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州城南五裏的江邊碼頭上人頭攢動，江邊停靠著的三條飛剪船上，顧榮時不時舉起望遠鏡，看向黃州城的方向，臉上滿是焦急之情。
    原本在碼頭上集結了兩萬的難民，他們經過一夜一天的運送，已經送走了約七千人。可是現在又有陸陸續續的逃民不斷湧來，按照事先的計劃，這些新逃民必須和原來的難民隔離。隻有通過當地粥濟社和參謀部人員的辨認後，才能作為難民接收運走。
    此時從舷梯上跑來的炮連連長張有財一邊喘著氣，一邊急道：“顧上尉，黃州城陷了，張副團長已經把大部分斥候都收了回來，他讓我和你說一聲，他們在前麵兩裏地的地方建立防禦工事，我準備把炮連全部拉上岸，在他們身後組建陣地。”
    顧榮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嘶啞著喉嚨罵道：“媽的！這黃州僅僅守了一天就破了，這些朝廷的廢物。嗯，你還有多少炮彈？如果獻賊全軍壓過來，我們這些人根本擋不住，我絕不會同意你的炮營上岸的，你讓人去通知張副團長，如果獻賊全軍壓過來，馬上退回碼頭，陳團長之前說的很清楚，情願放棄所有難民，也不能讓我們自己的兄弟有所損失！”
    此時的黃州城陷的消息已經傳開，一股無形的壓力讓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難民中開始騷動，變的越來越嘈雜，團丁們開始彈壓。那些在隔離區的逃民辨認過程非常慢，誰都知道這事急不得，這張獻忠素來就擅長於派遣探子臥底，很多城池都是這樣被他輕易攻克的，如果篩查不嚴很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逃民中不斷有人因為進程緩慢而發生擁擠或騷亂，每次發生此類事件，團丁就會迅速把帶頭或煽動之人就地當眾砍頭，當幾顆血淋淋的人頭高高掛起之後，逃民們果然都安靜規矩了很多。
    入夜之後，隨著兩條飛剪船帶著一整個火槍連和工兵連的到達，整個黃州碼頭的氣氛終於稍稍安定了下來。火槍連迅速接手了斥候營的陣地，斥候營在輪換休息後把警戒搜索範圍拉出去了五裏地，完全監控了黃州城的動靜，並且和張獻忠的夜不收發生了激烈的交鋒，裝備精良的斥候營付出了極小的代價，就把敵方的夜不收壓了回去，在拷問了幾個俘虜之後，張副團長讓人把所有俘虜給放了回去，讓他們帶口信給張獻忠，要求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各守地界互不相犯。
    天微微亮，艾能奇上了城頭來和李定國換崗，兄弟兩人在南門城牆上手搭涼棚，透過早晨的薄霧望向燈火閃爍的江邊碼頭處，艾能奇道：“二哥，怎麽樣，碼頭那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都打探清楚了嗎？”
    李定國緩緩道：“昨晚放回來幾個夜不收說是那邊的官兵水師在收攏難民，要運去江南那邊，這倒是讓我想起之前一直聽說的什麽‘揚州府東有天堂’的傳言，你有聽到過嗎？”
    艾能奇點頭，道：“我也是有聽說過，不過據說是和白蓮教有關，怎麽會和這官軍扯上關係？”
    “你那些在圍城之前去碼頭被打回來的人怎麽說？就是炮火犀利嗎？”
    “我看過那些人的傷勢，傷口處都是有鐵砂鐵片之物，或是灼燒之傷，很像官軍之前使用的萬人敵，震天雷之類火藥之物，還有就是弩箭之類的箭傷，那些弩箭很是精巧，都是用精鋼打造，透體而出，傷害驚人！”
    “嗯，夜裏跑回來的夜不收也是這樣說，他們的斥候也是用的這樣的弩箭，身上的盔甲根本砍不透，很不好對付，不過他們的人數應該不多，隻是因為有大船隨時可以接應，想靠近江邊我們根本沒可能，我一晚上都在想著怎麽能夠把那些船給搶過來，如果我們能在那些流民裏混進去幾百人，你說是不是可以搶上那幾條大船？”
    艾能奇皺了皺眉，問道：“那我們到上遊去弄幾條船，假裝也是接運流民的船，順江而下，等靠近了跳幫上去，不是更簡單？”
    “不行，聽派過去的暗探回報說，他們對船隻查得很嚴，都是有什麽執照的，根本混不進去。”
