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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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幾人起了個大早,早飯後來到後山。
林母的墳埋在老屋後山,毗鄰外公和外婆的墳墓,周圍雜草叢生,墳頭的香紙灰燼早和泥土混在一起。
看起來有些日子無人祭拜了。
畢竟外公一脈單傳,沒什麽近親,去榕城這半年,林棲姐弟也沒有趕回來祭奠過。
林澈拿鋤頭清理雜草,林棲蹲在地上認真拔掉墓碑前的雜草,傅寒洲照貓畫虎學著拔草。
折騰了個把小時,才勉強把幾座墳墓周圍收拾妥帖,擺放好水果和糕點,又拿出絹花插在墳頭。
林棲姐弟先給外公外婆點香,燒紙,磕頭,嘴裏碎碎念著,外孫、外孫女來看你們了。
傅寒洲站在兩人身邊,垂手,恭敬地給兩位老人三鞠躬。
姐弟兩人給外公外婆燒完紙,又相互攙扶著起身去林母墳前。
林棲點燃三隻香,緩慢插進香灰缸內,而後低頭紅著眼眶燒香紙。
未焚盡的香紙在風中打旋,香煙繚繞,熏得人睜不開眼睛,香灰四散,沾到他們的衣襟。
林棲望著墓碑上照片,媽媽笑顏如花,看起來年輕漂亮,她忍住思念和眼淚,“媽媽,我現在工作順利,弟弟學習成績優秀,聽話懂事。我們很好,請你放心…….”
林澈眼眶泛紅,癟著嘴巴,像媽媽保證:“媽,我會聽姐姐的話,會保護好姐姐,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不知為何,傅寒洲一言不發,心虛地不敢直視照片上的林母,規規矩矩鞠完躬,垂手立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林棲找借口支走弟弟,墳前隻剩她和傅寒洲。
林棲依然跪著沒有起身,一張張燒著香紙,下定決心和媽媽坦白,“媽媽,對不起,我欺騙了你,我沒有成功當上空姐,當初隻是想讓你少一點牽掛離開…….”
她全程低著頭,不敢抬頭直視媽媽,像個做錯事情忐忑不安、害怕受懲罰的孩子。
浮雲蔽日,天空忽然飄起細碎的雪粒,沙沙打在鮮翠欲滴的竹葉上。
她把頭垂得很低,攥著香紙,仿佛下定了決心,聲音哽咽道:“請你原諒我,這個秘密埋在心裏好幾年了,我一直不敢告訴你,也不讓小澈告訴你……”
“那天夜裏下了很大的雨,我不小心摔倒了,磕破了手……”感覺到冰冷的雪粒打在臉上,她仰起頭望了眼天空,神情呆滯地收回視線,擠出一絲笑意。
“媽媽,我想告訴你,雖然我沒有當上空姐,但我現在過的也不錯,不比空姐賺得少……”她忍住哽咽,繼續把手中的香紙投入火盆,“我現在是廣告公司客戶經理,還有股份…...”
說到後來,她泣不成聲,雙腿跪到冰冷麻木,整個人忍不住的哆嗦。
傅寒洲愧疚地低著頭,心底仿佛狂風肆虐中的沙漠,晦暗不明,飛沙走石往心髒上猛烈拍打,眼底流露出慌亂和痛苦。
接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試圖平複波濤洶湧的情緒,但淩亂的呼吸出賣了他的不安。
欲彎腰去攙扶她,手臂卻無休止地顫抖:“棲棲,你起來……”
林棲躲開他,跪著爬到媽媽墓碑前,撫摸著媽媽的照片,恍惚看見照片上的媽媽流露出失望的眼神。
“對不起……讓您失望了,不僅沒有當上空姐,還欺騙了您,您從小教導我要誠實守信……”
前塵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又像是漫漫煙塵,一股腦兒撲上來,嗆得人不知所謂,呼吸刺痛。
她心痛如絞,不敢正視媽媽的眼睛。
“棲棲,你別這樣,阿姨會擔心的。”傅寒洲用力把她抱起來,攬抱在懷,顫抖著擦去她眼角的淚痕。
“是我不好,棲棲,你不要懲罰自己。”
雪粒變成雪花,不多時,天地間萬物都覆著一層淺淺的白色。
林棲用力推開他,雪花落在她的睫毛,化為一滴露珠,要落不落的懸著。
她趔趄地後退兩步,站穩身體,雙眼通紅看向傅寒洲,“你知不知道,空姐不僅僅是我的夢想,也是我媽媽對我的期望,我們家沒有錢,媽媽為了給我攢學費,生病都在編竹筐。”
“有多少次,竹片劃破她的手,細竹刺刺進她掌心,根本挑不出來,後來竹刺長成小結節,直到她去世,她的掌心布滿了凹凸不平的結節。”
“媽媽就這樣幾塊幾塊的攢,攢夠我的學費,送我去上榕航。”
“是我沒用,不是讀書的料,要是我學習成績好,就不會去讀大專。”林棲噙滿淚水,忍著不讓自己眨眼,“那我就不會認識你,我也不會欺騙媽媽,是我的錯!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
