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身的裂紋開始愈合，九嬰的藍光重新被吸進陣心。
    但血淵的裂縫越裂越大，有冰冷的風從深處灌上來，帶著某種熟悉的氣息。
    “封印暫時穩住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風無痕嘶啞的聲音忽然傳了出來。
    他望著極淵裂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蝕骨碑。
    “但這極淵...恐怕是封不住了。”
    楚靈鈺眉頭緊皺，朝著前方看了過去。
    裂縫裏的低語還在響，這次她聽清了幾個字，像從極遠的地方飄來。
    “...醒...等你...”
    九嬰的最後一聲嘶吼被極淵的風聲吞沒。
    眾人望著那道越來越深的裂縫，誰都沒說話。
    他們都知道，這次封印的，或許從來不是九嬰。
    極淵的風卷著碎冰割過楚靈鈺的臉，她跪在蝕骨碑前。
    裂縫裏的低語又響了，這次不是模糊的“醒”，而是更清晰的尾音。
    “阿鈺......”
    她指尖一顫，這個聲音讓她十分的熟悉。
    “靈鈺？”趙陽的手掌覆上她肩膀，帶著血鏽味的溫度將她從恍惚裏拽出來。
    他的劍還在淌血，金芒卻比剛才暗了三分，“你在聽什麽？”
    楚靈鈺抬頭，看見他眼底的血絲，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太過於密集了，他根本連調息的時間都沒有。
    可當她要開口，那低語又湧上來，這次混著某種更古老的震顫，像鍾磬在骨髓裏回響。
    她按住太陽穴，低聲的說道：“有人...在喊我名字，還有...炎燼？”
    趙陽的瞳孔驟縮。
    紫煙消散時，靈鏡光陣裏也泛起過這種震顫，當時他追著那道靈光到極淵邊緣，卻隻撿到半塊刻著“炎燼”的碎玉。
    他握緊腰間的蝕骨碑殘片，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往上爬：“這氣息...和紫煙的靈鏡陣一樣。”
    話音未落，極淵深處傳來破冰聲。
    眾人抬頭，見極淵方向騰起一道青黑色劍氣，斬開血霧，露出踏劍而來的幽冥子。
    他白發被風吹得狂亂，左胸的舊誓紋章泛著幽藍，顯然是強行催發了封印之力。
    “吾乃初源，未盡之誓，終將歸我。”
    幽冥子的聲音像被撕裂的布帛，他踉蹌著落地，指尖死死摳進地麵，“這是...舊誓初源的聲音。”
    “初源？”柳千雪抱臂後退半步，封靈殿的血脈在她耳後泛起暗紅紋路，“你是說所有封印契約的源頭？”
    風無痕突然攥緊蝕骨碑，指節發白，低聲說道：“七派立誓時，用萬人血祭把契約之力封在極淵最深處。”
    他的聲音比極淵的風更冷，繼續說道：“若初源蘇醒，所有靠契約維係的封印都會崩潰，九嬰的、地脈的、甚至...人間與幽冥的界限。”
    裂縫裏的光突然大盛。
    眾人下意識後退，卻見一道半透明的虛影從中飄出。
    那影子穿著褪色的玄色道袍，眉骨處有道舊疤，正是影渡，初代守誓人。
    “你們以為困住的是九嬰？”影渡的聲音像漏風的陶塤。
    “那不過是初源蘇醒時震醒的小獸，真正的古老之物，現在才要睜眼。”
    楚靈鈺感覺心口發悶，有什麽東西在血管裏發燙。
    那是她體內與九嬰共鳴的血脈，此刻卻在恐懼。
    “怎麽阻止它？”她抓住影渡的手腕，卻穿過了虛影。
    “重結舊誓。”
    影渡的目光掃過趙陽腰間的蝕骨碑，繼續說道：“用命門之鑰。”
    趙陽摸向殘片的手頓住。
    之前在廢穀，雲鶴真人說過“蝕骨碑是九嬰命門”，可他沒說過“命門之鑰”要拿什麽換。
    “代價是什麽？”趙陽問道。
    “未知。”影渡的虛影晃了晃，說道：“但不這麽做，地脈靈氣會逆流，三千裏山河會變成荒漠。”
    楚靈鈺突然拽住趙陽的袖子，她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如果重結誓約...因為此事離去的人，能回來嗎？”她喉嚨發緊。
    影渡沉默了。
    裂縫裏的風卷著他的衣擺，過了很久，他才說：“新誓承舊願...或許。”
    趙陽的拇指蹭過蝕骨碑上的刻痕。
    他抬頭看向楚靈鈺，她眼底的光比極淵裂縫裏的更亮。
    “布陣。”
    “風無痕，結九轉陣，靈鈺，用你的血脈引陣眼。”
    墨軒突然按住他肩膀，一臉隨意：“我護陣。”
    儀式開始得比想象中快。
    風無痕的法訣帶起七道金光，在眾人腳下織成星圖；青鸞的咒文像淬毒的銀鏈，纏上蝕骨碑。
    楚靈鈺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碑上，燙得她倒抽冷氣，那血裏有九嬰的共鳴，此刻卻在牽引更古老的力量。
    當最後一道咒文落下，蝕骨碑突然發出刺目白光。
    趙陽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識海深處被抽走，像靈魂被剝了層皮。
    可他還沒來得及痛，就聽見身後傳來暴怒的嘶吼。
    “你們敢動主人！”
    玄冥的玄色大氅撕開血霧，他手中的骨刃泛著幽綠毒光，目標正是陣眼處的蝕骨碑。
    趙陽想揮劍，卻發現全身力氣被抽幹了。
    這是命門之鑰的代價。
    “小心！”楚靈鈺撲過來，用身體護住他。
    骨刃擦過她左肩，血珠濺在蝕骨碑上，卻意外激得白光更盛。
    玄冥的動作頓住。
    他盯著楚靈鈺肩上的傷，突然笑了，笑聲裏帶著哭腔，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原來...原來主人留的血脈在這兒。”
    他踉蹌著後退，骨刃掉在地上，“我守了千年，就等這一天...”
    極淵裂縫裏的光突然暴漲。
    影渡的虛影被白光衝散前，最後說了句。
    “舊誓重啟...命運...才剛開始。”
    楚靈鈺捂住傷口，抬頭看向裂縫。
    那裏有更龐大的存在在蠕動，像某種沉睡的巨獸剛翻了個身。
    趙陽握緊她染血的手。
    遠處，九嬰的嘶吼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沉悶的轟鳴。
    那是初源蘇醒的聲音。
    他望著極淵深處，突然想起雲鶴真人說過的話。
    “真正的封印，從來不是困住凶獸，而是困住人心的執念。”
    此刻，他終於明白。
    他們要封印的，從來不是九嬰，不是初源，而是...人心對力量的貪念。
    而這場舊事重啟，不過是另一個輪回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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