。”
    “轟！”
    這幾句話，如同落下的驚雷，在王藝傾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許！
    員工！
    刹那之間，所有的疑點，所有的反常，所有的困惑與不解，都有了清晰明確的答案！
    省長親自登門考察！
    那筆無需簽字也能劃撥的兩百億巨額扶持資金！
    那些國際知名的投資公司和大財團，莫名其妙提出的參觀考察請求！
    還有樓下那些突然出現，接管了安保，氣勢懾人，眼神銳利如鷹隼的神秘安保人員！
    以及此刻窗外那條被徹底清空，連一隻飛鳥都不見蹤影，寂靜得可怕的西河路！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異常，都指向了同一個人！
    許衫！
    是他要來！
    所以，這些平日裏高高在上，隻能在新聞裏看到的大人物，才會放下身段，齊聚於此！
    所以，那些在國際金融市場上翻雲覆雨的資本巨頭，才會不遠萬裏，將目光投向這個偏遠的西南省份！
    他們等的，分明是那個即將到來的，名叫許衫的男人！
    王藝傾感覺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擂動，如同要掙脫束縛跳出來一般。
    奔湧的血液不受控製地衝向大腦，讓她的臉頰陣陣發燙，耳邊嗡嗡作響。
    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從巨大的震驚中冷靜下來。
    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掐入了掌心。
    她抬起頭，迎向周先省長那帶著探尋與笑意的目光，聲音因為激動而略微有些幹澀，卻努力保持著平穩。
    “好的，省長。”
    “我們……一起出去迎接。”
    ……
    夜色如墨，深沉厚重。
    東陸集團總部大樓前的廣場上，卻被各種強力照明燈打得亮如白晝。
    許衫獨自一人，站在空曠廣場的中央。
    他看著從大樓裏快步走出的那一大群人，黑壓壓的一片足有數百人，朝著自己這邊湧來。
    為首的那位老者，氣度不凡，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顯得十分和藹可親。
    緊跟在他身旁的那個女子，正是他此行的最終目標，王藝傾。
    她的臉色在強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過分的蒼白，神色複雜地望著自己。
    那眼神裏，似乎蘊含著千言萬語，想要傾訴，又似乎被什麽東西堵住，不知該從何說起。
    在他們身後，是更多的人群。
    有穿著考究，一看便知身份的各級官員。
    有麵容姣好，氣質溫婉的女性。
    還有一些混雜在人群中，氣息彪悍內斂，眼神銳利如刀鋒的便衣安保人員。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燈一般，聚焦在了許衫一個人的身上。
    那目光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有難以掩飾的好奇，有不動聲色的審視，有發自內心的敬畏，也有緊張與不安。
    許衫的目光平靜無波，他的視線從為首的那位老者身上一掃而過，沒有停留，最終落在了王藝傾那張複雜的臉上。
    周先省長臉上帶著無比熱情的笑容，腳步輕快地上前幾步，在距離許衫三步左右的位置停下，主動伸出了右手。
    “想必這位，就是許道長吧？”
    他的聲音洪亮而清晰，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自信。
    “久仰大名，如雷貫耳！我是雲省的省長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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