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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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沈家,柳扶楹徑直去往梳星院。
下人們不會多嘴,從前她也不是沒有過夜宿沈結鈴家的情況,所以她昨夜沒回家,今日又一大早從外麵回來,都以為她又是在沈結鈴家裏陪她過夜了。
梳星院遙遙傳來讀書聲,是熹韞的聲音。
讀的是一首詞,柳扶楹教過,他也在沈宜良那邊認真學習過,沈宜良頗有些學問,聽說即將要去參加秋闈,若能中舉,便可以備戰來年在上京舉辦的春闈。
隻是,聽熹韞這樣大早上起來高聲朗讀,還是頭一回。
朗讀聲落下,緊接著響起的一道聲音卻讓柳扶楹停了步子。
“真是個聰慧的孩子,父親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連字都還不會念幾個,你卻已經能夠輕鬆的背完一整首詞。”
是沈修年的聲音。
他又是怎麽回事?
昨夜他雖沒有掀了床簾親眼看見她,可那也早已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憑他的性子,不發火都算他好了,怎麽還能如此心平氣和?
他不在乎裴舟霧會搶孩子?
不在乎醜事傳出去了?
這般父慈子孝的模樣,柳扶楹也是真的覺得費解。
“娘親!”熹韞發現了院外的柳扶楹。
沈修年聞聲向後看,而後起了身對熹韞又說:“你先去洗漱吧,一會該用早飯了。”
“好,我知道了父親。”
得了父親的關心,熹韞本就高興,沈修年說什麽,他都乖乖的聽從,握著書本樂滋滋的扭頭跑回屋裏去。
見他進門,沈修年回過身朝院外,就是瞧著不像是要搭理柳扶楹的樣子。
直至他錯身而過,柳扶楹才喊住了他。
“沈修年。”
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那事情總該有個說法。
沈修年雖停了腳步,卻並不回頭,隻冷淡道:“不管是休妻還是和離,都是不可能的。”
柳扶楹心頭沉沉,她就知道會這樣。
一旦和離讓孩子認了裴舟霧,那沈家的醜事必定包不住會傳出去,他那麽在意沈家臉麵,當初寧願獨自去宜州也要隱藏她在外偷人的事,如今又怎麽可能親手把如此難看的事捅去外麵。
“柳扶楹,和離一事,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
“怎麽?”
柳扶楹動了動身,走去他麵前。
“你要說我們是否分開,你母親說了算?”
沈修年扯了扯嘴角,卻並不回答。
他眸色暗沉,看不明情緒的落在柳扶楹的臉上,一瞬間好像又變回了從前那個一字不言的悶葫蘆。
“什麽意思,你說呀。”柳扶楹又問。
什麽意思?
沈修年依舊不言,這事,若真是母親要是說了能算,那倒是好辦了。
他終於開口,卻也是答非所問,說:“你真的喜歡裴舟霧?”
“這話好沒意思,我若不喜歡,當初為何選他。”
聽了她肯定的話,沈修年卻又沉默了下去。
甚至,邁開了腿走的頭也不回。
“沈修年!”
柳扶楹快要氣死。
他的毛病怎麽會這麽多?
怎麽就不能有話直說呢。
“娘親!”
身後熹姩甜甜的叫聲響起,柳扶楹這才狠狠壓下堵在心頭的一口氣。
前頭大步遠去的沈修年拐過院牆時,忽又慢慢頓住。
失焦的雙眼落於地麵,口中念念有詞直道:“為什麽是他,為什麽非得是他。”
為什麽偏偏就是裴舟霧。
誰都可以,唯獨不能是裴舟霧。
怎麽可以是他呢?
