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久久沒等來江眠的回話，趁著紅燈，側頭去看，發現她正闔眸假寐，耳朵上還帶著藍牙耳機，氣不打一處來。
    等車停在麗水灣十號樓底，江眠也睜開眼，將耳機塞回耳機倉內，望著車前燈照在地上，反映出的一大片光亮，“你既然也知道我想看許知意不痛快，你覺得我會聽你的話？”
    車廂內是許久的靜謐。
    林樾靜默片刻，而後開口說：“我不是說了嘛，周嘉宇他看不上許知意，許知意最後肯定也是以失敗告終，你站一旁看熱鬧就行，何必要把自己牽扯進去？”
    “那如果我說，我不止想看熱鬧呢？”說著，江眠扭頭看向駕駛座上的林樾。
    一句反問，林樾看清了她的野心。
    他抬手關閉車前燈，十號樓底瞬間又變為漆黑。
    林樾在想自己飛去倫敦，特地找到江眠，與之一起回國，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最初他隻想用江眠來對付許知意，畢竟兩人之間有仇，但他沒想到的是，江眠對許知意的怨恨來的那麽重。
    林樾煩躁地敲著方向盤，“你想報複許知意，可你別忘了，她後麵還有個許家，你不止想看熱鬧，那你想要什麽，想要許知意跪地求饒，還是想要她們幾個人為當年的事情向你道歉？”
    “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們三個人哪個沒有家世，哪個沒有長輩在後麵撐腰，當年南城一中同學的做法，就印證了光憑你一人，沒人會支持你的。”
    六年前許知意假借自己哮喘病發，指責江眠見死不救，手段低劣，未必所有人都相信她說的話。
    當時高三二班教室內的監控，被幾個抽煙的男同學給拔了，所以導致根本就沒證據證明許知意話裏的真假。
    可最後南城一中的人大多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孤立江眠，不就是看在許家，李家和陳家的麵子上，而江眠的父親已經入獄，兩者相較之下，不用說也知道該選擇站哪隊。
    林樾等待著江眠的回答。
    江眠抬手拎過自己的包，落下一句話：“既然當年的事情你沒選擇站隊，現在也繼續中立不就行了。”
    說完後，她伸手推開車門。
    “啪”的一聲，車門被關上，林樾轉頭去看她離開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一陣無力，不知道該怎麽辦。
    ……
    翌日，林樾看見周嘉宇發的朋友圈時已經是在傍晚六點，還是一個朋友提醒他看的。
    九宮格的照片，有沙灘，有螃蟹，有落日等等……偏偏周嘉宇將他和江眠兩人的合照放在正中間。
    林樾攥著手機的手陡然用力，手機殼的一角陷入掌心，導致手心發白，當即給江眠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一陣電話鈴聲過後，播音腔的女聲接連而至，“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林樾磨了磨牙，將手機扔上身前的茶幾上，發出“啪嗒”的聲響，身子往後靠著椅背。
    過了會兒，他俯身從茶幾上拿過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
    另一邊的江眠卻不似他這般的心情。
    蘭庭會所包間內。
    放在餐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江眠側頭掃了眼屏幕上的人名，瞧清楚是林樾打來的，她沒有理會，抬手掐斷，隨後把手機往旁邊放了放。
    手機又恢複了平靜。
    坐在她身邊的周嘉宇也將她的動作納入眼底，詢問道：“不接嗎？”
    江眠回了他一個淺笑，“是推銷電話。”
    聞言，周嘉宇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沒過一分鍾，他自己的手機也響起電話鈴聲。
    周嘉宇拿過一看，嘴角勾起弧度，沒像江眠那樣把電話掛了，而是選擇出去接聽，“我出去接個電話。”
    等到江眠應了聲“好”後，周嘉宇把椅子往後推了推，起身就走出包間。
    江眠盯著他的後背，心中猜測應該是林樾的電話，她抬手拿起桌麵上的手機回撥過去，果不其然，聽到電話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她將電話切斷，抬手拿過一邊的水壺，將自己的水杯倒滿水，不緊不慢地仰頭飲了口。
    這通電話周嘉宇接的有點久，直到侍應生推著餐車上完菜後，他才進門。
    紅酒已經醒好，周嘉宇將高腳杯倒了半杯，隨即把目光投向江眠的酒杯，伸長手臂，就打算去給她倒酒。
    半空中，遭到了一隻手攔截，“我喝水就行了。”
    周嘉宇也沒強求，把醒酒器放下後，自己端起酒杯飲了口紅酒，“明天還有空嗎？我和幾個朋友一起約了一起去騎摩托車。”
    江眠猶豫，“明天……明天可能不太行，畢竟也不好天天請假。”
    “你現在是在林氏上班？”
    看見江眠點頭後，周嘉宇又問：“當林樾的秘書？”
    江眠心中閃過詫異，臉上卻不動聲色地挽唇，“不是，是在法務部當助理。”
    聞言，周嘉宇眉梢輕輕一揚。
    “你學的專業是法律？”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到半小時，周嘉宇的手機又響起，他拿過手機一瞧，沒像之前那樣大方，反而有點畏畏縮縮地，不願意讓江眠看見是誰打來的。
    跟江眠知會一聲後，他就起身出門。
    過了一分鍾左右，江眠起身也離開了包間。
    在走廊盡頭，瞧見了周嘉宇。
    “她也沒你說的那樣，惡毒，沒文化，隻知道勾搭富二代？”
    “你到底是聽誰瞎扯的……”
    江眠對於這通電話的主人，有了猜測，並未上前打擾，轉身走出庭院。
    尋到一處靜謐，她把牛仔褲褲管往上扯了扯，隨後在台階上半蹲下來，動作是說不出的隨性又散漫，小臂撐在膝頭上，從口袋中取出打火機，“錚”的一聲，燃起藍紫色的火苗，猩紅一點點爬上煙紙，點著後吸了一口。
    抽完小半根煙，身後傳來腳步聲，沉穩並不急躁。
    江眠就著這姿勢，半回頭望過去，瞅見了陸時淵，穿著件煙灰色襯衫，紐扣解開了兩顆，袖管被他擼到手肘，露出的小截手臂，是結實精壯，身材高大挺拔，遮住了後麵的庭院燈。
    地麵落下的濃鬱陰影，將江眠籠罩在內。
    她沒急著起身，先熟稔地喊了聲“叔”。
    隻不過陸時淵這回沒應下這聲親密的稱呼，反而把目光投向女孩手中的涼煙。
    察覺到陸時淵的視線，江眠後知後覺地扭回頭，就瞧見自己左手手肘支在膝蓋上，指間還夾著一根正在燃燒的香煙，一縷煙霧嫋嫋上升，風一吹，消散地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