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番市立醫院的走廊像被抽幹了血色，消毒水的氣味刺得人鼻腔發疼。林當攥著最新的屍檢報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過去四十八小時內，全市已有七例類似周建國的死亡病例，死者均有長期服用中藥調理的記錄，胃內容物中都檢測出微量雷公藤堿和烏頭堿代謝物。
    “林隊，康泰醫藥的新藥審批文件到了。”小夏抱著厚達半米的資料袋推門進來，眼下青黑如墨，“他們主推的‘複方丹參緩釋片’，申報材料裏居然用炮製合格的附子照片，替換了實際采購的生烏頭樣本。”
    林當翻到資料最後一頁，審批章旁貼著康泰總經理陳立遠的照片：筆挺的西裝下，左手無名指根部有圈淺淡的曬痕——那是長期戴婚戒留下的印記，可根據調查，陳立遠的妻子三年前就因“意外”墜樓身亡。
    “聯係市場監管局，暫停所有康泰藥品的銷售。”林當抽出夾在文件裏的檢測報告，指尖劃過“毒性成分低於安全閾值”的結論，“通知林濤，查陳立遠近半年的行蹤，尤其是他接觸過的中藥材供應商。”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刺耳的刹車聲。一輛黑色suv衝破醫院側門的警戒線，直衝向正在搬運證物箱的警員。林當本能地撲向小夏，兩人在地麵翻滾時，她瞥見suv駕駛座上的男人戴著黑色手套，手腕內側有三道平行疤痕——和孫茂林倉庫監控裏出現過的神秘人影一模一樣。
    “保護證物！”林當掏出手槍的瞬間，suv突然轉向撞向消防栓，水柱衝天而起時，男人已棄車逃竄。她追至後巷拐角，卻隻撿到半張燒焦的紙條，殘頁上“附子基地”四個燙金字在雨水裏洇開，露出底下模糊的坐標。
    深夜的法醫實驗室，解剖台上躺著第八位死者——康泰醫藥的質檢主管。他的指甲縫裏嵌著少量泥土，經檢測含有稀有元素鉈，這與周建國案中藥罐上的灰白色毛發裏的微量元素完全吻合。“這種土壤成分，全龍番市隻有城郊的老附子種植基地才有。”小夏盯著顯微鏡，突然驚呼，“林隊，他的視網膜上有殘留的投影影像！”
    通過技術還原，模糊的畫麵逐漸清晰：那是一間密閉的倉庫，貨架上整齊碼放著貼有“合格品”標簽的生烏頭，牆角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的手腕內側，三道疤痕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陳立遠！”林當對照著監控截圖，發現男人西裝袖口露出的手表，正是陳立遠上周在慈善晚會上佩戴的限量款。她抓起車鑰匙衝向車庫，途中接到秦明的視頻通話，對方的背景音裏夾雜著飛機引擎的轟鳴：“我在機場，剛收到你發的土壤報告。老附子基地十年前就該被銷毀，是誰在隱瞞它的存在？”
    屏幕裏，秦明推了推滑落的眼鏡，鏡片反光映出他身後的登機牌——目的地竟是陳立遠妻子墜樓的那座海濱城市。林當突然想起，陳立遠妻子的屍檢報告裏曾提到“胃內有少量中藥殘渣”，而那份報告，正是由現已退休的市立醫院前院長簽署的。
    城郊基地的鐵門被撞開時，腐葉和生藥的氣息撲麵而來。林當的手電筒光束掃過堆積如山的生烏頭，突然定格在陰影裏的人影——陳立遠正舉著手機，鏡頭對準她的胸口。
    “林隊長，你比我想象中敏銳。”陳立遠的聲音帶著笑意，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輕輕一劃，倉庫頂部的灑水係統突然啟動，細密的水霧中彌漫著刺鼻的藥味，“這些霧化的生烏頭堿，吸入過量會導致心髒停跳。你看，那邊的監控正在實時直播，要是你開槍，觀眾們會以為我是正當防衛呢。”
    警服很快被水霧浸透，林當感覺心跳逐漸加快，指尖開始發麻。她餘光掃到牆角的排水口，突然想起周建國案中胃裏的朱砂——硫化汞能與烏頭堿發生化學反應，減緩毒性發作。“小夏！”她對著對講機嘶吼，“立刻調取康泰醫藥所有藥品成分表，查含有朱砂的製劑——”
    話音未落，陳立遠的手機突然響起，他臉色劇變，看著來電顯示後退半步。林當趁機撲向旁邊的藥堆，指尖觸到一袋標注“安神散”的粉末——成分表第一項，正是朱砂。她抓起粉末撒向空中，水霧與朱砂顆粒碰撞的瞬間，陳立遠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你妻子當年，是不是也用這招自救過？”林當銬住陳立遠的手腕，看著他驚恐的眼神，“她發現你用生烏頭替換藥材，所以在保健品裏加了朱砂，卻還是沒躲過你的‘意外’。”
    救護車的鳴笛漸近，林當站在基地門口，看著秦明從出租車裏衝出來。對方的白大褂還帶著旅途的褶皺，卻第一時間掏出檢測盒：“我在陳立遠妻子的遺物裏發現了這個——”金屬盒裏躺著半枚紐扣，內側刻著“附子基地 2018”，正是陳立遠墜樓妻子的死亡年份。
    晨霧漸散，基地外的田地裏，新翻的泥土下露出半截白骨。小夏蹲下身，從肋骨間隙撿起一片褪色的工牌——上麵貼著孫茂林年輕時的照片，職位欄寫著“附子基地質檢員”。
    “原來他們早就勾結在一起。”秦明看著遠處被押上警車的陳立遠，鏡片後的目光冷如刀鋒，“從銷毀基地到偽造審批，再到用慢性病患者試毒，他們怕的不是罪行暴露，而是新藥上市前的最後一次質檢。”
    林當望著天邊泛起的朝霞，突然想起周建國椅背上的“救我”——那不僅是一個老人的臨終求救，更是所有被毒霧籠罩的受害者，無聲的呐喊。她摸出手機，給省廳督查組發去消息：“建議徹查全省中藥飲片供應鏈，有些毒，藏在濟世救人的幌子下，比烏頭堿更毒。”
    風掠過基地裏的老槐樹，枝葉沙沙作響，仿佛在為那些沒能等到真相的亡魂，輕輕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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