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其他事情上，祁祺會選擇放棄，但此刻在爬問心梯這一關上，他無論如何也要爬上去，就算骨頭被壓斷。
    不過百階。
    眼前雨水混著汗水流下，祁祺側了側頭，體內饑餓和疲憊持續消耗他的體力，他沒把多餘力氣放在整理衣服上，就這麽跟著周圍的考生朝上走。
    祁祺沒再數自己走了多少節，直到身側有考生傳來輕鬆的呼氣聲，祁祺直起不知何時彎下的腰，站了上去。
    ……
    祁祺睜開眼，北風呼嘯，雨雪夾雜從門口吹進來，祁祺渾身冰涼，看見王麻子，木頭把一身破爛衣物的老人放在了火堆邊。
    “嗬，嗬……”
    輕一聲重一聲的喘息，老人唇邊溢滿出綠色血液，屋裏的冷風吹的，祁祺呆呆看著這裏，渾身如墜冰窟。
    來自他此世最深的，不敢回憶的，記憶。
    老人道：“狗娃子，人心險惡。”
    轉眼另一個畫麵。
    木頭背著他走在冰天雪地，臉色雪白。
    他道：“小弟，不怕。”
    王柱子身上布滿腳印，他仰麵躺在地上，聲音輕飄飄道：“因為你弱，所以一切情有可原。”
    石頭閉著眼在坑裏，饅頭流著淚在人腳下，窩頭說他好餓。
    ……
    祁祺呼吸急促，雙目赤紅，看見自己在冬天被冷水澆頭，在夏日被罰站烈日下，被抓到他偷財務的客人綁在樹上鞭打，踩在腳下，學狗叫，沒收了他東西的罪魁禍首在一邊看著……
    祁祺繼續回顧前半生，往日回憶眼前，他看到自己從平陽城逃了出去，他結識江昊，他們共同踏上去太虛聖地的路，他學習功法，獵殺妖獸，生死之間，江昊帶著他跳下了高空，他們在水底渡氣，逃命。
    他假意逢迎，耳鬢廝磨，柔情蜜意，輕而易舉哄騙雖活了兩千多年卻對情愛一無所知的男鬼。
    他心知肚明自己所作所為，弱小無助，無害可憐，這些都是他，可他其實並不如表麵那樣無辜，他並不聰明，就算騙人也差點騙過了自己。
    片段式的回憶，不多，卻已經把祁祺前半生回憶都放了出來。
    最後，江昊站在祁祺眼前失望的看著他道：“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祁祺毫不猶豫殺了他，再睜開眼，見自己已經越過了四百階，正頂著重壓與疾風前行，身後的考生朝祁祺投來羨慕的視線，身側的考生請教祁祺名諱，身前的考生說加油。
    祁祺冷笑一聲，繼續往上爬。
    祁祺有一個奇怪的秘密，那就是記憶，他記憶很好，也很不好，見過的東西要想記住，那他就是過目不忘的，但記憶多到一個數目，他就會再也記不住什麽東西。
    所以祁祺又下意識學會另一項技能，比如刪除記憶，把用不到的，沒必要的記憶通通刪除。
    自從聽說了問心梯幻境能根據人內心最恐懼的事物來製造考驗後，祁祺便把自己非必要以外的大部分記憶刪除了，比如自己殺人，使壞，偷竊，這部分記憶沒必要留。
    第一關是巫行淵，其實祁祺已經並不怎麽怕他，第二關，祁祺其實希望問心幻境放在祁祺性格以及意誌力方麵，沒想到這幻境竟然把祁祺最深處的記憶扒了出來……
    祁祺把自己在幻境中的記憶輕而易舉提出來，若非如此，這天階的幻境法寶差點連祁祺也騙過去，讓祁祺以為已經身處現實。
    四百階重力壓到祁祺全身骨骼斷裂那一刻，一周時間到了，祁祺成功通過考核，成為外門弟子，和江昊一起站在弟子大典相視而笑。
    他們一個被分入天劍峰外峰，一個被分入天璿峰外峰，幻境很真實，應該是依照現實來布置，兩峰距離不近，七十二外峰弟子不可能都聚到一起上課，江昊忙於修煉，兩人偶爾見上那麽一麵。
    祁祺也按部就班修煉，他天資不好，總是被其他弟子欺負嘲笑，這點祁祺表示很懷疑，畢竟祁祺解封後被人欺負？不可能。
    到了這裏，祁祺發現前半段還好，後半段的幻境好像並不按照祁祺的真正心理走向來，實在是奇怪……
    無形中，祁祺眼神一變，思想也好像隨著什麽一隻大手走著……他沒有再胡思亂想。
    在這個幻境中，祁祺成為了“自己”。
    祁祺成為了一個普通外門，再有江昊的消息，是他在弟子試煉上成了新弟子中魁首，越階挑戰許多強他的弟子，勝的光明磊落，然後他被劍鋒峰主看中，收為了核心弟子。
    之後他名聲越來越大，越階挑戰，與宗門最出色的女修們來往密切，祁祺在外峰混的依舊普普通通。
    之後不知道過了多久。
    祁祺接到一個太虛弟子任務，是幫助魏國鏟除作祟的妖獸，在眾弟子的齊心協力之下他們很快消滅了妖獸，弟子們也被熱情的皇族迎進了平陽城休息。
    平陽城內有妖物肆虐，弟子進來為休息也為除妖，祁祺自告奮勇出去巡邏。
    祁祺很快來到那片熟悉的地方，他輕而易舉的，先把那些曾欺辱過自己的乞丐都抓了起來，綁作了一團，他已經是堂堂金丹高手，做這些事當然是手到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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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祺拿起一把刀。
    這一瞬，祁祺猙獰微笑時，心中突然閃過一絲疑惑，這疑惑去的太快，他沒抓住，也沒覺得任何不對。
    因為這就是真實，真實無比，祁祺拿著那把鈍刀一刀刀把這些乞丐片成了一片片的，不管是切成片，還是錘成泥，他始終微笑。
    看著一片鬼哭狼嚎，祁祺微笑道：“我說過，我會回來的。”
    處理這些乞丐，祁祺又去了怡紅院，把這個地方履為平地，他紅了眼，還是不夠。
    於是祁祺等待著，直到弟子任務做完，借口探親，祁祺留在此地，再次偽裝後，來到了江家，先是暗殺了江家半步金丹後，他逃竄了，他暗中隱藏，躲避著江家的金丹高手，慢慢屠著他家的小輩，把江明關了起來，日日夜夜折磨泄憤，不肯讓他輕易解脫。
    祁祺心道：為什麽我殺了這麽多人，還是會覺得難過痛苦？
    因為還不夠。
    就算所有人都來賠罪，也無法讓死去的人複活。
    於是，他開始在整個平陽城屠戮。
    還是不夠。
    祁祺心道，體內鬱氣，惡氣，殺氣一直在不斷膨脹，可祁祺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到底在幹什麽。
    事情早晚會被發現，不如……轉仙為魔，功力大漲，屆時以全城……不不，以魏國為基，煉化這充滿虛偽，冷漠的地方？
    好點子。
    可魔域太遠。
    不如走火入魔，最快。
    祁祺剛升起這個點頭，體內惡氣上湧 眼中血色愈紅……他被踢出了這整個空間。
    祁祺愕然的順著問心梯滾了下去，他想起來哪裏不對了，這是幻境，他本不該沉溺進去。
    他本該好好學會蟄伏下來，待到來日，好好謀劃一番後再前往魏國……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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