傅寒洲站在原地,緘默地盯著她痛苦的神色,紛紛揚揚的雪花遮住他眼底的複雜情緒。
“我們初見那天的竹筍是我和媽媽在這附近挖的,你以為團建挖竹筍是討我歡心,以為陪我回學校是重溫舊夢,你太自以為是。”
“我每年上墳,都會穿上網購的空姐製服,隻為讓媽媽看見我穿上製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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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強迫自己不恨你了,為什麽你還要在我麵前出現?你傷害了我還不夠,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次煞費苦心,都是在淩遲我。”
山風凜冽,吹得她長發淩亂,在那雙冰冷的眼眸前飄蕩。
傅寒洲神情僵硬,欲上前去拉她的手,雙腿卻如灌鉛般沉重。
無地自容地垂眸,嗓音沙啞低沉重複:“棲棲,對不起,對不起……”
除去對不起,他不知道說什麽,語言在這一刻顯得蒼白無力。
林棲捂住胸口,凝視著他,一字一頓道:“我辛辛苦苦兼職賺錢,給顧正廷送的花夠我兩個月生活費,卻被你朋友嫌棄是雜草……醫院催費,我走投無路都沒有想過要賣掉你送的項鏈,可你卻說我是撈女……”
“當初我把真心雙手奉上,是你沒有珍惜,我不知道你這趟來我老家有何目的,隻是請你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
她轉過身,掩飾性地別了別耳發,指腹不著痕跡抹去眼角的淚痕。
轉過身,輕笑一聲,笑得很冷,帶著濃濃的諷刺意味,玩味看向他。
“傅寒洲,你告訴我,換成我是你,你會原諒嗎?”
山風吹得西服獵獵作響,讓傅寒洲生出巴掌扇在小腿的幻疼。
她平靜的反問,令傅寒洲呼吸一哽,欲辯忘言,胸口堵了團棉花似的喘不過來氣。
傅寒洲模糊而沙啞的嗓音裹在風雪中,隨簌簌落下的雪花飄蕩。
“棲棲,我要怎麽做,你才能真正原諒我?你告訴我?”
見林棲無動於衷,傅寒洲嘴唇顫抖,焦急又慌亂的承諾道:“你想要什麽我都會滿足你,隻要你開口……”
一貫沉穩矜貴的男人,竟有幾分頹然,雪花在他被風吹亂的發絲融化出細碎的朦朧水珠。
他依然卓爾不凡,清俊儒雅,初見時她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們會生出這般芥蒂隔閡,亦想不到,風度翩翩的男人會有卑劣的一麵。
而這卑劣,單單針對她。
林棲漠然挪開視線,視線虛無地望向蒼茫飄渺的雪花。
她極力忍住哽咽,帶著濃濃的鼻音,盡可能平靜地陳述:“媽媽下葬那天,我和弟弟親手挖坑,挖到手掌打出血泡,挖到精疲力盡,挖到連哭得力氣都沒有了。”
“我們千辛萬苦把媽媽安葬好,跪在墳頭,我在心底立誓說永不原諒傅寒洲。”
停頓片刻,她嗤笑道:“你說彌補,說盡可能滿足我的願望,我想回到十九歲那年,傅總可以辦到嗎?”
整片山頭的清竹在風雪中搖晃,掀起層層疊疊翻飛的綠浪。
她靜靜佇立在竹海波浪中,身姿挺拔,唯有淩亂的烏發在風雪竹海中搖曳。
望著她清冷倔強的身姿,傅寒洲頓了頓,明白過來她是在說後悔認識他。
傅寒洲似是陷入回憶,喃喃低語道:“對不起……”
她挺直脊梁,不再看他,轉身凝視著媽媽立在竹林中的墓碑,語氣沉冷而決絕:“我從不奢望別人對自己的痛苦感同身受,也不接受別人的道德綁架。”
說完,她轉過身,挺直腰背,迎著凜冽寒風,毅然決然下山。
天地無聲,千山鳥絕,唯有鋪天蓋地的雪花洋洋灑灑。
勁風摧竹,不時有積雪從清竹枝椏墜落,冰冷地打在他身上。
傅寒洲仿佛被抽走力氣,身體虛晃數下,膝蓋一軟,跪在林母的墳前,長睫掛著雪花融化的細密水珠,輕顫抖落。
墓碑覆著層不薄不厚的雪花,他手忙腳亂抹掉積雪,才抹掉,須臾間,雪花又積滿墓碑。
他啞著嗓子一遍遍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
悔恨交加地靠在冰冷的墓碑,他凍得身體發僵,自言自語道:“我隻是不敢大方承認喜歡上一個小女孩,不知道會弄成這樣…….當初我見她第一麵就喜歡上她了……”
可惜說出口的話,收不回來了。
語言就是如此奇怪,良言未必暖心,惡語卻刀刀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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