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店開張，當然少不了一些張羅。
    開店倒是其次，讓淺淺有個住處才是最重要的。
    這棟小樓遠比小月飲樓要大，占地不過百來平的小月飲樓，說實話算不上大。但這棟小樓就不一樣了，地下三層地上三層，並非木質，隻是為了配合玉山大道的裝修風格，也修建成了偏古風的樣式，用塗成了木板色彩的瓷磚，裝飾成了宛若木質樓房的結構。
    比起小月飲樓，這裏可就像茶樓的多。暗色木質的窗欞，故意做舊的瓷磚，木質的地板，朱紅色的圍欄，無不是精致好看。屋頂飛簷上雕了幾隻小獸，精致的算得上氣派。
    小樓以主廳與位於兩側的次廳組成，三廳之間包圍著的區域，安置了一片池塘。
    符不離挺喜歡這片池塘，水很清澈，可以一眼看到水裏的魚，水中心是假山，水邊是垂柳，生機勃勃，煞是好看。
    那幾條錦鯉符不離問了李家的人好半天價格，得知價格並不貴，她顯得格外高興。負責人隱約明白了符不離的意思，連忙告訴符不離錦鯉並不好吃，看的價值遠遠大於吃，但已經太遲了，符不離已經在水邊上一把撈上來了兩條錦鯉，高高興興地跑到了李悠悠的身邊，根本不介意錦鯉身上的水濺了自己一身。
    這棟小樓本應該是帶來生機的地方，但顯然魚兒不會這麽想。
    地下室因為沒有擺上該有的家具，顯得格外空曠。不過因為修建之初就確定了是用來居住的，所以配套設施都很齊全。
    地下室通常來說不太適合居住，雖然現代化的構造無論是通風還是排水都能保證不出問題，但畢竟見不到陽光，對人體總歸有些不友好。
    但討厭陽光的淺淺，喜歡的正是地下室這樣的環境。蘇伏與淺淺相處了一陣子，聽說淺淺要搬到這裏，便也想要與淺淺一同住在這邊。
    蘇伏發現了淺淺對如今的許多事物都太過陌生，讓淺淺一個人住在這裏，蘇伏覺得並不太妥當。而且，她已經與淺淺同居了一陣子了，她吸血鬼的體質也同樣對陽光極度厭惡，與淺淺一同住在地下並沒有什麽不好，而且還能照顧一些淺淺，算是一舉兩得。
    蘇伏有這個心，符不離當然會滿足。不過看蘇伏這麽護著淺淺，符不離隱隱有種感覺，這個蘇伏，該不是對淺淺有其他意思了吧？
    讓李家的人幫忙搬運一下物件，淺淺便與蘇伏一同搬入了這棟小樓之中。
    至於一樓二樓，李家是按照茶樓的標準進行修建的，隻要符不離從小月飲樓搬來一些物件，便能直接在這裏開始營業。
    有歸琳暗中指使，雖然隻是一棟茶樓，在李家眾多產業中根本不值一提，但所有人都如臨大敵，每個方麵都幾乎做到了極致，生怕被歸琳看出個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惹來責罰。
    李家的產業中本就有茶葉產業，建個茶樓本就不算怪事。這裏的資產被歸於李家名下，名義上符不離隻是代為管理，但實際是怎麽回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眼下人手不夠，李家提供了一些工人來幫忙。
    今時不同往日，有了歸琳的存在，符不離對利用李家的資源已無半點羞澀。
    “你們可要好好幹活，幹好了，李家不會虧待你們。”
    “是。”
    見眾人唯唯諾諾，符不離神氣無比，儼然像是個小祖宗。
    既然是第二棟小樓，總不能也叫小月飲樓。
    大月飲樓也不好聽。
    思來想去，便幹脆叫離月樓好了。
    定下了名字，三個燙金大字便出現在了門匾上。
    淺淺和店裏招來的員工一起培訓的，打扮特別的淺淺，因為顯得格外弱氣和怕生，加上本身就長得嬌小喜人，備受照顧，即便沒有蘇伏在，她也被眾人自發地嗬護著。
    蘇伏在這裏像是成了女仆長，照著小月飲樓的規矩教導著她們要做些什麽。符不離也並不會真的在離月樓裏多呆很久，她還有小月飲樓的事務要去做，眼下這邊店鋪也沒準備立馬開業，尚且處於布置階段，也沒有那麽急。
