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嗯，非常重要的商業夥伴，”他特意加重了“非常重要”四個字，同時用拇指輕輕摩挲著蘇淩雪的手背，
    “因為一些私人原因，拒絕了一份她非常不喜歡的‘商業邀約’。”
    “然後，那位被拒絕的先生，似乎有些……惱羞成怒。”
    他隻是用最曖昧的詞匯，講述了一個最簡單、也最容易讓人信服的故事——一個男人，在追求一個女人失敗後，因愛生恨，展開了報複。
    而他祝仁，作為這個女人“非常重要”的夥伴，自然被卷入其中。
    這個解釋，完美地將一場複雜的商業狙擊，降維成了一樁桃色糾紛引發的經濟案件。
    它既解釋了事件的起因，又將他和蘇淩雪的關係，定義在了一種“友達以上，戀人未滿”，但絕對利益一致的親密狀態。
    最重要的是，這個說法，讓警方無法從“市場操縱”的角度去深究，隻能從“惡意報複”的方向去調查。
    秦雨彤看著他們緊握的雙手，看著蘇淩雪臉上那抹無法掩飾的嬌羞，再聽到祝仁這番堪稱藝術的回答，心中某個角落，莫名地，抽了一下。
    她感覺自己的拳頭，硬了。
    不是因為被欺騙的憤怒，而是一種……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她知道，今天的問詢，到此為止了。
    她合上記錄本，站起身，恢複了職業的冷靜。
    “多謝兩位的配合。我們會就‘惡意報複’這個方向，展開進一步調查。有任何進展，會及時通知你們。”
    說完，她沒有再多看祝仁一眼，轉身，帶著兩名下屬，利落地離開了。
    隻是，在她轉身的瞬間，沒有人看到，她那雙眸子裏，閃過了一絲極其複雜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
    ……
    秦雨彤帶著人離開後，會客室裏，隻剩下祝仁和蘇淩雪。
    祝仁鬆開了手。
    那份溫暖而堅定的觸感消失，蘇淩雪的手心，瞬間感到一陣空落。
    她下意識地蜷了蜷手指，仿佛想留住那份餘溫。
    “謝謝你。”她低聲說，聲音裏還帶著一絲未散的悸動。
    她知道，剛才若不是祝仁掌控了局麵，自己恐怕早已在秦雨彤犀利的盤問下陣腳大亂。
    “盟友之間，不必客氣。”祝仁的回答，又恢複了那份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他站起身，“對方的商業攻擊，隻是前菜，真正的麻煩，應該快來了。”
    蘇淩雪心中一凜，剛想追問，祝仁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是許鏡言打來的，催他回去準備下一場戲。
    祝仁對她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蘇淩雪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會客室裏，看著自己剛剛被他握過的手，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自己和祝仁之間，那條名為“商業盟友”的界線，在今天，已經被悄然跨越了。
    但未來會走向何方，她看不清。
    她唯一能確定的，是那隻手帶來的安定感，讓她無比貪戀。
    隻是，自己的妹妹，似乎也對祝仁，抱著說不清的情愫。
    難道，自己二人要效仿娥皇女英？
    不對不對，還有，他身邊的女人也未免太多了吧！！
    ……
    魔都經偵總隊的介入，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了李文德燃起的資本烈焰上。
    天影集團的股價，在經曆了驚心動魄的一天後，於次日企穩回升。那股來勢洶洶的惡意做空力量，仿佛憑空蒸發了。
    片場的氣氛，也隨之緩和下來。
    所有人都以為，風暴已經過去，蘇淩雪總裁，再一次，憑借她無懈可擊的鐵腕手段，扞衛了天影的尊嚴。
    隻有蘇小棠知道，這不過是海嘯來臨前，那短暫而詭異的退潮。
    真正的戰場，從來不在k線圖上。
    而在人心。
    ……
    接下來的幾天，蘇淩雪似乎恢複了正常。
    她依舊每天來片場，與許鏡言討論拍攝細節，與祝仁商議《繁花》的宣發策略，臉上又掛上了那副波瀾不驚的冰山表情。
    但蘇小棠能看出來，那都是偽裝。
    她看到姐姐在無人注意時，悄悄地揉著發疼的太陽穴。
    她看到姐姐的手機屏幕上，來自“二叔”、“七叔”等家族長輩的未接來電，密密麻麻，如同催命的符咒。
    她更是在深夜，不止一次地，聽到隔壁姐姐的房間裏，傳來壓抑的、若有若無的歎息。
    蘇小棠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她知道，前世的那場“鴻門宴”，正在一步步地，逼近。
    她恨自己的無力。
    重生，給了她預知未來的能力，卻沒有給她改變一切的力量。
    她就像一個被綁在鐵軌上的旁觀者，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輛名為“命運”的火車，朝著她最愛的人，轟然撞去。
    這天晚上，她終於忍不住，敲響了姐姐的房門。
    “姐，我們……回家看看爸媽吧？”她小心翼翼地提議。
    蘇淩雪正對著電腦處理文件，聞言，敲擊鍵盤的手指，幾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
    “他們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別去打擾了。”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可是……”
    “小棠，”蘇淩雪打斷了她，“聽話。”
    蘇小棠看著姐姐那挺得筆直、卻顯得無比孤單的背影，眼眶一紅，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她知道，姐姐不是不想回。
    是……不敢回。
    那個名為“家”的地方，對她而言，從來不是港灣，而是一個更華麗、也更冰冷的囚籠。
    ……
    蘇家的老宅，坐落在法租界最深處的一片梧桐林蔭中。
    那是一棟三層高的法式洋房，紅瓦白牆，雕梁畫棟，每一個細節，都彰顯著這個家族曾經的輝煌與底蘊。
    但蘇小棠知道，這座華美的建築裏，早已沒了溫度。
    姐妹倆的父親，蘇文山，曾經也是魔都商界叱吒風雲的人物。
    但在十年前那場慘烈的商業戰爭中，他敗給了如今的對手，不僅失去了公司的控股權，更是一病不起，從此纏綿病榻，鬱鬱寡歡。
    他雖然還保留著天影集團榮譽董事的身份，卻早已失去了所有實權，成了一個被供養起來的、家族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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