不堪的往事逐漸現於腦海,當年若非是因為他,裴舟霧興許就不會敗掉那場戰,不會被誣陷通敵賣國,也就不會被囚禁在香山。
負罪感湧上心頭,憋得他雙眼發紅。
喘不上氣的壓抑使他連雙腿都有些發軟,抬了腳卻好似無力支撐,唯有口中細語依舊不斷地重複著那句話。
……
梳星院內。
吃過早飯後,柳扶楹就坐在梳妝鏡前開始裝扮。
今日是沈結鈴的鋪子開張的好日子,她也要好好重視盛裝出席討個好寓意。
金梨仔細的替她梳發,入鬢的簪子選了又選,最後拿起一根白玉蘭花簪,卻被柳扶楹否定。
“太素了,換那隻淡紫色的吧。”
“也好,正配夫人今日衣服的顏色呢。”
紫玉的香雪蘭簪子簪入發髻,頓時叫柳扶楹整個氣質都明媚了起來,純中帶媚,美的甚是勾魂。
“夫人,你真好看。”
“論好看,誰也比不上裴舟霧。”
“那倒也是,裴家個個都是美人,聽說裴國舅的父親年輕時也是個難得的美男子,何況國舅的姐姐當今皇後,她還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呢,可即便是這樣,大家也都說裴家長的最好看的還是裴國舅。”
“是啊。”
柳扶楹忍不住感歎。
若非當年的裴舟霧落入了那般境地,恐怕她此生別說靠近,便是連見裴舟霧一麵都是妄想。
那樣的霽月清風的人就這樣栽在了她的手裏。
“夫人,差不多可以出門了。”
“好。”
出了房門,兩個孩子早已收拾妥當等在院子裏,見著柳扶楹,兩眼放光的跑過來。
“娘親,你好美呀。”
熹姩向來會拍馬屁,撲過來就抱住柳扶楹的腿。
“娘親和阿舟,誰更美?”
柳扶楹俯了身去問,哪知熹姩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的答了話說:“我覺得阿舟更美。”
好在她又接著找補了一句。
“但是姩姩最喜歡娘親啦。”
“算你有良心。”
柳扶楹一手牽住她,另一手拉住上前來的熹韞,三人齊齊走向院外。
門口停了馬車,且是兩輛。
另一輛,是裴舟霧的。
出門時正好見著裴舟霧撩起車簾子,他的目光第一眼就鎖定在了柳扶楹的身上。
今日她特意精心裝扮過,那一身淡紫的顏色交雜著說不盡的嬌媚,遠遠看著便好似已經聞到了她的嬌香。
偏柳扶楹卻避嫌似的,明知他在那兒卻不看他一眼。
他不悅落下簾子的力度有些重,仿佛已經想好要怎麽罰。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出巷子,隨即進了熱鬧的長街。
許久後,終於在沈結鈴的糕點鋪子前停了下來,鋪子已然剪過彩開了張,這會正是客流最大的時候。
下了車,還沒進去便先聽到熹姩紮耳的喊聲響了起來。
“阿舟!”
那股子興奮勁兒,半年沒見過麵似的。
回頭一瞧,人已經往裴舟霧懷裏撲去了。
人來人往的,柳扶楹還是有些顧忌的,後退幾步隻想躲開。
熹韞倒是矜持些,也是因為與裴舟霧不熟的緣故。
“娘親,這個叔叔我見過。”熹韞拉了柳扶楹的手道。
那日他們在沈家門前見麵的事,柳扶楹已經知道了。
她鬆了手,又將熹韞往前推了推,輕聲道:“你去同他打個招呼吧,記得有禮些。”
免得回頭裴舟霧又要不高興,說她不讓孩子同他親近。
熹韞聽話的過去後,柳扶楹則轉身逃進了店門裏。
這麽多人,還是小心些好。
可她的行為又怎麽逃的過裴舟霧的眼,不過是礙著孩子在場這才隱忍著露出笑來。
進門後找到沈結鈴,柳扶楹忍不住同她抱在了一起。
這麽些年,沈結鈴確實很不容易。
在開這間鋪子前,沈結鈴就已經擺了多年的小攤,憑借著手藝一步一步做到今日,不知受了多少辛苦。
柳扶楹是替她高興的。
“來,你嚐嚐,這是我特意給你留的。”
沈結鈴取了一盤糕點遞到柳扶楹手裏,盤中的糕點是五色的,之前從未見過。
沒說上兩句話,沈結鈴因為鋪中生意太好而被客人叫走。
剩柳扶楹捏起一塊五色香糕,剛想嚐一口,卻被人從身後伸來的手給搶走。
是裴舟霧無疑。
“你做什麽呀?”
裴舟霧拉起人就走,也幸好人多才無人注意。
到了稍稍偏僻的位置處,他這才鬆手,一雙帶怨的眼睛卻死死盯著她,話頭也是極為幽怨的。
“何至於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
柳扶楹剛開口,忽又見似人影走近,嚇得他胡亂一拉,扯著裴舟霧的腰帶將他往深處拉。
“在外頭呢,有什麽氣,回家再泄成嗎?”
“不成。”
“那你想如何?”
他攤開方才從柳扶楹手上搶過的糕點,眯起眼睛看她道:“喂我。”
“好。”
柳扶楹作勢要接,卻又見他將手收了回去,而後吐出一句更叫人心跳加速的話。
“用嘴喂。”
柳扶楹唇瓣輕顫,琢磨著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雖然刺激,雖然驚險,但好像也確實也是……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