    況且，她的目的也不是盈利，開店主要是為了有趣，所以也沒必要急急忙忙。
    離月樓邊上有大片的空地，這些空地淑月看著有些礙眼，便安排上了些花花草草，打算種在此處。
    一般不太從小月飲樓出來的銀河，久違地來到這片場地看了看，在靠近假山邊上的一處雅座，坐了下來。
    這一日剛好天氣不熱，秋風正好，正是吃茶休息的好地方。
    既然大家興致都不錯，符不離便幹脆在離月樓裏準備一頓飯菜酒食，一來犒勞一直辛苦建樓的工人們，二來也是祝賀終於有了新的地方可以玩耍。
    新居總歸要開過爐灶才像是個新居，有了煙火氣，這樓便算是個可以住人的地方了。
    準備的飯菜說不上多麽好吃，因為與會的人很多，及時喂飽所有人遠比美味的飯菜要來的重要。就算是歸琳請來了白玉城裏相對頂尖的廚師，也沒辦法倉促間把宴席辦的多麽美味，隻能在食材的選擇上下些功夫，以此來體現宴席規格的高度。
    因為不太好吃，符不離很快就吃飽了。
    趁著眾人還在吃飯作樂，符不離悄悄來到三樓的閣樓上，坐在欄杆上往下看。
    這裏視野很好，遠遠不僅能看到小月飲樓，還能將玉山一並收入眼中。
    從這邊看小月飲樓，那簡直像是竹林裏藏著的一處桃花源，被花與樹包圍著的小木樓，有著不像是當今年代該有的質樸與雅觀。
    雖說這棟新樓很好，可比起小月飲樓，終歸差了幾分雅致。
    錢財總容易讓人迷了心竅，如若不是李家家大業大，憑她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修的出來這樣一棟樓來。真的得到了這樣一棟樓，說她沒有欣喜，當然是不可能的。連帶著，她對歸琳的好感度也略微上升了些許。
    她也並不是什麽不食人間煙火的小貓咪，麵對這樣的物質誘惑，她又哪裏能不心動。
    歸琳說，她要是喜歡，莫說這一棟樓，就是這整個玉山腳下，她都能給她買下來。隻要再等上兩三年，等她用新身份打通了人脈，就算是符不離想要買下半個城，她也未必不能做到。
    歸琳的豪言壯語，符不離隻權且當聽了個樂嗬。
    她要買下那麽多東西幹什麽，她才懶得去養活那麽多人，管那麽多事，光是管著一個小月飲樓，她就已經有些忙不過來了，其他的東西，她才不要。
    而且，身為魔女，她本就該低調行事，那般嘩眾取寵，對她毫無益處。
    “你就沒有些什麽更遠大的夢想？比如，功成名就？賺取錢財？飛黃騰達？”飯罷，歸琳旁敲側擊地問。
    符不離想了想：“沒有吧。我也就隻想在這裏，平時沒事救救人打發時間，陪著淑月，還有這裏的大家一起生活，就很好了啊。”
    “就這麽簡單？你沒有自己的欲望嗎？”
    “沒有。”
    “桃桃原來是這麽清心寡欲之人。”
    符不離笑了笑，便不再理會歸琳。
    歸琳這種人注定是沒辦法理解她的。
    即便如今成為了符不離的仆從，歸琳也依舊沒有停止追逐更高層級的腳步。
    通過魔力連接，符不離能感知到她心頭的欲念，她迫切無比地想要成為更高層級的人，想要站在人類的上麵，想要成為那個可以俯瞰眾生的人。
    或許像他這樣的人才是人類該有的常態吧，人往高處走，就算高處不勝寒，也有無數人趨之若鶩。高處的景色和下方的景色完全不同，倘若不爬到上麵，永遠都看不到雪漫千山的景象，也永遠都不知道山腳下的人可以有多麽渺小。
    歸琳覺得那才是真正的活著，但符不離並不那麽覺得。
    當死士了很多年，追逐老頭子的夢想努力了那麽久，無非就是想要讓人們能過上不被魔物傷害的好日子。
    身為死士，自我的存在早就被差不多抹幹淨了，死士本就是一群為了夢想可以輕易舍身赴死之人，否則又怎會被叫做死士呢？
    集體的夢想對她而言，遠比她個人重要。
    如今離開組織，成為了貓娘，失去了那個曾經的集體，她不得不開始思考自己該怎麽做，她也終於成了一個獨立的個體，會思考自己該何去何從。
