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江畔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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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番市的梅雨季總帶著股黏膩的暴戾。晚十點的濱江步道早沒了散步的人群,路燈在雨幕裏暈成模糊的光斑,唯有蘆葦蕩在風中發出沙沙的低吟。當那束來自晨跑老人的手電筒光掃過灘塗時,蜷縮在蘆葦叢中的白色軀體像具被剝去繭衣的蛹,頸口的暗紫色創麵在黎明前的灰暗中格外刺眼。
秦明的雨傘邊緣垂落成串的水珠,膠鞋底碾過被雨水泡軟的泥地,警戒線內的輔警正用塑料布小心翼翼遮蓋屍體。他蹲下身時,膝蓋立刻沾滿混著蘆葦碎屑的泥漿,手電筒的冷白光柱切開雨簾,首先定格在那截整齊得令人發寒的頸部斷口——肌肉組織呈外翻的喇叭狀,頸椎橫切麵平滑如鏡麵,顯然是被鋒利的醫用骨刀一次性切斷。
“死亡時間?”林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雨夜特有的潮濕尾音。她的警用手電筒正照著屍體蜷縮的右手,小指指甲邊緣有明顯的劈裂,甲縫裏嵌著幾絲灰白色纖維,像是某種化纖布料的碎屑。
秦明沒立刻回答,指尖輕觸死者僵硬的腕關節。屍僵已蔓延至上肢,但下肢仍有輕微彈性,角膜渾濁度約60,眼瞼內側可見少量點狀出血。“6到8小時前,”他抽出乳膠手套戴上,指腹按在死者恥骨聯合處,“年齡35歲左右,生育過至少一次,恥骨有陳舊性骨折愈合痕跡。”
林當的手電筒移向屍體腰部,雨珠順著皮膚紋理滑落,在左側腰線處,三朵半開的玫瑰被藤蔓纏繞著,花瓣邊緣泛著洗褪色的暗紅。“紋身?”她掏出物證相機,閃光燈在雨幕中劃出短暫的白弧,“藤蔓間隙好像有數字?”
秦明湊近時,後頸的汗毛突然豎起。在玫瑰花瓣的陰影裏,“0715”四個數字用極細的針腳藏在藤蔓葉脈間,墨跡因浸泡有些暈染,但足夠清晰。那是母親墜江的日期,也是他每年都會在日曆上畫紅圈的日子。
“林隊!”林濤的呼喚從二十米外的蘆葦深處傳來,年輕的痕檢員正半跪在泥濘裏,鑷子夾著枚銀色袖扣舉過頭頂,金屬表麵的血漬在手電光下呈暗褐色,“蘆葦叢裏發現的,卡在枯葉堆裏,編號b23。”
物證袋的拉鏈聲在寂靜的江畔格外刺耳。秦明接過袖扣時,指腹觸到內側刻著的“y”縮寫,字體是優雅的花體,尾端帶著不易察覺的顫筆——像是左利手的習慣。他忽然想起三周前受理的失蹤案,市立醫院胸外科主任楊銳的妻子李玉,最後出現時穿的米色風衣袖口就別著同款袖扣。
“聯係檢驗科,優先做dna和指紋。”秦明將袖扣遞回,目光掃過屍體裸露的腳踝,那裏有塊硬幣大小的燙傷疤痕,“另外,查全市近半年內失蹤女性,30到40歲,有生育史,左腰有紋身。”
雨聲突然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雨傘上咚咚作響。林當的對講機傳來沙沙的電流聲,值班警員的聲音帶著焦急:“法醫科來電,說上個月西郊河湧發現的斷掌,今天比對到了新線索——掌紋和省廳數據庫裏的‘201809碎屍案’受害者有80吻合度。”
秦明的手指驟然收緊。三年前那起碎屍案,七塊人體組織分別在三個區的下水道發現,最終因缺乏頭顱和軀幹無法確定身份。此刻眼前的無頭女屍,頸部斷麵的切割手法與當年如出一轍,而那枚帶著“y”標記的袖扣,正將兩起案件在他腦海中拚出令人不安的重合。
“通知大寶準備解剖,”他站起身時,雨衣下擺甩落的水珠濺在紋身的“0715”上,數字被水痕拉扯變形,像道正在滲血的傷口,“重點檢測胃內容物、恥骨聯合磨損程度,還有——”他頓了頓,目光掠過蘆葦蕩深處若隱若現的廢棄碼頭,“提取指甲縫裏的纖維,查是否含醫用級聚乙烯成分。”
林當的手電筒忽然照向江麵,遠處渡輪的探照燈正劃破雨霧,光束掃過灘塗時,屍體頸口的創腔突然閃過詭異的反光。秦明瞳孔驟縮——在肌肉組織的褶皺裏,半枚模糊的齒印正隨著雨水衝刷逐漸顯形,齒列整齊,左側犬齒有輕微缺損。
這是具會“說話”的屍體,而它說出的第一個詞,是“重複”。重複的切割手法,重複的物證遺留,還有重複的、藏在紋身裏的死亡密碼。秦明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他的手,反複念叨的那句話:“7月15日的雨,會衝走所有秘密。”
而此刻,暴雨正越下越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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