    “那我們派的人混在流民裏能把兵器帶進去嗎？”
    “那是肯定不行的，隻能到時候一擁而上，靠著人多去搶奪他們手裏的兵器了！”
    “這事還是要向義父稟報一下，昨晚回來的人不是傳口信了麽？雙方井水不犯河水，義父也是下了命令的了，接下去我們還要去攻打麻城，那裏可是富紳眾多，而且都已經派了很多內應的，一旦這裏出什麽亂子，打亂了計劃可不好！”
    “好，那我這就去找大哥，估計這時義父還沒起呢！”
    艾能奇哈哈笑道：“肯定還沒起呢，昨晚大哥可是送了三個女子進去。要是你也不可能爬得起來！”
    李定國苦笑著搖搖頭，道：“大哥這事做的，我是看不慣，你說呢？”
    艾能奇放低了聲音道：“二哥，你怎麽知道這是不是義父吩咐他這麽做的？我勸你還是少管這閑事，就是幾個女子的事，別弄得兄弟間傷了和氣。你都一夜沒睡了，等一下我去找大哥說這事，你快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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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榮這一覺睡到了日頭正午，之前他已經兩天兩夜沒合過眼了，這下總算是補足了覺，他精神抖擻的鑽出了船艙，當他從張副團長手裏接過軍隊的指揮權時，張副團長也已經困得不行了，他什麽也沒和顧榮說，隻是把一張小紙條拍在了顧榮的手裏後，就鑽進了船艙，很快鼾聲就如雷鳴般的響起。
    杜二栓帶著虎子登上了這艘巨大的寶船，他緊緊地拉著虎子，虎子的臉上還留有著淚痕，馬寡婦跟在兩人的身後，三人在甲板上找了個靠船舷的位置，杜二栓把侄子舉過頭頂，騎在自己的肩上，虎子一隻手把著叔叔的盔針，另一隻手則拚命向岸上的母親揮舞，嘴裏不停的喊著：“娘，娘，你要早點來呀！”
    杜家嫂子也在岸上拚命向他們揮手，嘴裏還大聲叫著：“虎子，乖，聽二叔的話，娘很快就會來的，二栓，你就照顧著馬家的吧，她人挺好的！”
    隻是這岸邊和船離著太遠，碼頭上和船上也是人聲鼎沸，大家誰也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寶船001巨大的船體終於慢慢滑向了江心，主帆次第升起，這艘首次投入航運的巨艦載著三千多人，順江而下，飛馳如風，路上隻需要兩天就能到達海門港，杜家嫂子一直目送著這艘巨船消失在長江的盡頭，久久不舍離去。沒錯，她要和她的大兒子細佬鬼一起回去他們的家鄉南安大庾，去報這破家賣身之仇！
    短短的兩天時間裏，建德這裏的兩萬俘虜就被運送的差不多了。碼頭上陳小四握著朱葛的手，寒暄道：“這剩下的俘虜都交給你了，你決定了什麽時候出發，要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好派人護送你。”
    朱葛點頭笑道：“你那裏越快，越順利，我也能更早出發，不過你也不要擔心，這剩下的一千人裏都是多多少少識點字的，我正好要給他們上上課，到時候帶著他們去江西，不但能打仗，還能挖礦種地。四少爺早就和我說過，要學會如何迅速收編俘虜，讓俘虜迅速能轉變成我們的戰士，補充我們在戰鬥後的缺員。隻有這樣，我們才能不斷壯大，越打越強。我是要先拿這些人好好練練手，找出一套有效的辦法，積累經驗，以後也可以推廣到全軍，所以你也別急，安安心心的搞好春潮，記住，千萬別和八賊或闖賊硬拚，我們的團丁可損失不起！軍校的學生你要讓他們都到第一線去實地鍛煉，別老是待在你身邊，這樣對他們並不好！”
    陳小四也點頭道：“這我知道，這次去就是要讓他們下到班裏去，到前線部隊好好鍛煉鍛煉，好，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你也是，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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