    但她始終沒有學會為自己爭取什麽，明明如今身為魔女，她最該是那個被欲望掌控之人，她卻渾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有什麽樣的欲望。
    相比起得到什麽，她倒是更擔心失去什麽。這般懦弱的心思確實有不思進取之嫌，可身為魔女，她實在有些不敢有太多念想，一個不小心，毀掉的東西可能遠比得到的東西要多的多。
    她始終在試圖保護著自己熟悉的一切，淑月也好，這個世界也好。
    看著淺淺在人群中露出了歡笑，她微微揚起了些嘴角。
    淺淺不是也樂在其中嗎，當初那般怕生，哭哭啼啼說自己不再是人類的她，終於也像個正常人了。
    魔女們其實都不太能放下人類身份，她是這樣，其他魔女也都差不多。
    反正，身為魔女，她隻要不是混得最慘的那個就好了。顯然，自己身邊比自己更慘的，起碼有三個，她並不墊底，這樣就夠了。
    時隔近兩個月，北線終於傳來了一些喜報，似乎小淺淺們終於被趕出了人類居住地。長久的戰鬥，人們已經掌握了對付小淺淺們的方法，人類的智慧比起小淺淺們那膚淺的本能，要行之有效的多。
    雖然不能徹底消滅小淺淺，但聯防設施已然建好，若是淺淺再次來犯，獵魔人們便能快速集結，守護住這片天地。
    淺淺當然也得到了這樣的消息。
    小淺淺們的情況，她有時候會通過新聞去了解。她擔心孩子們的安危，卻也確實不太喜歡看到人類因為她的孩子們而死去。
    重新回到人間，她已然不再總將自己當做異類。有蘇伏、李悠悠等人的陪伴，她已經學會了怎麽在現在的人間生活。她漸漸也有了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了自己要做的事，有了自己的悲喜，而不再是之前那個單純的身為“母親”的傀儡。
    可對孩子們的喜愛，她也未曾真的消散。
    符不離不允許她在這裏生孩子，總會監督著她的魔力情況，以至於到這裏這麽久，她一直沒有足夠的魔力化繭生子。
    她有些怨念，卻也有些理解符不離，這片山河，她也有些喜歡，若是真的讓孩子們生出來，再也見不到這片山河，好像也並非是什麽她想見到的事。
    可如果隻生一兩個，又打什麽緊？符不離還是太小氣了。
    而在從北部傳來的眾多消息中，有那麽三則消息，符不離格外注意了一下。
    一則是狂人力竭，差點身隕，北部一戰他一個人共殲滅小淺淺達九萬八千四百餘，當之無愧世之英豪。他曾落入淺淺巢穴，卻奇跡般地沒有死。他總能奇奇怪怪地化險為夷。
    他手中一杆激光炮陪著他出生入死，終歸在北方的大漠裏，在他生死關頭，激光炮發射出最後一道光芒後轟然碎裂，而他也散盡全身魔力，差點累死在大漠之中。如今他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隻是恐怕十年內，都沒有辦法再次拿起武器，使用魔力。
    二則是一位美事博主跑去大漠品嚐了一番美食，因為說林家客棧的飯菜不好吃，還吃出了蟑螂，不願付錢，而被差點打成殘疾。
    三則是屢屢有人目擊到幾位小個頭的，模樣和淺淺有一點相似，卻又像是半魔人的小家夥出現在大漠周圍。因為她們過於幼小，看起來不太具有戰鬥力，而大多數時候沒有被當做威脅。
    根據目擊情報，小家夥們遇到人們，都會主動打招呼，還會親昵地過來求抱抱，求蹭蹭，甚至還會憑借他們特有的本事帶著迷路的人走出大漠，比起怪物，倒是更像吉祥物。雖然官方警告不要和陌生的貓娘接觸，但在網上發布與黃色小貓娘的接觸照片，反倒成了一種奇怪的潮流。
    似乎並沒有人意識到那些小淺淺和自己有關，明明臉型和耳朵都極為相似。
    符不離這麽想著，卻忽得在門口聽到了一聲驚呼。
    “媽媽！找到你了！”
    呀，被發現了。
    看到門口出現的兩隻小不離，符不離一時呆了呆。